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是狐狸精》光头风月

24、京城告急

　　曹寅被高士奇拿住把柄，虽没有什么实质勾当，到底说不清楚，总觉得心中惴惴。所幸能借机自明到底还是喜欢女人多些，于是找机会将宫中剩下的绒花香囊等物夹带了一些，拿回家去给他夫人。

　　顾氏莫名收了东西，张嘴便问：“你在外头干什么坏事了吧？”

　　曹寅忙说：“根本没有，夫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顾氏道：“那如何没头没尾来献殷勤？我这两天病得跟蓬头鬼一样，也没心思去戴它。”

　　曹寅说：“只是宫中办丧事，上贡的这些东西娘娘们也不能分发佩戴，才叫我们拿了家去。你若不喜欢，我再不拿来就是了。”

　　原来顾氏自南方进京以来，到底有些水土不服，三天两头小病不断。曹寅回宫又托了太医院的王大夫来给她调治，皆不必细述。

　　只说安亲王岳乐的女婿，蒙古亲王布尔尼这年发觉北京城里兵力空虚，各处城门把守的全是一些年轻小兵，巡防的更直接是小孩子，回去便派人积极联络漠南蒙古诸部，意图不轨。

　　好在给他公主老婆发现了，暗中派亲信进京报告皇帝。

　　玄烨得知后大惊，下诏设计让蒙古部落首领全部入京，布尔尼却不上当，一点反应没有。

　　皇帝去给他奶奶请安，拿着茶碗的手都在打哆嗦。

　　曹寅透过碧纱橱往里看，太皇太后正在暖阁里走来走去，她说：“我写信，让科尔沁部和土默特部前去平叛。”

　　康熙摇头：“就算科尔沁和土默特以前表现的忠心，但毕竟都是蒙古部落。奶奶不在蒙古五十几年了，知道他们的真正心思吗？要是这两处再出点岔子，真的就万劫不复了……”

　　太皇太后道：“简亲王喇布现在驻守南京，康亲王杰书去了耿精忠那边，安亲王岳乐现在在江西和湖南。你现在还有兵吗？”

　　玄烨摊开手，摇摇头，反而笑起来了。

　　老太太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说：“对不住……老祖宗，看来大清还是要砸在我手里了。辜负了您这些年的栽培。”说完又笑了一下。

　　老太太坐在他旁边，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也太没见识了！这不还没真完呢？到时候大不了，咱们都换成平民打扮偷偷跑出去。”

　　玄烨哭笑不得，说：“那不一样还是完蛋了？”

　　太皇太后揽住孙子肩膀说：“我给你举荐一个人。”

　　皇帝问：“谁？”

　　“现在在户部做后勤的图海，这个人平时不能用，但现在你可以用用他试试。”

　　三月二十七日，蒙古骑兵已经来到了张家口，意欲叩关，威逼京师。

　　皇帝召见图海，说：“我现在已经没有兵了，你可有什么办法吗？”

　　图海拍着胸脯道：“这个好办，可以从八旗家奴之中挑选出骁健之人，组一支平叛大军。”

　　皇帝很是诧异：“这些家奴没有经过训练，也没一点战斗经验。他们能打得过察哈尔的马背骑士？”

　　图海笑道：“就是必须用最下贱的奴才，要是一般人还不管用呢。臣有办法把他们变成凶猛的杀人魔。”

　　皇帝半信半疑，封信郡王鄂扎为抚远大将军，图海为副将军，组成一支乱七八糟的万人军队，不到七天便整军出发了。事后康熙还是不放心，特意下诏说：“最好能够劝降布尔尼，能不打就尽量不打。”一面又派遣官员前往漠南蒙古诸部落调兵。

　　毕竟玄烨不敢相信图海带着这样一支军队能彻底打败布尔尼，他只求图海能够拖久一点，给调兵赢得时间。

　　现在京师真的只剩下老弱妇孺了，太监也派出去守城，连太医院的大夫都佩了武器在宫里巡逻。

　　皇帝夜里看完书，叫奶娘把趴在炕上玩的小阿哥抱回去，自己进里屋歇息。

　　曹寅照旧全副武装在地上坐着。

　　皇帝拍拍床说：“你上来吧，地上怪凉的。”

　　曹寅回头看了看他，道：“我不上去了，这身甲胄怪硌得慌。”

　　玄烨说：“那就脱了吧，反正布尔尼今晚上也打不到这里。”

　　屋里点着一只暗淡的灯烛，曹寅站起来道：“那我可造次了。”

　　玄烨笑道：“咱们小时候不都这么睡的吗，怎么现在反倒生分了？况且真破了城，我也就不算是皇帝了，还讲究那些作甚。”

　　曹寅方不再废话，卸了行头爬到床里面去。

　　他仰面躺倒，伸了个懒腰说：“我真该让我老婆早点回娘家去，听说连名优徐紫云都已经跑了，这下京城里这些人，临死连场好戏也不能再看看。”

　　曹寅想象大家的死亡，心下大畅，反而好像放下了一直背着的什么包袱。他翻过身，单手支着头看玄烨，鼻子和两腮的小麻子一个个都看得很清楚。

　　玄烨撇撇嘴：“南方也在打仗，叫你老婆怎么回去？”

　　“说的也是。”曹寅笑道，“我爹肯定料不到我也有今天，后悔送我到京城来，到时候不知要怎么哭呢，哈！”

　　玄烨问：“你是打算跟着我一起殉国了？”

