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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寅为人之春 ...

  •   他父亲背光坐着,阳光从楝树细密的叶子底下透过来,被切割的闪烁模糊。

      父亲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说:“寅儿不记得了吗?你母亲眉心有一粒胭脂痣。”

      曹寅想:胭脂痣……是什么……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于是他点点头说:“是。”

      曹玺说:“寿昌公主卧于含章殿檐下,梅花落于额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可能就是像她那个样子。”

      曹寅想了想,又觉得好像没有这回事,接着好像连母亲的样子也想不起来了,他抓了抓头说:“父亲……我想不起来了……”

      曹玺立刻焦急起来,他抓住曹寅的肩膀:“怎么可能想不起来了?你再想!再想想!想清楚!”

      曹寅被摇晃得厉害,他躲闪着往后挣,一下子睁开眼,看见玄烨从上方盯着他,眉心和脸颊上有几个出水痘留下的小斑。他心里愈发疑惑起来,伸手摸着自己的光脑门问:“……怎么?”

      玄烨松开手,站直身子说:“天亮了。”

      曹寅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来,发现周围是石头发券筑成的冰冷建筑,身后是口巨大的棺椁,灵位上写着:孝昭静淑明惠正和安裕端穆钦天顺圣仁皇后。

      他揉了揉太阳穴,记忆已经变得清楚。

      门外有晨光透进来,被雕花窗棱分割成一束束。

      曹寅说:“我们在这里过了一宿?我怎么睡着了?”

      “昨晚你坐在地上跟我说话,说了没两句就没动静了。”玄烨回道,“你路上怎么走的,累成这样,骑马还是坐船?”

      “骑马,骑马快些。”曹寅掏出怀表一看,“卯时二刻了,得抓紧回去……容若呢?”

      “他也一直没歇,你回来,我就让他家去了。”皇帝打着火折子,点燃一束线香,把皇后灵位前的残香换掉,他说:“今天大祭,直接去坤宁宫吧。”

      坤宁宫跪了一地蟒袍补服的大臣,皇帝坐在南炕上。全身披挂的女萨满哼着语调奇怪的歌,举着手鼓,在殿前舞蹈。

      烟雾缭绕。

      膳房人捧着盘装的胙肉呈送上来,曹寅挑了块小的给皇帝端过去,余下的都被分给众臣。

      猪肉是白水煮的,没有任何作料,索额图在袖子里藏了盐,偷偷撒上一点,好让它变得不那么难以下咽。

      新皇后死了,遏必隆也已经死了,他吊着的心可以暂时放下来。

      只是不知皇帝接下来要立哪一个。

      索额图抬头悄悄看了一眼,发现皇帝已经把手里的盘子放下了,他单手捂着脸,看不见表情。肉没有吃完,边上的侍卫也歪头看着皇帝。

      这肉实在难吃的可以。

      裕亲王也突然放下盘子,叩头说:“启禀皇上:近来大行皇后薨逝,又有吴逆作乱,黄河水患,圣上日夜操劳,乾罡裁定,年来竟未得一日休息。臣恭求至尊以龙体为重,保养休憩,以保福运绵长、国泰民安。”

      此话一出,别人也都趁机把胙肉放下叩头,大殿里一片附议之音。玄烨放下手,眼圈红红地和他哥对视了一阵,清了清嗓子说:“朕知道了。”

      春和景明,雕梁画栋,慈宁宫廊下挂着的各色鸟雀叽叽喳喳鸣叫着。

      太皇太后抚摸着那一匹倭缎说:“好是好,只是太花了,倒不如给她们年轻媳妇做了穿着玩去。”

      “还有个好东西老祖宗一定用得着。”曹寅忙献宝似地又拿出一副手柄眼镜。

      老太太举着晃了晃:“这是个什么东西?”

      曹寅小心扶着她的手把眼镜放到眼跟前,太皇太后说:“哈!”然后转着头左右看了一圈,又低下头仔细看缎子上的花纹。

      她递给苏麻喇姑:“你试试!”
      苏麻喇姑学着她的样举起来一看,嘴长得老大,惊讶道:“可是施了法术不成!有这个以后抄经书能也看分明了!”

      太皇太后笑着问曹寅:“你父母弟兄可还都好啊?”

      曹寅笑道:“都好着呢,都叫我替他们问老祖宗好!我爹还说夏天要亲自进京来给您请安。”

      “好,好!”太皇太后说,“我瞧着皇帝这阵子也不好受,一直都没好好歇歇。你们从小玩大的,回来了就在一处玩玩罢,让他开心一会子。”

      皇帝瞥了老太太一眼。

      太皇太后又对曹寅说:“只是别跟他拌嘴,不许牛了他!”

