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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逍遥鹤投金丝网,野孔雀舞嘉荫堂 ...

  •   俗语有云,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刑部主事刘原虽然声名不显,却精通骨董瓷器,能鉴历朝官窑真伪。

      正月十五这天,此人忽被宣召入宫,由侍读学士高士奇领着去见康熙皇帝。

      内廷中悬挂得文彩辉煌,皇帝在书房里看皇子们写大字,写完按优劣排了次序,挨个赏赐了花灯,让他们提着出去玩。

      接着就命刘原站到书桌跟前,问他:“刘原刘伴阮?”

      “正是小臣。”

      刘原欲抱拳行礼,皇帝忙伸出手拦住:“听说你擅长雕刻塑造诸艺,可能制瓷器吗?”

      刘原瞥见高士奇对他点头,就回话说:“懂一些。”

      “是这么着。”皇帝从案头拿出一叠纸,递到他手中,“广州巡抚说他那边海关上,有许多洋人想买咱们的瓷器茶叶丝绸,为瓷器丝绸还画了些花样子来。我想来想去,这事不便跟朝臣们说,估计他们人人都有一大本废话,且贪钱的又要来搅合。所以想找个明白人,问问怎么办。”

      刘原仔细翻看了一下,渐渐皱眉:“这画的也不像个东西啊,又有人钉在柱子上,又有女人喂奶……”

      皇帝抚掌而笑:“那都是西洋习俗,咱们不用管它,卖出去就完事。”

      刘原点头:“硬做自然都能做出来,但若要多挣钱,不妨直接外包给民窑烧,官中收上来一倒手,更省事省工夫。”

      “行。”皇帝一拍手,“你愿意承办这件差事吗?”

      高士奇又偷偷对他猛点头,刘原犹豫了一阵子,还是说:“这是内务府或皇商的差事,小人是考上来的正经科道官员……

      皇帝坐在椅上,揉着眉心笑了:“我不夺你的官衔,你喜欢就留着。”

      刘原便欢喜得磕头谢恩。

      皇帝又揣起手慢悠悠说道:“朕还欲制一套十二花神杯,将十二月令之花烧于杯上,每枝花侧题写古人吟诵此花之名句。样式颜色皆从雅,不要弄得浓艳俗气,你能制吗?”

      刘原一口应下:“这必要官窑烧制了,臣也能制!只是不知陛下想写什么诗句。”

      皇帝又从桌上抽出一张纸来:“我早已选好了,你照着写便是,只是记得烧成前不要告诉人。”

      刘原也赶紧答应着,皇帝看来甚是满意,上前扶起他笑道:“今日宫中有酒宴,一起过去,吃了再回吧。”

      刘原谢了恩,皇帝直接坐上肩舆起驾,高士奇跟他一路走着去往南府戏苑。

      “还说什么正经科道官……”高江村小声抱怨。

      刘原也小声还嘴:“我有这点嗜好,没事帮大人们鉴一下古董字画也行,哪能真为这去当个工头匠人?”

      “以为留着官就不是工匠了?有钱挣就挣,做人别太贪心。”

      两个人一时口角,都有些不愉快,到了戏台下也只是闷头喝酒吃菜。

      周围坐着的皆是些蒙古王公权贵,羊膻味扑鼻。每当台上演至精彩处,他们就发出怪声怪调的叫嚷。

      “好看啊!大汗,好看!”

      皇帝也举起杯冲他们笑笑。

      梁九功带人捧着托盘上前,将一盘蟹黄豆腐羹放在太皇太后桌上:“这是西苑外头曹寅送上来的,说是近两日着凉病了,他就不进来了。”

      老太太转头看着皇帝:“估计是给你吓的。”

      “那不可能,他胆子大的很。”

      梁九功又将一只酒壶放在皇帝桌上:“给陛下的是合欢花露兑的酒。”

      皇帝勾勾手,对着他耳语了几句,梁九功回头吩咐跟班太监:“去看看太医院今天有谁当值……”

      老太太又说:“胆子再大的人也怕死啊。”

      皇帝倒出花露酒来饮了一杯:“我前几天见过他,还好着呢。”

      梁九功继续往前走,将几样菜肴放到太后、皇贵妃、贵妃桌上。

      曹寅歪在床榻边,看曹顺背诗:“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

      叶藩抱着手臂坐在一旁,皱眉问:“你就叫他这么硬背,不给讲解吗?”

