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塞北、江南 ...

  •   北风像嘶鸣的野马,在窗外连绵不断的奔腾。窗纸震动着,时而凹进时而凸出,仿佛随时都有撕裂的危险。

      门外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然后有人“哐哐”敲门,葛采真在围裙上擦擦手,过去打开门闩,原来是邻居杨越。

      杨越从背上放下包裹,脱掉皮袄,朗声笑道:“嫂子做饭呢?有酒没有?先给我喝口热乎热乎!”

      “有,有。”葛采真边找酒坛子边说,“你这又是刚进货回来?”

      杨越从包裹里拿出几样东西:“对啊,今年从北京和盛京来的买卖人更多了,还有朝鲜人呢!我拿自己晒的人参貂皮换了不少好东西,居然换到咱们老家的板鸭了!这不赶紧拿来给吴大哥尝尝……还有我老婆做的糕饼。”

      吴兆骞从里屋跑出来,招呼道:“友声过来了,快上炕吧!”

      杨越就脱了鞋,往炕上盘腿一坐。

      葛采真摆上酒菜,杨越端起碗来就喝酒,拿起筷子就吃肉。

      儿子跳起来往炕桌上伸手,吴兆骞用筷子打了他一下。杨越赶快夹了一块孢子肉给小孩。吴兆骞笑道:“你现在越来越像个鞑子了,我都快忘了你原来做书生时候的样!”

      杨越把炖菜里的肉都扒拉到碗里,递给小孩,吴兆骞挡了一下没挡住,儿子已经端着碗跑了。

      杨越说:“这叫什么话,我当然还是个书生!出去做买卖我都专门找书摊逛,就是这里卖书的人实在不多,一本《明季遗闻》能换一头牛啊!不做买卖更读不起书了,这次在会宁转了一天也没找到什么好书。”

      吴兆骞道:“这阵子你不在书院,那些孩子都老想你了!”

      “你这一说,我都忘了《史记》已经讲到哪了……”杨越喝着酒道:“说起来我这次出去,听到个大新闻。鞑子皇帝要各地州府推荐文人,举博学鸿词科,你知不知道?”

      吴兆骞点头:“这事我听将军说起过。然而你我都是戴罪之身,也沾不了这个光罢。”

      杨越摇着头:“我的案子牵扯甚大,往严重说就是反清复明,没有指望回去了。汉槎兄比我强些,你前一阵上长白山了吧?我听说有大人物要帮你回去,后来咋样?”

      吴兆骞撇嘴道:“早没下文了!实话说,倒不如不叫我知道,又白白激动一场。”说完端起杯子一仰头。

      “人就是同时不同命啊,能赶上鸿词科的这帮士子运气多好……”杨越拍着腿说:“我如今也想通了,在哪活不是活!咱们刚来的时候,这里连个像样的房子也没有。如今有房子有地,市场和书院也都有了,宁古塔就是咱们的家,是咱们自己开拓的地盘,现在要是突然叫我回去,我还舍不得呢!”

      吴兆骞噗嗤一下笑出来:“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倒受用多了!”

      “本来就是这样的理。”杨越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咱们虽是刑余之人,其实也都算自由,跟普通人没两样。自己种地打猎做买卖养活自己,活得心里踏实。况且这里的将军又极敬重读书人,愿意高看咱们一眼。萨布素前日还跟我说,去吉林沿途的驿站就快修好了,到时候生意往来更加方便,日后还要建藏书楼呢。”

      钱塘江海口上,两队战船僵持。李之芳披盔挂甲,头顶红缨,站在船头上打旗语。旗子刚一落下,战船就开始陆续朝着对方开炮。甲板随着炮声震动颤抖,曹寅几乎就要站不稳,只能顺手抓住点东西靠着。

      李之芳在炮火中大声喊着说话:“你看船上的旗!是郑经二儿子郑克塽的部属!”
      曹寅眯着眼细瞧那些三桅炮船,每艘船头上都有重型巨炮一门,两侧还排布着火炮几十门,一时数也数不清楚。

      他也大声问李之芳:“这就是他们最好的船吗?!”

