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十三》不借东风

5、第五章 试探

　　对于沈白来说，赵延就是他在碧海畅游时遇到的一朵晶莹的浪花，没有掀起波澜但也却是留下了一丝惊奇。
　　原本以为自己的一厢情愿就会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可人这一生里，事情总是不会那么的如意，越是难忘，越会说明这件事在你这一生中意义非凡。

　　当沈白踏进教室的那一刻，一种酸涩与悸动朝向他奔涌袭来。他不知道此刻该欣喜还是该失落，只是悄悄地找了个离赵延比较远的座位坐了下来。

　　而赵延并没有发现悄悄溜进来的沈白，只是专心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试题，因为他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事不外乎努力学习，然后考个好高中。

　　忽然，一双高跟鞋有节奏的敲打着地面，哒哒哒的声音从楼道那传来，不一会儿便停在了教室里。

　　沈白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高挑的女教师，丰满俏挺的身姿穿上那女教师装格外有一番滋味，大波浪的头发慵懒的睡在肩上，整个人看起来那么的性感，但周围却充斥着尖锐的锋芒。

　　“你们好，我就是你们的任课老师，我姓宫，大家叫我宫老师就行，我将负责你们的数学，希望你们在我的课上都给我老实点，不准睡觉！不准东张西望！不准交头接耳！小情侣更不准在课堂上卿卿我我的！下面，先点一下名字。”女老师的高跟鞋在地面上敲磨出刺耳的声音。

　　沈白瞪着眼睛望着那高挑的宫老师，不知为何眼眸里尽是惊恐和紧张，像是看到一只对他呲牙的狼一般。
　　这时赵延向四周看了看，瞅到了坐在后面的沈白，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也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简单的点名仪式之后，宫老师像个播报机一样在黑板上滔滔不绝的讲着各种繁琐的数学题目，沈白和赵延抬着头目不转睛的望着黑板，看似十分专注，其实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听进一点内容。

　　两人满脑子嗡嗡作响各自想着各自的东西，沈白则是想着下课后能顺利逃脱的方法。而赵延却在思量着如何去跟沈白打招呼。

　　此时此刻赵延终于体会到如坐针毡的感觉，只感觉到一身不对劲，坐直了不自在，猫起腰来又觉得难受，趴着就更觉得憋气了。总觉得背后的沈白在目不转睛的的盯着自己。

　　终于他还是刷的一下转过头去，一下子把他后面的同学吓了一跳，只见沈白在匆匆的记着笔记，并没有看自己。但却没有放松了下来，而是一种莫名的失落涌上了赵延的心头。

　　下课的铃声在耳边响起，但沈白却还是坐在桌子上仔细地研究着没听懂的题目，笔尖飞速的在演算纸上跑来跑去，勾勒出一条条隽秀的弧线。

　　“这道题不是用这个公式，你这样做永远都不会得出结果。”赵延突然出现在沈白身旁说道，不由吓了沈白一惊，笔从手指滑落掉在桌子上。

　　赵延看了看沈白吃惊的表情，不由笑了笑然后便拿起了笔，左手抽过了沈白的课本，发出哗啦的响声迅速的翻着。

　　“你看，这道题的原形是这里的，你等会儿我再找找。”

　　“够了！我知道你赵延很厉害，什么都会，不用在我这卖弄，我一点都不羡慕，真的。”

　　面对沈白如此的回答和推脱，赵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那不复从前的沈白一动不动。

　　这时沈白一把夺过了赵延手里的书，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通通装进了书包，带着一股气踏着沉重的脚步声走出了课室，只留下了尴尬难受的赵延和众人投来的诧异的目光。

　　在回家的那段漆黑的路上，仿佛周围都被夜色淹没了一般，独自一人回家的沈白迈着憔悴的步伐，眼泪溢出了透彻的明眸悄然滑落。

　　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在哭，自己也不行。自从看见赵延的嘴唇落到肖雪额前的那一刻，沈白就决定，不再因为一件不可能存在的事左右为难。

　　但此时此刻的他，却怎么也抑制不住泪水如茂密的雨点般哗哗流下，仿佛千百种感觉交缠在一起，此刻全都在心里翻涌着。

　　终于，决堤了，泪水迅速地充盈在整个眼眶。树上的蝉随着溢出的泪珠轻声的蝉鸣，车无情的在身边呼啸而过只留下一阵微风，此刻沈白感觉自己像是被锁在了一个空无一人的白色房间里，一切都是那么的虚无缥缈。