      曹寅咳嗽了两声,笑着说:“嗓子疼……不然你给讲讲?”

      “行啊,付工钱就行。”

      曹寅于是端起参茶喝了一口:“那没问题,能聘你做先生,我求之不得。”

      叶藩仰面笑了一阵,摇摇头:“谢了,我还想到关外去看看呢……等哪天跑不动了再来你这混饭。”

      此时曹顺刚背到“取彼狐狸,为公子裘”,忽然门房上喊有太医来了,叶藩便目瞪口呆看着三个人进屋,对着曹寅把脉、翻眼皮、看舌头。

      “哪一日开始咳的?”

      “……两天前。”

      “发热没有?”

      “发了。昨晚上发的。”

      “出汗否?”

      曹寅摸了一把自己的脑门:“仿佛正在出……”

      三人互相议论一番,拟出一张方子来,对他说:“我等先去厨房熬药,大人不宜劳神,以静养为好。”

      曹寅点了头,太医就出去了。

      曹顺看看他大伯又看看叶藩,开口问:“爹,我还接着背吗?”

      “算了,玩去吧。”

      曹顺立即一溜烟跑了。

      叶藩指指门外,又指指曹寅。

      曹寅说:“别问。”

      他握起拳头再放开:“但是……”

      曹寅又说:“别问。”

      “啊!闷死个人!”叶藩咬牙一捶腿,“京城真没什么意思!也不能跟在江南的时候一样,去勾栏瓦舍消遣消遣。”

      曹寅又咳嗦起来,对着痰盂吐了一口,拍着胸口骂:“我病成这样,还要带你去消遣?你良心狗吃了!我不信你在广州就出家当和尚天天吃素!”

      “嘿嘿……”叶藩挠了挠鼻子,“江南有江南的口味,广东有广东的口味,只是满洲的还未见识过。”

      曹寅歪头:“广东什么口味?”

      “皮肤黑,嘴唇厚,人品也粗野,很不风流。”叶藩咂嘴摇摇头,“但是我见过西洋女人,真的很不一般!”

      曹寅哈哈笑,又忍不住咳嗽,用手势示意他继续。

      “她们坐很高很大的船来,连帆也很高很大!头发有浅金色、棕色、红色,弯曲的,打着卷儿,有的额前有垂帘,裙子蓬起来,像一张床一样!”

      “给你睡吗?”

      “哪能轮到给我睡?但是我亲过,她们打招呼就是用亲的!”

      曹寅瞪眼:“怎么可能?”

      “真的,就这样……”

      叶藩单膝跪下去,握起他的手,亲了一下手背。

      皇帝进屋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人跪在榻前,曹寅捂住嘴,边咳边笑。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叶藩赶紧站起来,看见来人,眼睛睁得更大。

      “没什么……我们说些外地见闻呢。”

      曹寅笑着摆摆手,示意叶藩出去。

      皇帝拿起茶碗闻了闻,皱眉问道:“你主子吃的这是什么药?”

      叶藩刚挪到门口,结结巴巴说:“我……不知……他……”

      “走吧走吧!”皇帝先受不住了,“真的是,这人笨的很,你怎么还老用他?”

      曹寅只好说:“……笨有笨的好处。”

      曹荃瞧见叶藩出房门,喷着粗气愤愤朝客房走,没多久又背了行李出来。

      “先生急着哪去,我……我找车送你吧?”

      叶藩挥了一下手:“走了,这地方没法待!”