      曹寅委屈道:“老祖宗这话说的,我哪敢啊……”

      日晷上的阴影转过正午,皇帝从慈宁宫出来,背着手站在廊檐底下,说:“现在非歇着不可了,你说去干点什么好呢?”

      曹寅说:“看戏?或者去西苑钓鱼?去南苑打猎?”

      康熙撇了撇嘴。

      石榴树叶摇动着。

      曹寅想了想,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皇帝说:“你在外面开了荤了?刚回来就想着出去!”

      曹寅马上低头:“奴才不敢。”

      两个人沿着走廊走了一阵,皇帝又说:“这样很不安全,城里认得我的人也不少。”

      曹寅点点头说:“是。”

      两人绕过一个院门,走到花园里。

      皇帝又说:“外面的人,现在都穿什么?”

      曹寅看着他笑。

      玄烨皱起眉头:“你不要笑……算了,还是不去了。”

      曹寅跟在他屁股后面走。

      扬州秦淮,衣香鬓影,十里歌声,姹紫嫣红。

      曹寅慢悠悠地说:“现在桃花已经开了。”

      玄烨停下,原地站了一会,小声道:“去找身你的便服来,快,快!”

      一时曹寅把衣裳取了来,皇帝穿戴上,曹寅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很好。”

      皇帝说:“衣服大小还好。可是怎么出去呢?”

      曹寅道:“这个不难。神武门未时到申时当班的小子是新来的,还不能记得人脸。我去弄块腰牌来,皇上装作办事的侍卫就可以出去。”

      皇帝马上说:“皇城护卫竟如此马虎,如此下去岂还得了?”

      曹寅没料到他会这么想,于是极为难地小声道:“皇上事后要追究,倒是我失言,连累了别人。那还是不要出去的好,也当我没说过这话……”

      皇帝无奈道:“我都把行头穿戴起来了,你又要反悔不成?这次先不追究就是。你快去吧!”

      曹寅于是从寝宫出来,喊:“阿宝!”
      一个侍卫跑到他面前。

      曹寅说:“我今天忘了带腰牌。要出去一趟办点事,先借你的用用,晚上回来还你。”

      玄烨把帽子压低,学侍卫的姿态走路,果然跟在曹寅后面出了神武门。两人去马房取了马,溜达到了京城的大街上。

      金顶琉璃瓦变成了灰砖灰瓦,砖石地面变成了土路,路上行人走过,并不对他俩多看一眼。

      玄烨骑在马上四下里乱看。

      “有点不习惯吧?”曹寅说。

      玄烨却指着煤山:“这里原先有这么空旷吗?”

      曹寅道:“兴许以前出宫的时候,都有仪仗挡着,皇上没注意到。”

      玄烨说:“现在别叫我皇上。”想了想又说:“我看以后可以在这里扎个戏台子演大戏了!”

      曹寅说:“……你……你想看戏吗?咱们可以去天桥转转。只是现在恰逢国丧,怕是没有几个演戏的。”

      玄烨点了头,两人便沿着护城河往南去。

      春天午后的暖风撩过,令人昏昏,玉兰树上的花瓣,在风里无声洒落下。

      玄烨伸手接住一片花瓣,说:“你还说有花看,结果已经开始谢了。”

      曹寅道:“花就如美人,开完一样又有一样。玉兰谢了,有桃花,杏花,牡丹,杜鹃,海棠……‘开到荼蘼花事了’。其实也未了。夏有莲花,秋有秋菊,冬天也还有梅,苏州玄墓山上的梅花方圆十里,听说俱是白色,开起来像雪海一样,只是那股清香便能杀人……”

      玄烨已经听得他说出“玄墓山”这个词,又瞧着曹寅自己并未察觉失言,心中觉得好笑,便接他的话问:“你可去过那个玄墓山?”

      曹寅说:“我也只是听闻,没能赶上亲眼一见。待有朝一日得了闲,必要专门去宿在那山里,等到有花有雪的一天,才能见识一回绝景。”

      玄烨叹道:“合着我更应该去那里见识见识,然后葬在山上岂不妙哉?”

      曹寅终于福至心灵,一瞬间明白过来,自抽了一嘴巴,捂着脸说:“奴才该死。”

      玄烨哈哈笑了一阵,道:“也没有什么,人都会死,你我也都明白……偏偏这话不能说,要假装不会死。历来帝王都要喊着万万年,活着的时候又忙着给自己修陵,好笑不好笑。”

      曹寅刚才冒出的冷汗还没下去,笑不出来,就干笑了两下。

      “你瞧我现在也有陵了,已经修了一大半……”玄烨说,“其实人也跟这花一样,说开就开,说没就没的。”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曹寅没接话。

      过了一会,玄烨问:“你为什么一直不续弦?”