　　曹寅已经完全放开了胡思乱想，他用手比划着说：“那是自然。不过需选个体面点的死法，可不能再用煤山那棵老脖子树……或者可以你先死，我拿着你的首级去跟敌军首领投降邀功。”

　　玄烨转过脸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似是不能相信他刚才说了什么话。

　　曹寅接着道：“然后趁其不备，一刀要了他的命！我不就成了荆轲一般的人物，也可以永载史册万世传颂呢。”

　　玄烨摇着头翻过身去，说：“布尔尼还没打过来，你已经完全疯了。”

　　曹寅拍拍他：“唉，我是说真的！你觉得投水好还是服毒好……要不我们就像老太太说的那样，扮成百姓偷偷跑出去，以后找个地方自己种地纺布度日。你不是每年在先农坛行耕耤礼吗，我在家的时候也见过人弄织布机，过日子不成问题。到时候全天下都不知道我们原来是谁……”

　　曹寅正说得起劲，突然外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两人赶紧坐起来，曹寅说：“别动，我去看看。”跳下床跑到院子里，看见很多宫女太监也都出来了，大家交头接耳，却不知发生什么事，都怀疑难道是吴三桂或者布尔尼打进城？

　　最后皇帝自己也忍不住披上衣服出来看，却又没有动静了。

　　大约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南怀仁满脸灰尘的跑了来，喊道：“成了！大炮做成了！”

　　择日满朝文武全都武装起来，连大学士、学士诸文臣亦俱披甲，到卢沟桥看南怀仁演示新炮。

　　只见南怀仁用骡马车拉来一门小炮，索额图忍不住说：“怎么这么小啊？”

　　南怀仁用坚硬的汉语说：“大人，我就是故意造成这么小的！这种炮炮身小，但是火力强，命中率高，而且行军运输很方便！”

　　说完把一个铅弹从炮筒塞进去，又用棍子捅了几下，将炮筒对着山，点上火。

　　只听“轰”的巨响，炮弹飞出去五六百步远，在山上炸开，炸倒了几棵树，烧着了树叶。

　　众人都拍掌惊叹。

　　皇帝的马没见过这玩意儿，忽然受了惊，蹶起前蹄长嘶一声，把侍卫们的魂吓掉一半，赶紧围过去稳住这畜生。

　　幸而皇帝马术了得，遭此一蹶并没有跌下来，只是受了点惊吓。

　　侍卫扶着他下马，皇帝喘了口气说：“这炮就取名为‘得胜炮’，安排内务府先抓紧造一百台来。”

　　他刚回到营帐中不久，高士奇就浑身污泥的进来了。

　　高士奇说：“皇上大喜啊！图海在达禄大败布尔尼，布尔尼逃亡，被科尔沁部落擒获斩杀，京师转危为安了！”

　　康熙一下子站起来，惊道：“这也太神了，图海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高士奇道：“捷报上没有细说。”

　　皇帝走过去拿起折子，翻看了两下，又瞅了瞅高士奇，笑道：“你这一身泥是怎么弄的？”

　　高士奇说：“臣刚才赶着来送信，落马正掉在泥坑里，衣服还没来得及换。”

　　皇帝大笑道：“你们南方人也太弱了，我刚才让马蹶了，都没掉下来！”又对曹寅说，“子清快带他去换衣服，让大夫看看摔着了没有。”

　　曹寅扶着高士奇出帐篷，问：“先生这是在哪跌的？身上可有哪里疼痛？”

　　高士奇笑道：“哪里就跌了，我自己在泥里滚的，搏圣上一乐而已。”

　　曹寅愣了下，心想这人也太拼了，嘴上却笑道：“学士大才，晚生实在佩服的紧！”

　　不料几天后，弹劾图海的奏章就陆续送到了皇帝案前，图海一路纵军抢劫，这支部队可谓走到哪儿就抢到哪儿。

　　皇帝搓了搓脸，把奏章放下说：“我还当他有什么神奇的战术，原来是这么鼓舞士气的。”

　　高士奇问：“皇上可要惩处图海吗？”

　　皇帝摇了摇头说：“这已经是奇迹了。待他回来，仍旧封他为一等爵。免去所过宣府等地的粮税，以恤边民吧。”

　　曹寅在边上“噗嗤”笑了出来。

　　皇帝看他一眼，问：“你笑什么？”

　　曹寅道：“我可算知道这天下是怎么打下来的了。”

　　皇帝转回头去不再看他：“你以后少说这种找死的话，小心没事作践出事来。”

　　曹寅道：“我死我的，与人无干。"

　　皇帝道："何苦来，好好的就死了活了的。"

　　曹寅道："我不怕死，这会子就死，怕死的长命百岁，如何？"

　　皇帝拍桌道：“那你说怎么办？不是图海我们全完了，蒙古人进来再屠城一遍，大家都没活路。不该论功行赏吗！”

　　曹寅道：“没错，都怕现在就完蛋。可是照这么对百姓，也不过是迟早的事。今儿陕西提督也反了，明儿不知谁还要反。他们一天不服，咱们就杀一天，杀到最后一个人，到时就天下太平了。”

　　皇帝道：“滚。”

　　曹寅就撩起帘子出去了。

　　皇帝看了下边上直着眼发愣的高士奇，说：“小孩不懂事。”

　　高士奇忙低头称：“是。”

　　皇帝又说：“等图海回来，再安排他去陕西平叛，你先帮我拟个诏吧。”

　　高士奇赶紧应了，到一边去写草诏。

　　皇帝把毛笔挂到笔架上，蜷进椅子里，捏着眉心道：“我也想不杀人就让天下太平……可是有法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