      那厢皇帝还握着小茶盅在手心转圈,慢悠悠揣摩分寸遣词造句:“朝廷攥着东北人参买卖的生意,主要还是因为这东西值钱。民间传得跟起死回生的仙草一样,但它也未必有什么实在的好处。你没有大病,就用不着这个,风寒发热就更不该吃。”

      曹寅笑了笑:“行,知道。”

      “若真有益无害,你论斤吃我也不管你。”

      “嗯,嗯。”

      皇帝见这人只是点头,不知究竟听进去没有,却又没法再劝。

      恰好有丫头端进一碗黑乎乎的浓稠汤药来,曹寅捏着鼻子灌下去,咽完又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一抬头,皇帝正盯着小丫头的脸仔细打量。

      他猜不准对方是什么心思,忙笑着责备:“还不快快去给皇上换了茶水来,拿礼金给太医们!”

      皇帝便收回眼神,放下茶盅抿嘴微笑:“老祖宗说你那个豆腐羹好吃,让把做法说给膳房。”

      曹寅笑笑,将自己抱着的手炉递过去:“寻常淮扬菜罢了,配料也能随便换,好处是吃着不废牙。”

      “还有你上回说,从内务府里省钱的事。不妨开春就直接换到会计司去,尽早动手安排。”

      曹寅看着他,轻轻点头。

      “修这个花园,料想民间必定有闲话,朝中那些自诩清流者,恐怕也是一样。说这是离宫豹房,贮满了珍玩美人。凡天下楼台,无不依样以建,名胜诸景皆备,淫巧远胜秦隋……”

      曹寅的眼神渐渐变得疑惑:“所以呢?”

      “所以我想找个机会,让他们进去,亲眼看看。”

      曹寅听得胸口里有股怒气涌上来,忍不住咳嗽两下,好把它压下去。

      “也行吧……并不难办。”

      一瞬间房中突然安静,彼此都有些无话可说,只好默默坐着。

      过了半天,皇帝喃喃自语:“我那样是不对的。”

      “可当初是你非要开始!”曹寅狠拍床褥,脱口就是一大段话,“好吧,你说开始就开始,现在又觉出不对了?那我怎么办……我这些年就是个笑话吗?”

      “没人当你是笑话!”皇帝厉声呵斥他,又低头把脸埋进双手,用力搓了搓,“我是说我那天不对……”

      曹寅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还问:“哪天?”

      “就是那天。即便没有外头的女人,家中也该有人服侍……屋里人啊,丫头什么的……是不该计较。”

      曹寅张着嘴,不知道能说什么。

      皇帝继续说道:“我后来也想过,你我之间,不当以男女夫妻规矩视之……或者也该有兄弟朋友之谊……这话小时候常说,大了的确是不便说了。那么君臣主仆之间,也应该余地大一些……对彼此都好。”说完抬起头,皱着眉眨了几下眼。

      曹寅扶着床榻,一动不动。

      玄烨只好伸手推推他:“你好歹给个动静。”

      曹寅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在他脸上扫了几圈:“老天爷啊……让你这么想,我已经罪该万死了。”

      “不至于。”玄烨轻轻摇头,“我也是为了放过我自己。”

      曹寅猛吸了一口气,边笑边咳嗽,最后倒在被褥上,看着天:“真是憋屈……”

      皇帝有些讶异:“这你都觉得憋屈?”

      “我如此罪大恶极,竟不能让天下万人知晓,想想真太憋屈了!”

      二月二十八这天,会计司里管钱粮出纳的几个主事都早早上工,将衙门里收拾得十分齐整。果然不多时曹寅就带着李灿来了,春天里依然裹着貂裘,坐在堂上抱着个手炉直咳嗽。

      “咳……去把总管吐巴、海拉孙、费扬古都请来。”

      待三人进门入座,他就拿出几张纸分发给他们看。

      “不好听的说在前头,既然用了我,就少不得要干几件得罪人的事了。”

      三人都点头:“应该的,没这话。”

      曹寅喝了一口茶水,清清嗓子说:“如今内务府下有二十个管领,都要从会计司支钱。早先花钱都挺随便,也不计较了。如今四海升平,这天下第一的人家,必然是要开枝散叶,人丁兴旺。将来婚丧嫁娶,穿衣吃饭,一家子老老小小用钱之处甚多,所以从今后要仔细算账了。”

