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x白蛇]无相无色》妖怪鸩

3、第三话 相见不相知

　　黑色的烟雾笼罩着大地，带来沉重的压迫感，眼中的视野变得不甚明了，远方，入目之中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寒意，铅灰色的天，布满白霜的草原，燃烧着无穷尽的火焰山。寒风无言的呼啸而过，凛冽彻骨，空气中能闻得到浓烈的焦糊味。

　　世界是诡异的安静。

　　有身穿着红色华服的女子赤足跑过布满了白霜的大地，她的身影仿佛是化开浓烈黑幕的利剑，只是那道身影是那般决绝，带着无法挽回的意志，她的脚被碎石划破，点点的血迹刺目的染在了白霜的草地上。法海想阻止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是他伸出手，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女子带着最决绝的意志投身于那布满了烈火的世界中。炸开火焰的涟漪，火焰中，她轻轻的回眸，眼角有一滴泪滑落脸颊。很快红色的华服化作了虚无，她的身影也化作了虚无。

　　“希宣——”他想发出喊声，张开嘴仍旧是寂静无声。世界安静的可怕，衬的那些景致更加的渗人。

　　法海从噩梦中惊醒，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蓦然的发现额角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水，他抬头望去，窗外是一片雾蒙蒙的灰蓝色。

　　天，还未曾亮。

　　因为噩梦，他已经全然失去了睡意，便起身穿上了僧袍，收拾好一切，走出门外，提早开始一天的修行。

　　这个梦的最初只有寂静无声，霜白色的草地和铅灰色的天空便是世界的一切。他行走其中，茫茫然不知前路，亦不知驱使他前行的到底是什么。他只是在梦中不停的行走，行走，行走……

　　寻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执念。

　　渐渐的，梦中可以闻见焦糊味，随后，他看见了远方的燃烧着业火的山巅。他以为，那火焰是世间的罪恶，是他的罪，这是佛对他的考验和指引，要他渡人，渡己。潜心修行。

　　随着时间的推移，充满了压抑的梦中出现了一团红色，划破沉闷，明艳的灼烧眼睛，那是个容颜姣好的姑娘，她浅笑的时候眉眼弯弯，似乎有说不完的情愫在那笑容里。

　　虽然世界无声，他却清楚的知道，那女子名叫希宣。

　　法海不知道梦中那被隐没的声音是什么，他似乎与对方说了什么，那名为希宣的姑娘忽然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一步步的后退，眼中愈发绝望，然后决绝的转身，朝着布满了火焰的山峰跑去，最后是纵身一跃和最后消失前的泪痕。

　　这是梦，是劫。也是业障。

　　佛前，他虔诚的焚香，诵经。摒弃杂念。

　　天边，深邃的蓝色渐渐被染白，一轮躲藏在云朵后面的红日娇怯的露出脸颊。明媚的如同一个待字闺中思春的少女。

　　金山寺里，撞钟声响起，像是亘古中传来的呢喃声。

　　早起前来上香的香客，三三两两的结伴而来，有富人家的夫人小姐带着丫鬟，也有山下虔心修佛的信徒，更有求前程似锦的书生……

　　日头一点点的升起，炽烈的金红色给世界带来了暖意。金山寺的山脚下来了两个不太一样的香客。若是寻常人看，也只是觉得两人的气度不凡，会多看上两眼，但对于修行佛法，除妖济世的和尚们来说，他们着实很特殊。

　　因为他们是妖。

　　而妖族，是会吃人的……

　　人与妖自古就是殊途。或许在太古时，面对严苛的生存条件时还会互相扶持，但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同的生命体系让他们在面对同样的选择的时候产生了无法化解的矛盾。妖族并不能理解人类的勾心斗角，人类也不能忍受妖族那以力量决定强弱的生存方式。

　　从白素贞与青鱼出现在山脚下，金山寺中探寻妖气的紫金铃铛就一直响个不停，一些性格浮躁的武僧已经蠢蠢欲动，想要下山去捉了妖，投入地下的锁妖塔中。

　　主持大师挥手拦下了那些浮躁的年轻人，双手合十，发出一声，“阿弥陀佛。”随后才缓缓的说道。“青城山的白蛇妖已经修行了一千七百余年，早已是半仙之体，今日上门，怕不是来寻仙问道，求得一线机遇。”

　　“师祖，你怎么会知晓是青城山的白蛇妖，而不是旁的妖？”有僧人问。

　　主持大师露出一个难以揣测心思的笑容，缓缓的说到。“不可说，不可说，不可说。”他连说了三个不可说，随后闭上眼睛，老僧入定的等着稍后会前来拜访他的妖。

　　白素贞带着青鱼走上了金山寺前那长长的台阶。一步一步的走向庄严巍峨的宝寺。青鱼的心中满是疑惑，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他们明明是妖？所以，他问了出来。

　　“老白，你总是说人类中有会捉妖的道士和尚，那我们又为什么要自投罗网一般的到这种有除妖人的地方来？还没进去，我已经闻得见让身体觉得难受的味道了。”

　　淡淡的扫了一眼眉头紧锁明显很不适应的青鱼，白素贞抬手揉了揉他的愚弟。缓声说到。“如果觉得难受就不要进去。青鱼，我修行了千年有余，这些人能奈我何，你没有必要一定要跟着我，去镇上吃吃喝喝等我就好。”

　　白素贞的语气很平淡，字里行间透露着浓浓的自信，他说的是实话，他是妖，却是一只修行了千余年，只差一步成仙的妖。他仿佛是为了成仙而生一般，若不是他苦苦的疑惑，自己为何要成仙，他已经可以位列仙班。

