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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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莲站在窗前，看着一池开始颓败的莲花，心情抑郁。
同样是夏夜，月光依然如水，只是如今空气中夏季特有的粘稠感已经明显消退，从莲池传来的清新水汽也减弱了不少，临湖的窗子朝南开，而这两日风向已经开始变了。
夏季已经进入尾声，算算日子，明日便是立秋了。
司莲也越发焦躁。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焦躁什么。或许他是知道的，心里却不肯承认，就如一屋子没有画完的采莲图，余下空白，佯装无事。
自欺欺人，全都是自欺欺人。
他望向莲池中央。因为莲花已不若初绽时那般张扬，曾经被层层粉色遮挡住的莲梗便露了出来。他盯着光秃秃的莲梗看了半响，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她是红蝶妖也好，是莲花仙子也罢，终归逃不过非人二字。司莲自知怪力乱神不可近，他若足够理智，便应把那一夜当做不曾发生，可是……
他控制不住他的心。
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的心里，确实怀着一丝念想，奢望那夜的女子能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然而她没有。
司莲有点失落地走回书案前，看着案上铺开的画纸，画上是一池含苞欲放的莲花苞和飘飘摇摇的莲叶。他沉思了半刻，最后提笔蘸墨，在纸上勾勒出一个窈窕的身影。
画中女子赤足踮起站在莲叶上，一手捧着刚盛开的莲花，身子微侧面向他的方向。
本来只是半成品的画作在司莲笔下终于有了灵魂，布景板一般的莲花开始生动起来，满池莲香仿佛要透过画纸蔓延开。
只是画尚未完成，女子面容处依然一片空白。司莲蘸了蘸墨，回想着那双勾魂夺魄的丹凤眼，正要下笔。
“好漂亮。”
耳边忽然响起一把清脆的女声，连带着女子微热的呼吸打在司莲的耳蜗里，让他整个人忍不住一颤，刚蘸上的墨汁随着他的动作滴落到画纸上，画中人尚未完成的脸庞瞬间被墨滴晕染成一团黑色。
“哎呀，好可惜。”
声音又响起，司莲本能地转过头去，然后双唇似乎擦到什么软软的东西。他一愣，就那样呆呆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双丹凤眼。
两人的距离太近，对方褐色的瞳孔里只倒映着他的眼眸，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
两个人的唇还贴在一起，谁也没有动，直到女子双唇微张，含糊地吐出一个字：“你……”
她的声音让司莲瞬间回过神来，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急急忙忙往后退，慌乱中他绊到书案的一角，连带着案上的笔墨纸砚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外间的小厮听到动静立马上前，但碍于没有主子的吩咐不敢贸然进入内室，只是恭敬地在门外问道：“二少爷？”
屋内又重新回归寂静。
小厮迟迟得不到主子的吩咐，一时也揣测不出主子的心思，又怕司莲像上次一样昏倒在屋内，于是不安地再次问道：“二少爷可有吩咐？”
半响，在小厮忍不住准备直接推门入屋时，屋里终于传出司莲的声音：“下去！谁都不准进来。”
小厮虽觉得二少爷的声音有点奇怪，但毕竟是主子的命令，他一个下人也没有置喙的余地，于是恭敬地应诺一声，下去了。
*
屋内此时一片混乱。
司莲一手扶着书案稳住身子，打翻的墨汁蘸了他一手，他却无知无觉，只是目光慌乱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上一次见她时，事情发生得突然，两人之间隔着相当一段距离，又是夜晚，他虽借着月色看清了女子的长相，但对其他地方也没多留意。
可这一次，女子就站在他面前，一屋子烛火摇曳，让他看清了女子身上每一个细节。
她的头发怪异的只有及肩长度，没有梳任何发髻，也没有任何发饰，只是随意地披散着，发顶是和常人一样的黑色，但到了发尾处却渐变成烈焰般的红。
身上松松垮垮披着一件纱质的红色外衫，领口斜斜滑落到肩膀处，看起来要掉不掉的样子，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半边香肩。
更香艳的是，这红纱本来显然不是用来做外衫的料子，半透的衣料穿在身上完全挡不住春光，纱衣下细腻的肌肤和大红肚兜若隐若现……
对于十八年来因病而过着清心寡欲甚至禁欲生活的司莲来说，这刺激未免太大了。他慌忙移开目光，低下头只敢看着地面，却意外对上女子的一双赤足从纱裙后半露而出。
他想起那一夜这双脚曾优雅地踮起踩在莲叶上，身姿轻盈仿若蝴蝶，然后她倾身从湖中捞起一朵未开的莲花，凑到唇前轻轻一吻……
司莲的心跳开始不规律了。
非礼勿视，君子非礼勿视！他是在想什么！
司莲觉得自己实在太孟浪，却又控制不住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忆当初女子从天而降的情形。他不敢再往地上看，重新把视线上移，回到女子的脸上。
女子一双丹凤眼太媚人，他招架不住，目光躲躲闪闪只好落到对方唇上。可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个多么糟糕的决定，女子的双唇轻轻蠕动着，让他不自觉回忆起刚才唇瓣相贴的柔软触感……
