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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乱世酒家(三) ...

  •   第二天,果不其然,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一大早,酒楼刚打开板门,那丝丝缕缕的阳光就钻了进来,爬到人脸上,酥酥痒痒的。

      阿宝一边收拾桌椅,一边时不时望望站在门口的老板娘,从他跟着老板娘在这里开店开始,老板娘从来不是倚着门靠着窗,就是撑着手肘坐在那里,从来就没像今日这般直直立立地站那儿过。

      越是这般,阿宝心里越是不踏实。

      “老板娘,看啥呢?您让让我,我要去找那王二论论理去。”厨子手上提了一篓子白菜站在门口,见老板娘挡着也不走,想了想便出声叫了叫她。

      老板娘刚才出了会儿神,被一扰倒还有些游离,随口便问:“找王二去论什么理?”

      “那黑了心肝的,亏我一直在他那儿照顾他生意,咱店里边用的白菜一直都是在他那儿买,昨个早晨卖我白菜切开来居然都生了虫了,黑了心肝了,说什么我今个都是一定要找他去的。”厨子掀开手里用布遮着的白菜,指着生虫的地方很是上火地吵嚷着。

      绛红突然间像是放空了一样,听不清周围的声音,觉得周遭都不是她的世界,那个吵嚷着要去找卖白菜的论理的是谁?那个门外老是在门口卖米糕赶都赶不走的是谁?那个在里边搬凳子擦桌子的是谁?周围的人她好熟悉,又觉得好陌生,她好像并不属于这里,更没有在这里平平静静地生活过,好像她一直是在看着别人生活,而自己却只是个局外人,只是个旁观者。

      她挪了挪脚,让了路,厨子二话不说,忿忿然而去。

      她望着厨子小跑着出去的背影,愣住了神,有人拉了拉她的衣服,她最讨厌有人碰她,就算是接触到她的衣服都让她觉得厌恶,一股无名火从她心底烧了起来,她猛然回过头,一脸戾气。

      杀!

      杀!

      杀!

      那些零碎的片段统统窜了出来,血色弥漫,刀光剑影,还有那些一幅幅死前狰狞的面孔......

      “老板娘?”

      被叫的人猛然回头。

      阿宝从未见过老板娘这幅摸样,眼神杀气凛然,对上视线的片刻间,他的汗都滑到了下巴。

      她看清楚是阿宝,立马收敛了神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冷静而平静,说:“我要出去一会儿,别跟来,好生守着店里。”

      她逃跑一样地快速离开了酒楼,她怕,她担心,再多呆一刻,她凶狠的摸样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仰起头,微合上眼,脸上的情绪慢慢消散,表情慢慢温和了下来。

      ————————————————
      街头当铺刚刚开门。

      阿喜最是喜欢清晨的阳光,所以她心情好的时候会早早地就开了店铺的门,在门口的门槛上小坐一会儿,等到太阳完全出来之后,再哼着小曲儿慢悠悠地回屋子里边。

      清晨的阳光,仰着头看,还是有些许刺眼的,可是却比正午来的温和许多,带着丝丝暖意,却又不会太过于灼热伤人。

      “阿腾,你今个儿怎么也这么早?”阿喜朝上好紫檀木制成的柜台那头看了看,打着哈欠懒洋洋地打招呼,“那你看着铺子,我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站住!”

      半响,檀木柜台那头才从下边缓缓爬上来一条直径约有十几公分左右的深青色皮身的蛇来,开口便叫住了阿喜,随后慢条斯理地说到:“今天有贵客上门,这生意,你、不、做、了?!”

      阿喜感觉背后一阵寒意,看着阿腾朝她吐着芯子,这阴阳顿挫、怪里怪调的,哪是疑问的语气!

      她摸了摸头上的步摇,臭着脸走到柜台前坐下,拉着一脸的哀怨看着右边眯眼小憩的阿腾,砸吧砸吧嘴说:“真今天来?你确定?那我们干嘛提前一个月在这儿开铺子呀?”