      郑氏的战船也开始朝着这边开火,一枚炮弹飞过来,打断了桅杆。

      李之芳吼道:“没错!你别看它个头大,跑起来跟飞一样!我们都叫它鸟船!快闪开!!”

      折断的桅杆倒下来,砸在两人中间的甲板上。

      曹寅摔了一屁股,帽子打着转滚到一边。

      李之芳冲部下打旗子,嘴里叫着:“左满舵!妈的左满舵!”

      曹寅爬过去捡起帽子,从船舷上露出头,想看清那些满头黑发的海匪。

      敌军船员有的包着头巾,有的盘着发髻,这次突袭被截,似乎也无意恋战,已经开始往回撤了。

      曹寅摸了摸自己光光的脑门。

      “冯锡范你个孙子!溜得倒快!”李之芳骂道,“这根樯木差点就成了爷爷我的棺材板了!再轰他们几炮!”

      曹寅下来船,趴在地上呕吐不止。

      李之芳问:“你可看清楚了?”

      曹寅点头:“看清楚了……”

      李之芳说:“我们的船是不行啊,你得叫皇帝再多造些好船炮,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曹寅眼前全都是金星打转,他胡乱答应着,又问:“那个……郑克塽今年多大岁数了?”

      李之芳不屑道:“不过是个小屁孩,现在都是靠他岳父冯锡范主事。他还有个哥哥郑克臧,娶的是陈近南之女。我看等郑经将来一咽气,这两伙人要有的斗了!”

      曹寅只是点头,又捂着嘴要吐,李之芳看他似乎晕船晕得厉害,忙叫人扶着回营里去,喝茶压惊不在话下。

      次日曹寅辞别了李之芳,出来总督府,陈维崧便问他:“你还去福建不去?”

      曹寅道:“自然还该去一遭的。”

      陈维崧说:“那我俩就不便再麻烦你了,只是好歹来浙省一趟,也该游玩游玩才是,不如我再叫上几个人,咱们去西湖饮酒泛舟可好?然后再各忙各的营生去!”

      曹寅拍手笑道:“甚妙甚妙!”

      户部尚书伊桑阿站在桌案边上,皇帝一条一条划给他看:

      “其一,存留各项钱粮,增添盐课盐丁、田房税契、牙行杂税、宦户田地钱粮……各样费用,未经批准过的,都不准销算。

      “其二,各省动用钱粮,须先向督抚申请,预行题明,不申明的不准开销,督抚降四级调用。若已经擅自动用了的,督抚司道等官各降五级调用,令其赔补。

      “其三,各省供应的兵俸饷米豆,中间有盘剥扣抵的,督抚降一级留任。经手官员都从重议处,照贪官治罪。

      “再就是各级俸禄,今年只发放一半。叫他们都少吃点,一天吃两顿饭。宫里现在也是两顿,省下先供着官兵。再等几个月新粮下来了,就能好些。”

      伊桑阿犹豫道:“这也太苛刻了,怕是不行吧?”

      皇帝揉着眉心说:“我也知道新法确实过于严苛。但为筹画军需,早灭逆贼,以安百姓之故,不得不出此下策了……钱和粮真是最最头疼的两样东西。”

      楼船泊在湖面上,风吹过,带起水面上一个弧度,带动着盅酒里的小水面也荡漾起来。

      曹寅说:“《警世通言》最后,法海本来只用一小塔镇住白娘娘。倒是那许仙心里恐惧,唯恐塔身不坚固,专门剃度出家,用化缘来的银子在原先的小塔之上加造七层浮屠,令白娘娘永世不得翻身。戏文只知谴责法海多事,其实姓许的又算是什么东西?”言罢,举着瓷盅朝雷峰塔一扬手,将酒倒在湖水里。

      身旁的姑娘嗔呼道:“怎么能这样?我还没见过你这样耍赖的人!”