女子似乎是在对他说着什么，可是司莲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现在脑海里满是烟花炸开的声音，他只能看见女子柔软的双唇一张一合，却压根听不见她的话。
他就像中了邪一样，傻傻地盯着女子的唇，脑袋里失控得只剩下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们刚才亲吻了，软软的，他们亲吻了。
许是见他一直呆愣着没有回应，女子朝他走近了两步，再次把两人的距离缩短至过于亲密的范围，同时抬起一只手，轻柔地抚上司莲的脸。
司莲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他觉得女子抚在他脸上的手像火一般炙热，让他浑身发烫，却又不舍得退开。
再怎么守礼克己，司莲毕竟也还是个十八岁血气方刚的少年，平常的清心寡欲让他此刻反而联想得更多，他内心的小人十分挣扎，一边不齿自己的孟浪行径，另一边却又忍不住浮想联翩。
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血都在往脑袋上冲，然后……
司莲双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
朱明觉得，这个叫司莲的凡人，当真怪异的很。
两个多月前，她刚从夏神庙苏醒，正忙着四处奔走施法，路过司府时意外发现大片莲池。朱明与莲花精素来关系不错，因此她不介意耽搁一些功夫，亲自替一池未开的莲花施个催生小法。
只是没想到她的举动会被一个凡人瞧见。
其实朱明一开始并不确定。按理说，区区肉体凡胎本应看不见身为四时神的朱明，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当时她和男子的目光有一瞬间对上了。
不过朱明是个心大的，想着被人瞧见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影响不到她作为四时神的差事，于天道无碍，那她也自然不必多费心思了。
于是她果断将这事儿抛诸脑后。
直到她忙活完一夏，觉得自己差不多该回夏神庙了，才又想起那个疑似看见她的凡人。她想着距离夏季结束还有几个时辰，反正她正闲着，不妨趁最后去探一探那凡人的底细，倒也有趣得紧。
而当朱明潜入对方卧房时，看到的便是他一脸温柔地低头画着什么。
他太过专注，丝毫没有觉察到房内多了个不速之客，朱明心生好奇，想知道他画的什么如此认真，便一息瞬移到了他身边低头细看。
朱明作为四时神，自然不懂得凡人那一套礼仪规矩，更勿论所谓男女大防，她毫不在意地把脑袋凑到司莲耳边，以便看得更清楚。
只见画中一女子翩然立在莲池之上，虽然脸尚未添上，但朱明一眼便认出司莲画的正是那夜和她对视的情景。
她有点意外，看来这男子确实能看见她。
朱明不懂凡人的诗情画意风花雪月，她只觉得画中的自己好看的紧，而且似乎隐隐约约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从画里溢满而出，她弄不懂，却不讨厌。
她不懂画，只会最直观地赞叹一句：“好漂亮。”
身旁的男子闻言整个人一颤，新蘸的墨汁顺着抖动的画笔滴落到画纸上，晕黑了画中人的脸，毁掉了即将完成的画作。
“哎呀，好可惜。”
朱明遗憾地说道。第一次有人给她作画，她本来还想着等画作完成后，问问男子能不能把画送给她带回夏神庙呢。
就在朱明一脸怨念盯着画上的墨点时，身旁的男子忽然毫无预兆地侧过头，因为两人的脑袋靠得极近，他一动两人的唇便巧合擦到，贴在了一起。
朱明没有凡人所谓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自然不会把这个意外之吻放在心上，不过是唇瓣蹭到了，还软软的挺舒服，她倒是毫不在意。
只是她睁大眼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凡人男子，心中十分疑惑：他为何整个人定住不动了呢……
朱明这么想，也这么问出口了。
可她才说了一个字，对方就像被惊到一般慌忙后退，途中还笨手笨脚撞到书案一角，弄得满案物什稀里哗啦摔了一地，连外间的小厮都听见声响上前询问。
可男子却只会楞楞地瞧着朱明，撑在书案上的右手都被打翻的墨汁染黑了，他也没反应过来要收手。
朱明觉得这人呆呆的实在是有趣，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呆子。”
直到门外的小厮被打发走，房内的男子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朱明见他目光一瞬不瞬看着自己，然后脸默默地红了，像是有点心虚地低下头，然后不知为何脸变得更红了，目光又回到她脸上，再然后，他整个人显得更呆了，连眼神都迷离了起来。
“你……没事吧？”
朱明看着男子越发涨红的脸色有点忧心，可对方却像没听见她的话一般毫无反应，她只好上前两步，伸手试探他的温度。
不出所料，手下的皮肤一片炽热，而且温度似乎还越来越高，都快赶上作为夏之神明的朱明的体温了。
果然是生病了呀……
仿佛是要验证朱明的想法，她还没来得及感慨凡人的脆弱，眼前的男子就忽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诶诶诶诶诶？！
作者有话说第2章 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