　　回到家，沈白便斜倚在床上，双手交错，手指穿过浓黑利落的头发。眼睛静静地望着空调机上闪烁着的黄色数字。

　　整个房间，除了那发光的26度，便没有其他一点光亮。冷风嘶嘶的从空调机里奔涌出来，扑打在沈白的脸上，胳膊被寒风吹得冰冷。

　　“中考在即，我不能因为一些杂七杂八的事耽误了自己的前途，拿着爸妈的血汗钱就得混出一点出息来，整天浑浑噩噩的像什么话！”每每想到父母疲倦的身影，想起自己在学校里浑浑噩噩的日子，沈白不禁自责万分。

　　“肖雪家那么有钱，父亲还是公司大老板，赵延有了她一定会前程似锦，整天就知道做这种于己于人无益的事，醒醒吧沈白！”他像疯了似得不停地挠着自己的头，重重的摔躺在了床上，不断的开导自己说道。

　　就这样沈白不断地劝解自己告别挣扎，开学后便全力以赴的投入到了中考备战中。其实沈白能这么快的恢复，除了渐渐的想开了，还有中考来袭的巨大压力，每天面对的是数不清的试题作业，几乎没有了能让沈白闲下来胡思乱想的时间，因此沈白的成绩突飞猛进，虽然没在重点班级，但在平行班里可谓是深受老师们的喜爱，得到了任课老师的极大认可。

　　“喂！沈白这次模拟考试考的怎么样啊”马翻边吃着牛肉面边说道。

　　“第五名，厉害吧。”沈白得意洋洋的笑道。

　　“艹，真的假的？”马翻将筷子摔在桌子上吃惊的望着沈白。

　　“骗你干嘛，怎么样，冲击重点高中没有问题了吧。”沈白一脸贱相的说道。

　　马翻轻轻地抚摸着沈白的脑袋说道：“不错，我们家沈白就是厉害，苟富贵勿相忘啊！呵呵。”

　　“你恶不恶心？吃着饭呢。”沈白用筷子挥打向马翻的手。

　　“不过说实话，我是真的佩服你，你说那种函数啊之乎者也啊，是怎么整明白的。”

　　“咳咳，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能被这点东西难倒？”

　　“呵呵，你个贱货，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脸皮真厚。”

　　“去你的。”沈白重重推了一下马翻的额头。毫无心理准备的马翻差点被那满口的牛肉面给噎死，然后竟一股脑全吐在了桌子上。

　　“你恶不恶心！”沈白捂着鼻子说道，脸上露出了恶心的表情。

　　“要不是你突然推我的头，我会吐出来啊？这能怪我啊，你说。”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马翻，挣扎着为自己辩解。

　　“谁叫你喉咙这么细呢。”

　　“又不是马桶，怎么会一下子吞的下这么多，再说马桶不也有堵的时候么。”

　　“那我也没见过马桶会溢出来。”

　　马翻瞬间无语。

　　经历过中考的人都能体会到，初中三年是学习生涯中苦涩和淡然无味的时期，但也庆幸我们有一起拼搏的兄弟姐妹，虽然浪高风大，但那种青春的激情与果敢，不断地支撑着我们乘帆远航。

　　其实沈白觉得自己非常的幸运，能有马翻这样不离不弃的朋友时刻的守在自己的身边。无论是寂寞孤独还是痛苦寒冷，马翻总会能给他燃起希望的火焰。

　　然而，相反，有一个人总会不经意的在他的心海里掀起一阵狂澜。就在他雄心勃勃，蓄势待发之际，却突然收到了赵延的一封勉励信：

　　“沈白我知道我做的某些事让你很不开心，有些事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觉得你是一个热情、爽朗、大方的善良男孩，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我们从刚分班的针锋相对到随后的无话不谈，真的有很多很多美好的回忆值得珍藏，我真心的希望我们能冰释前嫌，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现在马上就要中考了，希望你能好好学习，把心思放在备考上，你是一个很有天分的学生，真心的祝愿你能金榜提名，如愿考上自己梦寐的高中。有些事虽然会令我们感到不愉快，但它终究还是发生了，我们不应该让一些琐碎的事来扰乱我们的生活。此刻能做的只有全力以赴，我相信你。加油！！！”

　　沈白拿着手里的这封信，不由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里。

　　“你是我的人，可别忘了我的好。”那天赵延开玩笑般的丢下的这一句话，又在沈白的脑海里浮现，纠缠。让他觉得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但沈白是个聪明人，他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信冲昏了头脑，而是在收到赵延的信后，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依旧拼命地专心复习着。只是复习中时不时还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赵延。