      傍晚的凉风悠悠吹进船里。

      杜芥拿着一瓶花雕,起身走到曹寅面前,又给他倒满:“荔轩老弟此言差矣,这座塔最初其实并非许仙所造,而是五代时候的吴越王钱镠,为了妃子黄氏而建,本叫黄妃塔。只是后来吴国灭亡,这黄妃塔也不能叫了……酒不能赖,无论如何要喝。”

      曹寅笑道:“如此必要为黄娘娘尽饮此杯!”于是一抬手喝了。

      持琵琶的男子,倚着阑干轻声弹奏着,乐声时有时无。

      沈婉轻声说:“说到这个故事,我倒想起《说渊》里的《白蛇记》,也许有些渊源。”

      曹寅插嘴:“这个我知道!”

      顾贞观马上打断:“快快住嘴,十分扫兴!”蒋景祁就捂住曹寅的嘴。

      湖光山色。

      沈婉道:“唐宪宗年间,有一位陇西盐铁使的儿子,李公子,去长安公干,在集市上遇见一个绝色女子,李公子情不自禁,尾随到她的府邸。”

      陈维崧说:“必有一番风流韵事。”

      沈婉点点头:“不错。李公子在女子家逗留三日,享尽了风流之福。回到家后,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子沉重,就上床休息,妻子和兄弟前来询问,只见他嘴上还在说话,被子下的身形却渐渐消尽,揭开被子来看,里面竟然空空如也,仅剩下一滩水和一个头颅而已。”

      在座男士不禁寒毛直立,蒋景祁也把手放下了。

      沈婉接着说:“他们全家人自然大惊失色,马上叫来陪同李公子出门的仆人询问清楚,找去长安那个女人府邸,只看到一座空园和一棵皂荚树。附近的邻居说:这里根本没有人住,平时只有一条大白蛇盘桓树下。”

      众人都啧啧感叹。顾贞观打了个酒嗝,躺到了椅子底下。

      曹寅说:“红颜即是枯骨。这人求淫得淫,兴尽而死,死得其所。”

      叶藩道:“子清在江南游历数月,当心回到京城也化作一滩水。”

      顾贞观说:“你别咒他,他自己一个人在京城,又没有夫人,到时候连收尸找回来的人也没有,怎么了这桩公案?”

      一轮赤乌沿着破败的宝塔沉下去。

      曹寅笑道:“我便走到那朝堂上,正好化个干净,把皇帝老儿吓一跳。”

      叶藩哈哈大笑,又说:“那你必能永载史册,万世传颂。”

      陈维崧凑过来问:“天下人人说皇帝,我等平生都没见过皇帝,皇帝到底是什么样子?”

      曹寅想了想道:“就是人的样子。”

      陈维崧又问:“美不美?”杜芥马上放下杯子指了指他,但没说话。

      曹寅也看着陈维崧说:“美,极美,美极,至美,大美……”

      陈维崧推了他一把:“少蒙我,我听说他得过天花。”

      曹寅笑道:“知道还来问我?”

      陈维崧又说:“说到美人,我以前有一个人,比你还标致些……”

      杜芥叹气道:“别又把那幅画拿出来!”

      陈维崧说:“你怎知我要拿画?”

      杜芥立刻岔开话题:“子清你看这里的姑娘如何?不如带一个回去,反正你爹人在江宁,天高皇帝远,也管不到京城。”

      曹寅于是说:“这得要人家姑娘愿意。”当下就扭头问席间的女孩们:“你们有谁愿意吗?原来没有一个愿意的。可惜,可惜……”

      叶藩撇嘴道:“你讲这么快,有愿意的也来不及说。”

      撑船人划着小舟经过,用竹竿挑着点燃的蜡烛,放在三座中空的石塔里,圆形的洞口印入湖面,呈现许多月亮。

      涂着丹蔻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孔雀说:“曹公子这样,就是心里有人了。”

      曹寅皱眉问:“何以见得?”

      孔雀问:“那我问你,你刚才在想谁呢?”

      曹寅觉得这酒有些上头,往船外瞥了一眼,果然看到很多月亮。

      他笑着说:“不如这样,你说一个你心里的人,我也告诉你我心里的人。”

      孔雀道:“可惜我心里没人,不过我们这里有惦记着人的。”说完往边上一指。

      沈婉说:“快别来消遣我罢!”