      曹寅说:“因为我害怕。”

      温热的皮肤变得冰冷,柔软的肢体变得僵硬,红润的脸颊变成清白死灰,所有用过的物件、房间的角落都变成伤人利器。

      凡夫俗子。

      玄烨看了看手上托着的花瓣,他说:“我以前从没想过,落下来的这些花,后来都哪去了,你有留心过吗?”

      曹寅道:“就跟落了的叶子、死了的草木和虫兽一样,随土化了吧。”

      春风百五尽须臾,花事飘零剩有无。

      曹寅又道:“书上说,六如居士唐寅住在桃花庵,每待花落了,他就大叫痛哭,让仆人小心拾起来,盛以锦囊,葬于土中,还作落花诗送之。”

      一阵风过来,手上的花瓣就飘走了。玄烨小声说:“岸花芳且落,树木含春光。思赏肠应断,长怀万古伤。”

      曹寅笑道:“陛下也是作的落花诗吗?”

      皇帝叹了口气:“不要笑话我。”

      曹寅说:“挺好的,有人告诉我,作诗只要理直气壮就好,当作说胡话也无妨。”

      皇帝也笑了,说:“歪理吧。”

      曹寅说:“是实话。”

      如此慢悠悠溜达到了天桥,玄烨因见一家酒楼门口排着长队,便向曹寅说:“这店家定是有什么绝活,不然怎么生意如此好?”

      两人就下马走过去,见门口的人都是在等着买新出笼的蒸包。

      曹寅叫住一个小二,问:“跑堂的,你们家的包子有什么特别之处?这么多人排队?”

      小二说:“哎呦公子,这玩意哪里有什么好!不过是平日里贵客爱面子,点的菜多又吃不了,掌柜的看着可惜,就叫包成包子便宜买了,也能换两个钱,也少糟蹋东西。”

      玄烨问:“那平时一桌能剩多少?”

      小二说:“差不多一大半都剩下了。您二位里面请。”

      于是二人进到店里。

      堂中戏台上,有一女子在抱着琵琶唱曲儿。

      玄烨挑了个靠前的位子坐了,又问跑堂的:“你说你家常有贵客,都怎么个贵法?也说来听听,我们好开开眼。”

      曹寅着看他笑。

      那小二便要趁机显摆,少不了添油加醋地说来:“一般的八旗子弟就不用说了,就是那些个尚书郎中也不稀罕,就说个厉害的,连国舅爷我也见过。”

      玄烨惊讶道:“他也来你们店里吃啊?”

      小二说:“堂吃自然不会,整套的菜点了送去就是了。”

      曹寅不敢给他乱吃东西,就捡几样清淡小菜点心点了。

      跑堂送菜上来,曹寅看见康熙掏出锭银子放在桌上。

      他凑近过去,瞪着眼小声问:“你怎么给他那么多?”

      玄烨也小声问他:“应该给多少?”

      “至多一两也够了。”

      “……多大块是一两?”

      曹寅无奈在荷包里挑拣两下,找出块小的来,说:“最小的有二两多了,就这么着吧。”

      自然还是侍卫尝过才敢给皇帝入口,正吃着,忽然进来一队官兵打扮的人,挨桌逮人掀帽子查头发。

      玄烨自从服丧便没有理发,现在头上长了有一寸多,一眼就叫人给看见了。

      有几个手脚格外麻利的,立刻就要过来抓他,刚碰到衣服就被曹寅用刀鞘打了手,一脚踹翻在地。

      玄烨给吓了一跳,也站起来。

      曹寅只能亮了腰牌,骂道:“瞎了眼的狗杂种!混帐囚囊的也敢乱抓人,不怕爷爷把你两个的牛黄狗宝掏出来!”

      唬得带队头目也过来磕头赔罪:“小人有眼无珠,对不起大老爷,求大老爷饶命……”

      因不便与他们废话,两人便牵上马匆匆走了。

      玄烨走了一阵,忍不住笑道:“你倒是很会骂人,往日没见你这么说过!”

      曹寅说:“我不光会骂人,北边的脏话、南方的粗口我都会,你不嫌弃,回去我全改成这么说话。”

      玄烨笑着摆手:“可消受不起,不如你编本《满汉全骂》算了!”

      曹寅一时起了坏心,凑过去说:“若他们当时真把你拿住了,可怎么样呢?”

      玄烨说:“就那几个人,我还打他们不过?咱们杀出去才好玩。”

      曹寅又说:“若是我现在这么把你劫走了,跑得远远的,宫里找不见人,猜他们会怎样?”