　　而赵延将信寄出去以后，心里的大石头忽然的落了下来，虽然不知道沈白会不会原谅他，但他冥冥之中能感觉到沈白会和他和好如初的。

　　十几天的光阴转眼即逝，如同流光一般。终于迎来了中考的这天，在领队老师的带领下奔赴考场，同学们无不雄赳赳气昂昂，意气风发。

　　老师扬起了艳红的班旗，边走边说道：“同学们，考试一定要细心认真，先易后难，要记住你觉得难的题，别人都会一样觉得难，千万不要慌了阵脚，一定要记好三写两涂……”

　　沈白往东的队伍和赵延往西的队伍在转角处，两人恰巧碰面了，沈白看着赵延，嘴角微微翘起优美的弧度，露出动人的笑容。而赵延也做了个加油的口型，然后便匆匆的走过去了，沈白回过头静静的望着赵延渐远的背影。

　　在这三天里，考生们无不小心谨慎，每天步步惊心的度过。最后一天学校门口来迎接考生的家长，把校门前的路堵得水泄不通。穿过人潮的沈白抬头看了看清澈透亮的蓝天不由的会心一笑。

　　“老子终于解放了。”马翻笑嘻嘻的在他旁边说道。

　　“恩恩，终于解放了，这三年的监狱生活，我可算是过够了。”

　　“你爸妈来了么，要不要我帮你收拾书？”

　　“你自己不收拾么？”

　　“我啊，都扔了，怕我妈逼我复读。”

　　“哈哈，那也不能扔了，还能卖钱那。”

　　“就你有商业头脑，别贫了，快点收拾，我们再不走门卫要赶我们了，别忘了，从这一刻我们就成班主任嘴里的社会青年啦。”

　　马翻和沈白搬着书，有说有笑的往校门口走去。“还别说，你这书还真重呀。”

　　沈白没说什么，只是抿嘴一笑。一抬头便看到迎面走来的赵延。

　　“嗨。”沈白轻声招呼道，仿佛以前的事都冰释前嫌。

　　“嘿，考得怎么样？”

　　“还行。”看着赵延身边娇好的女生，沈白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的离开了，虽然只是短短的几秒钟，但沈白还是感觉心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一般，脸涨得通红。

　　“你喜欢他？”马翻突然开口说。
　　"胡说啥！"沈白夸张的回应。

　　“哎......”马翻也没好多说话，沉默的跟在了沈白的后面。

　　这场无情的考试，把机缘巧合凑一块儿的同学们又分散到了全市各处。而赵延去了省实验，沈白则留在了本市的重点。

　　在中考完距离开学有三个月的时间里，沈白与赵延仅约出来过一次，且沈白送给了赵延一只腕表后便匆匆的离开了。赵延望着沈白远去的背影，心忽然绷紧，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恶，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男人。

　　就在沈白迫不及待的盼着开学的日子中，他的生活轨道绕上了一条荆棘，对于那个不速之客的到来，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觉得该来的终究会来的，该走的挡也挡不住。

　　那时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缓步走到了他面前，笑容从沈白的脸上悄然消去。

　　“看这个样子是不欢迎我进去喽。”肖雪圆着尖尖的嗓子，强笑道。

　　“是的，所以还是请您回去吧，别净做些让人厌恶的事情行么？”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跟赵延在一起么，如果你请我进去喝杯茶，或与我会有兴趣告诉你。”

　　“对不起，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赵延是个好人，我希望你能珍惜他，再见不送。”沈白戏谑的哼笑了两声，说着便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我根本一点都不喜欢他，我之所以跟他在一起，仅仅是想看你难过的样子而已。""你他娘是个g-a-y！”肖雪故意提高了声调不屑的说着。

　　沈白停下匆匆的脚步，怒红的脸颊像是醉汉一般，没想到肖雪竟是为了试探证明才接近的赵延，索性直指一脸得意的肖雪怒道：“肖雪，我警告你，你对我做什么我无所谓！你要是敢做什么伤害赵延的事，看我不弄死你？！”

　　看着脸红耳赤的沈白，肖雪得意的哼笑了两声，“看来我猜的没错。不过我也警告你死变态，你以后最好给我离赵延远远的，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你给我滚。”沈白深吸了一口气，指着宽阔的大马路对肖雪喊道。

　　肖雪轻蔑的笑了笑便转身缓步离开，莞尔的笑靥染红了天边的落日。
　　第一次，沈白看到如此般嫣红的落阳，却又是那么的苍凉、柔和，没有一丝的灼炎的气息。
　　几只麻雀急匆匆的从树头掠过，只留下几声恼人的叽喳。沈白静静的站在门厅前，无神的望着远方，他只想当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不让任何人知道。

　　天渐暗，夜色缓缓淹没了昏黄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