      曹寅欠身,用酒盅在她杯上碰了一下:“说说有何妨,不必说名号便是。”

      沈婉便说:“有是有,只是我未曾见过他。”

      顾贞观突然爬起来说:“……你都没见过此人,怎么会对他上心?”

      沈婉道:“近来江南市面上,流传着一本《侧帽集》,我读后难以忘怀,总想着,若能与作者一见才好。”

      顾贞观马上伸手指曹寅,曹寅已经笑趴在案上。

      顾贞观说:“这还是你的事。”

      曹寅拍桌道:“我开不了口,得你去说。”

      顾贞观讲话:“我原没有你近,还是得你去说。”

      沈婉看他二人举止,来了精神,拉住曹寅问:“公子可是认得此人?”

      曹寅马上摇头摆手:“不认识,不认识,一点不认识!”

      顾贞观借着酒劲一拍桌子,说:“姑娘,他这人不实在!老顾我有朝一日,必帮你了了这桩心愿!”

      沈婉一听这话,自然十二分愿意,跑去挨着顾贞观坐下。

      春水尚寒,湖面上升腾起白色的雾气。

      孔雀说:“我们这边已经说完了,该曹公子你了。”

      曹寅喝了杯茶,清了清嗓子。

      陈维崧突然说:“十多年前,我去冒家的水绘园听戏,有位少年优伶是少有的佳人,我们两个一见钟情。”

      杜芥痛苦的抱住头。

      曹寅问:“此人现在何处?”

      弹琵琶的老者插嘴说:“公子不知,那人就是名优徐紫云,当年南腔北播,风头也是一时无两啊!”

      曹寅叹道:“原来是他……少年时倒是有幸见识过,只是听说已经死了三年了。”说完,一脸复杂地看着陈维崧。

      陈维崧却不露悲戚之色,他从囊中取出一卷画轴,展开摆在桌上。

      曹寅起身观看,见一个细瘦少年披着袍子坐在石头之上,并未有甚特别之处,复又回忆起他当年在戏台上的风姿,便叹道:“果然绝色!”

      陈维崧点点头,说:“当时冒家不同意我俩的事,我跪在门口一宿,写了将近一百首诗,终于冒襄家母被我打动,才将云郎赠送于我。”

      曹寅说:“虽然艰难,但终成所愿,这就是佳话了。然而我就是写血书,也不能够得到。”

      叶藩从背后拍拍他的肩膀:“连你也高攀不起,想必这佳人富贵以极。”

      众人皆知曹寅在内廷侍卫,交接一等富贵之人,遂不觉得奇异。

      琵琶老者道:“寅公子这是一段夤缘啊,老朽愿为你弹奏一曲。”

      沈婉也调了琴说:“他是为了你好。望公子以□□声色为警,以后能走正路。”

      顾贞观眯着眼趴倒在桌上。

      于是二人弹奏起来,弦疑水泉冷涩,指落玉盘之音。

      众人渐渐皆不言语。

      曲至一半,曹寅以筷子击碗,歌道:“鸿雁归矣可奈何,春月脉脉生微波。楼船万石临中河,饮酒逐景欢笑多。”

      断桥的残影与桥身拼成圆形,柳树和远山融成一片黑影。

      “翠帕出帘露纤手,绿鬓紫兰夜香久。宝瑟声寒漏未央,及春行乐犹恐后。月落长河白烟起,美人歌歇春风里。梦转微闻芳杜香,碧尽江南一江水。”

      琵琶弦声一断,只剩船灯与明月浸在江中。

      曹寅问:“老先生,这是什么曲?”

      琵琶老者说:“这是秦淮八艳之李香君在弘光朝内廷所作之曲,并没有名字。”

      曹寅立刻站起来。

      陈维崧已经抢在他前面冲过去,抓着老者的手说:“贺老!你是贺老!”

      朱音仙笑道:“陈公子,你才认出老朽?”

      陈维崧问:“您怎么在此地弹琴?”