　　“我不。”青鱼难得倔强了一次，鼓着脸颊，拒绝了白素贞的话。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隐隐作疼的地方，眼中燃烧着被激起斗志的火焰。“我倒要看看，这群秃头的家伙到底什么样的。”

　　“人家是和尚，是法师，叫秃头太失礼了。”白素贞轻摇着头，很无奈小妖的肆意，但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纵容着他的愚弟。

　　一步一步的走过青石板铺成的台阶，跨过寺庙的大门，白素贞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在卖香烛的小和尚那买了用来参拜佛像的香，随着人潮走了进去，在佛前虔诚的跪拜。

　　这样的举动，青鱼仍旧是不解，他们是妖，要修仙，要超脱尘世，要度己，又不是要修佛，度世人，为何这般郑重而敬畏？即便是不是白素贞，只是他的话，只要他愿意，水漫金山寺也只是一念之差，一夕之间。

　　白素贞不知道青鱼的心思，他也没去管他这愚弟的困惑，从人来人往的大殿中走出来，他并没有问任何人，径直的朝着某个方向走去。直到周围再也见不到有参拜的香客，他站在了紧闭着的房门前。

　　烈日灼灼，寒风微凛。白素贞身上的素白长袍被吹的飒飒作响，在空中划出一道显得他非常缥缈的弧线。

　　他沉默的站定了很久，看的躲在一旁的青鱼已经变得很无聊，第不知道第几次数着腰间挂着的流苏坠子到底有几根线。

　　“白某人冒昧拜访，多有叨扰。”等了许久许久，白素贞终于开了口。

　　门内，苍老的声音响起。“请进。”

　　白素贞并没有推门，那道门也没有人从里面来打开，但却奇异的开了。在有些昏暗的室内，烟雾缭绕中，穿着灰色僧衣的主持沉静的坐在那，苍老的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仿佛已经静候多时。

　　对着金山寺的主持微微点头，白素贞迈步走了进去，不客气的坐在了主持对面的蒲团上。他坐下，身后的门又被关上，青鱼被关在外面，好奇里面会发生什么，却受限制于门口的禁制，只能悻悻的继续无聊的数着流苏穗子数量的事情。

　　室内，隔着燃烧的香烛，空气中隐隐的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朦胧，白素贞有些沉默的看着面前的僧人，没说话，等着对方先开口。

　　许久许久，老僧笑了。“多年未见，白施主仍旧年轻。”

　　“你老了。”白素贞无情的说。

　　“是人就会变老。”老僧并没有因为这样无情的话而有任何神色的变化，他仍旧沉静如水。数十年的参禅念经让他从一个小和尚变成一个睿智的老者。他仍旧在微笑。“白施主你的容颜未变，那么心呢？”

　　看过了尘世的苦厄，听见了那些嘶哑的声音，即便容颜如初，那么那颗心还会如初吗？

　　白素贞在长袖下的手微微收拢，面上不动声色。“我的来意你知道。”

　　“我猜到了……”老僧如是说。

　　屋内，对话声还在继续，窗外的世界里，青鱼已经又一次的开始了数起他的流苏坠子。

　　最终，这场对话也只有当事人的两位知晓，他们一个是当世的得道高僧，一个是修行了千余年的白蛇妖。

　　在某些方面上达成了协议，白素贞便对金山寺这位得道高僧告辞。在太阳正顶在晴空的时候，带着早已经不耐烦多时的青鱼从金山寺离开。

　　离去的路上，白素贞带着青鱼与法海错身而过。有些诧异于白蛇妖的造访，法海出于礼貌的朝着对方轻轻点头，算是打招呼，随后神情如常的朝着主持的方向走去。

　　法海的心中无情，对世间一切都很漠然，白蛇妖如何与他法海无关，世人如何，与他也无关，他的世界中只有修行，除妖。再无其他……他这一生就是要证道，渡人，度己。

　　这就是他余生里唯一要做的事情。

　　那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当他踏足金山寺里，决心剃去头发的那时候就决定好的，属于他的命运。

　　下山的路上，白素贞的心情显得很好，嘴角微微上扬，对青鱼话痨的忍耐度都高了几分。便是一路上，就听少年一直在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自言自语。

　　“老白老白，你到底和那秃和尚说了什么？”

　　“老白老白，你是不是以前就认识那个和尚，我怎么感觉你们好像是很熟的样子？但是为什么我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老白老白！！！你是问那和尚修仙的机缘吗？那你什么时候才会成仙？是不是到时候也可以带着我一起呀！那我是不是到时候就可以作威作福了！”

　　老白老白！我们一会去城里吃东西吗？还是要去哪里？

　　白素贞：“……”

　　青鱼的话真的很多。

　　阳光洒在大地上，照耀在皮肤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带着暖意。心中也是暖暖的，想着未来……白素贞第一次对未来产生了一种期待。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在修仙路上最后的障，但是这个念头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他不想成仙了，只想要和那个除妖的和尚在一起。

　　求一世欢愉。

　　那么，便是死了，也再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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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魔性的，按照作者自己心情魔改的白蛇文。不接受恶意的批评教育。
是个悲伤的碍情故事。主题围绕着爱和欲，求得，求不得，看的透，看不透，执念成魔，执念成佛。be向结局。毕竟我实在是写不出什么禅师一怒为蓝颜。
法海既然能从繁华中脱离，他本身就是个非常有定力的男人。
许仙倒是个恋爱脑，可是恋爱脑也是有理智的恋爱脑。他是个普通人，痴情和怯懦他都有。
老白本是个超脱的，但是他有执念，因为看不破所以才不能成仙，在尘世里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