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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伍 ...

  •   夏至。

      艳阳高照,四处蝉鸣,绿荫郁郁,莲香飘飘,司莲的院子里处处透着一股浓浓的盛夏气息。

      持续升温却又不苦闷黏糊的好天气让司莲的身体明显好转了不少,于是这几日他便精力满满兴致勃勃地埋头作画,画的自然还是朱明。

      只是足不出户的他自然不会知道,他院子以外的地方,人们都被闷热粘稠的酷暑虐成了狗。

      谁也没有留意到,在司莲院子里一小股南风始终徘徊不去。

      立夏过后,朱明又从司莲面前消失了,可这次他没有再像之前那般忧心忡忡惶惶不可终日。知道朱明四时神的身份后,他便想明白了她一直不现身的原因。

      一季不完,下季不至,身为夏神的朱明自然只会在夏季出现。

      如今不过仲夏,司莲知道她近期必然会再出现,所以也不担忧,日日遣退了下人独自守在房里一边作画一边安心等待。

      他之所以笃定朱明会再来找他,是因为画还在他手中。

      他为朱明作画那日是立夏,夏季初始,恐怕当时她是方一苏醒就直接来寻他要画,如此迫不及待,她定然不会最后把画弃置不管。

      司莲有点庆幸上次大哥的突然打断让朱明忘了把画带走,不然说不定他就没有再见她的机会了,可是转念想想被打断前的情形,他又有种说不出的遗憾。

      当时朱明凑上来是想要吻、吻自己的吧,只差一点点唇就碰到了,如果他也稍微低头的话,那早已经……

      于是本来准备作画的司莲陷入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幻想之中,对着空白的宣纸发了一个时辰的呆。直到司慕过来有事唤他,才把他从幻想世界里给拉回来。

      司慕想到刚才进门时弟弟脸上的诡异红晕和放空的双眼,回过神后倏然青白的脸色,结合他对着空白宣纸发呆的表现,曾经也是血气方刚十九岁的司慕自然猜到了他在神游些什么,愈加觉得弟弟的亲事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几日前司莲说他已经心有所属,换来的是大哥的一个白眼。

      司慕从来没有考虑过弟弟心里有人这个可能性。毕竟司莲因病常年足不出户,见过的女人总共没几个,心有所属也得先有对象啊。

      至于那幅莲上起舞的美人图,司慕以为不过是弟弟的臆想之作,谁年轻时没做过几段光怪陆离的春梦绮思?

      且不说水面上起舞这种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光是画中女子倾国倾城的颜色就不是现实里能找到的。

      所谓心有所属,估计不过是司莲打发亲事的借口。

      司慕以为弟弟是心高气傲看不上一般大家闺秀,可他画里那神仙般的女子现实里又怎么可能有,若是他以此为标准,恐怕一辈子都不用成亲了。

      “大哥,你找我什么事?”

      司莲看司慕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开始琢磨什么赵家小姐陈家姑娘的事,于是连忙把话题岔开。