      众人也都点头称是。

      春暖花开,清明又至。

      高士奇、汤斌、张英等十几个文臣坐着马车来到西郊大花园,曹寅早已带了一拨仆从在门外相迎。

      “实在是麻烦各位大人了!”他哈哈笑着说,“诸公都是京城里最有学问见识的!眼前园林将成,晚生唯恐还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也没有别人可以求教,所以趁着节假请诸位过来,帮着指点指点,草拟一下楹联匾额。”

      于是引众官员走到园门前,每人都安排了三个随从,拿着茶水、马扎、阳伞。

      汤斌仰起头看着大宫门:“那这个花园究竟叫什么名字呢?”

      曹寅撇撇嘴:“还没定。”

      李光地推着汤斌往前走:“园名肯定轮不到咱们管,中轴上这一排房子都轮不到咱们管!总之先进去就对了。”

      徐乾学提起衣袍下摆跟上去:“皇上自己来看过没有?”

      高士奇哼了一声:“陛下何等尊贵,园子未建成不可能来的。”

      “那咱们回去能提这件事吗?”

      “不要提,千万不要提!”曹寅将食指竖在嘴边,“就当没有发生过。”

      众人都心领神会地点头。

      一群人走进后宫小厨房,干活的婆子太监们一起停下看领头的人。

      曹寅就说:“这里的值班桌,按规矩一日用面三十五斤,苏子油五斤八两,是不是?”

      主事忙丢下手里的活计,边擦手边上来说道:“咱们按规矩都是这样做,从来是一点不敢偷窃浪费的!大人有什么吩咐?”

      曹寅便告诉左右:“胡里、阿贵、桑额,你们三个把这间厨房里的东西清点一遍,柜子里,桌底下,柴草垛里都别放过。”

      主事忙上前阻拦:“阿弥陀佛!老爷这是做什么?”

      “你不用怕,我只为看个准数。”曹寅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看一天下来用多少油,多少面,几个蛋,几斤肉,吃完了又剩下多少。”

      正说着,果然从柴火堆里摸出几块火腿一篮子鸡蛋。阿贵拿过来给曹寅看。

      他看了笑笑:“我也不管这是谁抽空下的蛋了,都放在一起计算吧,但再有下回,就打出去。”

      一个婆子指着他骂:“你是忘了你从前来求人帮你拌祭肉的事了,何必赶尽杀绝呢?小心遭报应!”

      “老嫂子,一码归一码。”曹寅捂着嘴咳嗽,“对了……细盐粗盐也都好好称一称,过半年再来称一次,看究竟能吃多少。”

      长堤上碧桃初开,一群小鹤站在湖水里。曹寅指着前方开阔地说:“山底下一片,是皇上的御稻田,凡宫中赐宴时候吃的红米饭,就是在这种的,一年两熟。”

      众人皆抚须颔首,啧啧赞叹。

      王士禛眯着眼问:“那丹顶鹤是买来的吗?”

      “它自己受了伤落在这里,养好后就赖着不走了,还孵了一窝小的。”曹寅说完,又领他们继续往前,沿途玉兰花,白丁香,黄刺梅,含苞欲放,触目皆是。

      到了岸边上,是一大片奇形怪状的太湖石,围绕着几间书斋。

      汤斌指着笑道:“艮岳遗石,可是不是?”

      “倒很可能真是呢!”徐乾学抚掌笑道,“宋徽宗将太湖石运至艮岳,装点华阳宫。金世宗攻陷东京,又把艮岳的石头运到大宁离宫,不就是现在的北京城嘛!”

      汤斌扭头问曹寅:“是从西苑运过来的?”

      “也不是,本来就在那里,是前朝李园留下的。”

      他又问:“这花园一共多大?”