      玄烨脚下使了个绊子,说:“那你得劫得了我才行。”曹寅没有防备,被绊了个跟头,靠着练摔跤的本能抱住玄烨的一条腿,两个人滚到河边的草地上。

      草丛里有蜂子腾飞起来。

      玄烨力气不小,挟住他使了个过肩摔。曹寅滚了一圈将对方撞到,夹颈别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誓要将皇帝拿住。

      两人滚过几个回合,玄烨翻过一圈来,骑在曹寅身上,头上出了一层细汗,帽子也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他拿脚别住曹寅大腿,手摁在他胸膛上,忽然觉出身下绷足了劲的筋肉,一瞬就卸了力气,放松下来。

      曹寅的眸子恍惚闪动,用手指在他额头中心一点,说:“梅花落于额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

      安静绵软的春风,河水哗哗流淌的声音。

      玄烨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说:“我们回去吧。”

      回到宫里,曹寅刚换好衣服出来,就看见噶布喇站在门口。

      噶布喇说:“你干什么去了?”

      曹寅一看阿宝躲在柱子后面,知道是这小子告的状,只好说:“皇上让我出去传个话,早上忘了拿腰牌……”

      噶布喇问:“那你怎么进来的?”

      “……当班门房认得我。”

      “在殿前罚跪一个时辰。”

      此地处处都是陷阱,步步提防机关,回来就又进了金锁金笼子。曹寅在乾清宫前面跪着,胤礽一蹦一蹦跳到他面前,说:“羞羞!”

      皇帝跟过来,对胤礽说:“好好走路,不要吃手。”又低下头看了看他,笑了一下:“改天咱们再去别处玩玩?”

      冰化兰露,枯木花开。

      曹寅说:“好。”

      肉体凡胎。

      皇帝又说:“你起来吧,咱们进屋里说点话。”

      曹寅把一堆石头、果核、香水瓶等小杂物摆在桌上。

      皇帝拿起一片石头笑道:“给老祖宗的都是好东西,给我的就都是破烂!”

      曹寅说:“你拿的那块是从虎丘千人石上撬下来的,从左边数,灰色的是燕子矶,黄的是钱塘江,那个小疙瘩是狮子林里的太湖石,圆形的是从西湖边上拾的……”

      皇帝指着炕桌问:“这些果核能干什么使?可以拿来种?”

      “不是。原来都是台湾产的果子,咱们这里见不着的。郑经倒卖到岸上,我都吃净了,就把这些拿回来给你看看。”

      玄烨从炕桌底下伸过腿去,狠狠踹了他一脚。

      曹寅哎呦哎呦叫着,争辩道:“太皇太后白天说了,不许咱们打架。”

      皇帝咬着牙“切”了一声,板起脸问:“鸿词科那件事如何?你之前说办妥了一大半,是怎么说?”

      曹寅也只好正色道:“据我所见,有些人很明显心里愿意来的,有些人绝对不会来,还有一些没有明确态度。第三种还有争取的余地。”

      “绝对不会来是什么意思?那些遗民具体是怎么跟你说的?”

      曹寅想了想才说:“这些人已经出家或者隐居,一心出世罢了。”

      皇帝笑道:“我看……恐怕不止吧?”

      曹寅被他笑得心里一凉,五内翻滚,十分纠结,便放柔了声音央求:“皇上……这些人现在还没进京,等他们进京以后,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好歹留点余地吧,只要事情结果能圆满。”

      皇帝摆摆手:“好了好了,我不问你了。”

      曹寅又绕过炕桌,凑近了,贴着玄烨耳朵说:“我见到郑经的战船了。”

      皇帝忙问:“是什么样的?”

      曹寅就将自己所闻所见细细讲了一遍。

      皇帝叹着气摇头:“我原先还想着,要是能趁着除三藩,一气把郑经端了就好了!现在看来,还办不到……”

      “李总督希望皇上能给他们些好船炮,方有望战胜海匪的。”

      玄烨说:“可是我又没有钱……”

      没有钱一切都没戏了,钱是万恶之源,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

      曹寅又道:“我还听说,郑经手里有朱三太子。”

      玄烨大惊,他一连珠地问:“哪个朱三太子?是上回在京城造反的那个吗?你听谁说的?是真还是假?”

      “都是来往台湾的买卖人传言,他们说郑经联合朱三太子要反清复明。我亦不知道真假。”

      玄烨站起来,在地毯上转着圈。

      曹寅笑道:“我觉得这个反而最不用担心。就算是真的又怎样,谁能证明?李自成进京的时候朱慈焕才几岁?如今快五十年过去了,谁还能认得出他来?再怎么真,说他是假的就是假的。”

      玄烨停下来道:“可是若把假的当真的捧起来,不就也成了真的吗?”

      曹寅从炕上跳下来:“皇上,咱们不是要修《明史》吗,这是个机会啊,可以趁机让朱慈焕‘死’得透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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