      朱音仙说:“满人入关以后,冒公收留的人不少,近年来生活逐渐拮据,我不忍拖累他,自己出来讨口饭吃。”

      闻听此言,众人原本荡漾的情绪都变得沉重起来。

      杜芥叹道:“二百七十年的汉人天下啊……”蒋景祁暗中撞了他一下,用眼神示意他曹寅在场。

      曹寅却说:“不止二百七十年。”

      在座还清醒的人,都看着他。

      他说:“自刘邦称汉至今,已有一千八百年。若从仓颉为黄帝史官,造字算起,少说也有五千年了。”

      陈维崧道:“五千年的汉人却干不过一群鞑子。屠杀平民,虏我们汉人为奴,他们究竟知道怎么治国吗?”

      顾贞观突然抬起头,大声说:“鞑子狗皇帝!耳闭目塞……听不懂忠言,辨不出是非,根本不能算是个人……”然后又瘫倒。

      他说的这么直接,别人俱是一愣。陈维崧偷偷地看曹寅。

      曹寅说:“打仗死了很多人。没死的,也很惨。我母亲……”

      别人正等着他的下文,他却不说了,过了一阵,喝了口酒,又说:“有汉人,说汉话,书汉字,就不会绝。”

      杜芥点头赞同:“这话不错。”

      月亮和星星渐渐沉下去,水面雾气更重。

      曹寅转着酒杯:“我这次回江南,也是有一件事……诸位可能都得到消息了,下旨的是当今……”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天子。”

      有人噗嗤一笑。

      “天子亲试体仁阁,要集天下博学之人,作顾问人选。”

      蒋景祁道:“说白了就是对着我们这帮遗民来的。”

      曹寅点点头:“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嘛。”

      叶藩笑道:“卖了一次,还可以卖第二次?”

      陈维崧说:“那你是贞洁烈女,别再去卖。”

      叶藩马上还嘴:“开什么玩笑,我还年轻,一次也没有卖过。”

      有条鱼从水里跳出来,“哗啦”一声。

      杜芥问:“具体是干什么呢?”

      曹寅道:“诏书上没说。其实朝廷有意编修明史,如此一来,入选者还算是为前朝效力了,说出去也好听。若是干的好,也可以入朝为官。”

      陈维崧哈哈大笑:“鞑子居然要修明史!”

      曹寅笑道:“你不知道吧?他也得学汉字,说汉话,要坐那个位子,总不能一辈子画蚯蚓。”

      外面传来不知道什么水鸟的鸣叫。

      杜芥说:“去就去,狗皇帝还能吃了我们?汉字不亡,有朝一日。”

      顾贞观不知何时又爬了起来,举着杯站在后面说:“敬有朝一日!”

      一众人都跟着他举杯,曹寅看了看手中的酒,也仰头喝了。

      清晨湖上浓雾初散,曹寅刚下花船,看见黑子驾车等在岸上。

      曹寅问:“有什么事?”

      黑子递过来一封信:“京城送来急件,我紧赶慢赶跑来的!”

      曹寅拆开一看,是全篇的满文。

      蒋景祁和叶藩架着烂醉的顾贞观下船,陈维崧问曹寅:“怎么了?”

      曹寅笑道:“这下可去不成福建了,叫直接回京呢!”

      杜芥就弯下腰,朝他拜了一拜:“老身一介草民,眼下也没什么礼物相赠。只盼望公子回去后,不要忘了今日的胸怀。”

      曹寅也鞠躬回礼:“小弟定不负先生之意。”

      十天后进了京城,他径直去了巩华城。

      皇帝自己坐在棺椁前的圈椅上,单手支着头,待曹寅走到身前也没有动作。

      他说:“不是说,让我自己坐会,不要进来打扰吗?”

      曹寅说:“是我。”

      皇帝抬起头,有些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太皇太后叫我回来的,她说你不大好。”

      皇帝看着他,张开嘴,又闭上了,两手握在一起,搓了搓。

      最后说:“事情办得怎么样?”

      曹寅小小地笑了一下:“办妥了一大半吧。”

      康熙瞧着他的表情,也笑了一下,小声说:“你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说不上来。”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