      “你说呢?”阿腾一脸你明知故问的样子。

      上次因为阿喜路上偷懒,一路上走走停停,吃吃喝喝,外带睡大头觉,磨磨蹭蹭,白白地让一单好生意给错过了,为了这档子事儿,阿腾连着好些天没给她好脸色看。

      “阿腾你快在柜台下歇着,别出来,要是有人进来凑热闹看到你这幅模样可不得吓着。”阿喜嘻嘻地干笑了两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把头转到一边开始哼起她自个的小曲儿来。

      阿喜这人吧,别的优点没有,就唯独脸皮厚她能做到比谁都优秀。

      这时节早已入暑,四五天前又刚好遇到最热的那几天,那日子才是真难熬。

      又过了半个时辰,阿喜两只打架的眼睛瞪着门口都快瞪着豌豆了。

      说好的贵客呢?哪儿呢?!

      可是呢,阿喜得憋着,得忍着!

      想起昨天中午暑气最盛的时候。

      “夏天啊,三伏天要热死人了。”她看了看店铺门外被太阳照得都扭曲了的水泥地,摇了摇头,头上的步摇晃得直叮当响,她用自个宽大的袖子使劲儿朝脸上扇风也没觉得有什么作用,又朝柜台那头看了看,叹息到,“阿腾,生意不好做啊,我都要被热死了。”

      其实她的潜台词是想问他说的今日上门的贵客到底来是不来了,不来就早点关门休息!

      檀木柜台那头,阿腾慢悠悠的扭着身子到了柜台上,然后圈成了一团,朝一脸无精打采的她吐了吐蛇芯子,出声到:“谁让你前些日子凉快的时候不多做几笔买卖,生意好了你嫌累,生意不好你又怕热,我倒是想你生意再好些,都给做成冰块了,也让屋子里凉快些。”

      “前些日子不是凉快吗,哪需要那么多冰块,一年到头你总得放我两天假不是,把我累死了,谁给你制冰去暑热啊。”她说的有些心虚,好在最后一句话还是鼓足了底气的,她别的毛病没有,就喜欢偷个小懒,睡个没日没夜的好觉,就这儿点子“兴趣爱好”,还老是被阿腾嫌弃!

      “你还有道理了?上次那谈好的买卖,不是你偷懒给我搅黄了?”

      阿喜知道阿腾看不上她这惫懒的性子,阿喜也想知道阿腾当初怎么就看上她了呀!

      阿腾说,他是腾蛇,是上古六大神兽之一,与其他神兽不同,自女娲补天,天下平定之后,神兽便各自去做自个的修行去了,修行十几万年,其他神兽得以飞升上神,青龙白虎皆为世人供奉之帝君,唯独他选择了潇潇洒洒地游历人间。

      阿喜也不知这话是有几分真的,几分蒙她的,又或许全然是胡编乱造的。

      从她幻化成了人形开始,就跟在阿腾屁/股后边给他跑腿打杂了,虽然阿腾没说,不过阿喜自个估摸着,自己这有腰有脸蛋的人形八成是阿腾给帮的忙,要不凭她那点子修行,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修成个三岁小娃的人形来。

      可是......

      她瞧阿腾这唠叨症又要开始了,没完没了了,头疼,真的!

      她赶紧从柜台下边捏了两把水,凝成两块只有手心大小的小冰块,塞到阿腾盘起来的蛇身上,蛇喜寒怕热,她这会儿给了她现制的冰块,立马说起好话儿来:“来来来,降降温,消消火儿,生意嘛,会有的,会有的......”

      昨个才被唠叨了一遭,今个无论如何,她阿喜,忍!