      “东西短,南北长,缭垣一千六十丈。”

      汤斌捋着胡子点头:“但这都是水和山,也不算多大工程。”

      “五十步笑百步吧,哪有不奢侈的御园,很多功夫一下子看不出来。”曹寅拍了拍屋前的大松树,“像这么粗的树,都是从山里挖的。”

      汤斌直摇头:“除了花木,不过是些灰瓦卷棚顶的房子,还不如拙政园有排场。”

      高士奇过来拍拍手:“列位!别忘了正经事,给这里起个名吧。”

      张玉书捻着自己的山羊胡皱眉:“此处有石山有深潭,不如就叫……渊鉴斋?”

      众人都点头称赞:“渊鉴幽慝,《魏书》里的典,化用得甚妙!”

      粮库的管领被叫去会计司郎中面前,扭头一看,边上跪着的是几十个皇庄的庄头。

      曹寅正对庄头们问话:“我要的杂粮和豆草,为什么还没有送来,不是要你们三月初十交完吗?”

      “真没法子啊大人!”

      “实在是去年遭了灾。”

      “粮库里都见底了!”

      辩解的声音此起彼伏,曹寅摆了摆手:“我不听这种解释,马上要出兵,到处等着用粮。上回已经说了,如果你们种不出来,那就去买!买了吗?”

      庄头们只是你看我,我看你。

      曹寅狠狠捏了捏手上的戒指,长吐出一口气:“算了,一人一百鞭,我等你们到六月,现种也该有了。”

      粮库管领背上慢慢渗出汗来,眼看庄头们被拖出去,鞭打得哀嚎不断。

      “麦麸哪去了?”

      他一哆嗦,回身看着曹寅:“什么麦麸?”

      “磨麦子留下的麦麸,我算着你一年也该有六百余石,能拿来酿酒酿醋喂马匹的。”

      “小的,小的并不知道那个有用……”

      “你不会直接扔了吧?还是自己卖了?”

      “我……我……”粮库管领头上也开始冒汗。

      “不过这东西从前也没人管过,不能怪你,今后要记得留下。”

      粮库管领赶紧答应着,稍微松了一口气。

      曹寅又拿起桌上的账本:“但是你前两天说杂粮不敷使用,要买进一千二百石。”

      管领抬起头,账本就“啪”一声抽到了脸上。

      “去年明明剩下八百九十六石,你是瞎了眼啊!”

      文臣们逛了几个时辰,才将花园游完一大半,停在东边一处小院里喝茶吃点心。

      脚边弯弯曲曲流过一道溪水,水中都是鹅卵石。沿着墙垣载满了青竹,因天寒用草席毛毡裹得严严实实。

      高士奇嚼着奶糕说:“我好像见过这个地方。”

      汤斌也点头:“确实十分眼熟。”

      张英边饮茶边笑:“大约就是前年秋天看过一眼。”

      其他人都一头雾水。

      曹寅无奈掩面:“江南园林,这个样子有的是,真不是故意……”

      “是故意也无妨。”张英又笑道,“金陵有清溪发于钟山,曲折十余里,一如脚下这道溪水,不妨就叫清溪书屋吧。”

      李光地睁大了眼睛:“难得看见张大人说这么话呢!”

      张英推他一把:“休要取笑!”

      “这有什么?园中春景怡人,看了心中畅快,自然也就话多。”张玉书指着湖对岸的桃林,一大片粉红紫红,灼灼盛放,“简直就是武陵盛景,不知魏晋!只是今天实在走不动,没法过去了。”

      “那个景该取个什么名字呢?”

      徐元文拍拍曹寅:“楝亭,你自己也说个。”

      曹寅推脱:“算了,我不行,还是大人们来。”

      “你来你来!”

      “这算最后一个,完事我们就走了。”

      他低头闷想了一阵子,开口说:“火树红霞。”

      汤斌很诧异:“唉?这就没有隐逸的意思了,倒像是有股邪火。”

      高士奇看他一眼,默默摇头。

      趁天色不太晚,曹寅送了这些官员上马车,分赠笔墨礼物,一直站在大门前看他们离开。

      雷金玉小声问:“既然他们都瞧过了,从明天起我就能把装潢家私往里安了吧?”

      曹寅点点头,转身往花园里面走去。边走边学着蒙古舞蹈,展开双臂扭了几下,又捏起兰花指唱:“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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