      阿喜翻了翻面前的账簿,那上边记着的都是这一年来她做成了的买卖,每次翻看的时候,她都有种洋洋得意的自豪感,只是对这赊账的买卖没多大兴趣,翻着翻着她便停了手,单手撑着下巴,说:“阿腾,我说你就是个操劳命,大好光阴都被你浪费掉了,你不也说了吗,这次的生意是你以前赊账的旧买卖,是签了欠条、盖了红泥手印儿的,干嘛搞得像是收不回来的外债一样,早早就在人家门前候着,生怕人跑了似得。”

      “不是怕人跑了,而是怕,”阿腾顿了一下,回头看她,“人死了。”

      阿喜莫名喉咙一紧,连口水都差点咽不下去而呛到,她轻轻地咳了两下,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抬眼就见门口站着人。

      出于职业本能,阿喜立马端着笑要从柜台走出来,远远看去,是个身穿孝服的女人,这个距离看不清长相,但长得应是端正秀丽,第一眼感觉应是个温和的性子,还未走近两步,却察觉得出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阿喜素来识时务,有些人不能靠近,她直觉很准,又退了两步回来,站在柜台边,没往外走,招呼道:“客官,这大晌午的,天儿怪热的,稍坐会儿,我去端杯凉菜来,消消暑气,消消暑气。”

      那人起先一直站在门口,听得她的话,自个往最外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茶就不用了,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只谈买卖,如此寒暄什么的就免了吧,我姓徐,来做一年前订下的买卖。”

      女人浑身上下都是迫人的气势,要是个男人,必然是上阵杀敌的将军,或是君主之命!

      可惜,她是个女人,还是个急匆匆上门,心情也不佳的女人。

      阿喜走到柜台前把账簿拿了过来,在女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翻了几页记录下的帐,脸上殷勤的招牌笑容顿了两秒钟,立马塌了下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做买卖她最是欢喜,可唯独赊账的在她这儿是不受待见的,没得多少好感,她眼睛都不抬一下地问:“客官可知道我这店做的什么买卖?”

      “自然是知晓的。”

      绛红将手里的绣帕放进了袖子里,伸出手来,将手里一张四周有些泛黄的凭据打开,拿着凭据朝柜台走去,走近了之后,视线便落在了斜眼阿喜身上,豆蔻年华的少女,头上一支用玲珑剔透的珠子装饰的简单步摇,那颗珠子,那只步摇,她认得......

      绛红先前的戾气渐消,她缓了缓神情,朝那颇有些像偷戴了母亲首饰的小姑娘问:“小姑娘是新来的?上一次并未见过你。”

      “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只谈买卖,你管我是新来的还是以前的。”

      如此记仇,还真是个脾气大的姑娘!

      绛红一笑,将凭据压在桌面上,看向柜台说:“先生不打算亲自出来收账?”

      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柜台下边打盹的阿腾无奈地微睁蛇眼,探出脑袋来,看了两眼自个的蛇身,叹了一口气,索性幻化成了人形,阿喜回头便见一锦缎加身的男人从柜台屏风后边走了出来,心里鼓捣他这大叔模样应该是人间说的男人而立之年的岁数。

      阿腾驻足,双手附在背后,朝起身的绛红问好:“夫人,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托先生的福,倒也过得逍遥自在,听说先生一个月前就在这里张罗着开店,可是怕我这么个孤家寡人赖了你的帐,卷了家当连夜跑了?”绛红说着轻笑出声。

      “夫人哪里的话,不过是有个懒散的伙计着实让人头疼。”阿腾停顿了一下,眼角瞥了阿喜一眼,“怕是来迟了,反倒误了夫人您的事情。”

      阿喜“切”了一声,抱着账簿自个坐到角落去了。

      “先生,我今日来便是把这契约凭证送来,我也不多叨扰了,酒楼里的伙计还等着我回去,便按照一年前我们说好的办吧。”降红秀目一转,看向桌上红手印依旧鲜艳的泛黄老纸。

      “自当如此。”阿腾放了一木质小盒在降红面前的桌上,收回了放在桌上的纸张。

      交还契约凭证之日,便是契约生效之时。

  • 作者有话要说:  每晚七点更新,其他时间更新的话就是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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