      司慕知道弟弟在有意回避,叹了口气后也不勉强他,只说夏祭已经结束,爹娘让他过去主院准备开宴了。

      *

      司府的夏至宴,在江南一带一直被人津津乐道。

      夏至本不算隆重的节日,吃夏至面,换扇纳凉,一般人家大抵如此,有些讲究的人家许也有章程规矩,但终归不会太隆重。

      但司府不一样,每年夏至必定焚香祭祖,并在府外大摆宴席宴请城中百姓,虽然菜式只有一些消暑的应节面食,但量多管饱,对很多穷苦人家而言已是非常丰盛的一个节庆宴。

      于是年复一年,夏至日全城同乐,人人道司家人心善,却很少有人知道,这夏至宴最初的主角,其实是司二公子司莲。

      司夫人信佛。她本就是心善之人,司莲出生后更是乐善好施,希望多结善缘为小儿子积福,祈求他健康长寿。

      夏至宴便是其中一项善举。至于为什么选择在这一天……

      司家二公子,生于盛夏莲开之时,故起名“莲”,取其“花之君子”之意。

      夏至,是司莲的生辰。

      最初的夏至宴,便是司莲的周岁宴,当时很多人,甚至连司老爷自己都认为虚弱得像小猫似的司莲会活不过周岁,所以当他顽强地撑过一年后,司家高兴得宴请了全城。

      后来这宴席一年年延续了下去,虽然从来没有人明说,但大家心里明白,这里边或多或少带了点庆幸和同情的意味。

      毕竟夏至代表着司莲的破败身子又撑过了一年,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他最后一个生辰了呢?

      司慕和司莲到正院时,司老爷和司夫人已经坐在饭桌前等候了,一见儿子到来,便吩咐开饭。

      实际上,在清早焚香祭祖过后,司家便开始招待府外陆陆续续聚集的人们,如今正午已过,外面的人其实已经吃饱喝足准备回家。

      只是司莲身子弱,没办法参加大清早的祭祖,也没精力凑热闹,所以每年司家自家并不和外面的人一起开宴,而是等人散了家宴才开始。

      麦粽、角黍、李子、汤面……各种各样的消暑食物摆了满满一桌,虽然只是些平常吃食,但看上去十分清爽可口,此时夏日炎炎,略清淡的食材比起大鱼大肉反而更让人食指大动。

      不过司莲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几口便没怎么动筷了。

      司夫人第一个发现小儿子的心不在焉:“莲儿可是不喜欢这些菜?要不让厨房再做点别的?”

      司莲摇摇头:“我只是没有胃口……”

      一听到这个司夫人就急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慕儿快去偏院请大夫过来……”

      司莲看着母亲一脸担忧的表情,连忙按下起身要去找大夫的大哥:“我没事。只是夏至暑气盛,就不太想吃东西。”

      这只是推托之词。真正的原因,司莲没好意思说出口。

      最后司莲还是拗不过爹娘大哥,请来大夫仔仔细细把了脉,又被司夫人盯着喝了两盅厨房加熬的味道难闻的补汤才算完。

      这一折腾便是大半日,最后司莲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天都快黑了。

      司莲挥退了下人,一个人推开了卧房的门,屋内暗黑一片让司莲有点失望。他一整日心不在焉其实是在等朱明,今日是他的生辰,他自然希望能和自己的心上人一同度过。

      可惜,朱明显然没有和他心有灵犀。

      他有点失落的想着,点燃了桌上的烛灯,微弱的光亮模模糊糊照亮了屋子。然后他惊讶地发现,此时他的床上居然躺着一个女人。

      “……朱明?”

      他试探地喊道。烛光微弱,他看不清床上的人,但直觉觉得那必定是她。

      “嗯?”

      床上传来一声慵懒的呢喃,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蒙,听得司莲苏了半边身子。

      “莲呆子?”

      朱明从床上缓缓坐起,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圈烛灯瞬间燃亮,房内顿时灯火通明。司莲也终于看清了床上之人的身影。

      “你终于回来了,我……”

      朱明刚开口,就见司莲大步走到床边,抄起被子劈头盖脑将她整个人裹起来。

      “你干什么?热!”

      朱明挣扎着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刚要生气却在看到司莲的脸色后瞬间熄火:“莲呆子你流血啦!”

      司莲脸涨得通红,一手压住朱明身上的被子,一手捂住自己的鼻子,鲜血糊了一手。

      他僵着身子偏过头,目光死死盯着左边雪白的墙壁不移开一寸,脑海中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一句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是啊,心爱的姑娘只穿个红肚兜躺在自己床上,这刺激简直要他的命了。

      *

      屋外,司莲的剪影孤零零映在纱窗上,随烛火轻轻摇曳着。没有人发现,此时屋内其实并不止司莲一个人。

      朱明依然坐在床上,在司莲的坚持下委委屈屈地卷着被单,只露出一个小巧的脑袋。

      司莲随意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鼻血已经止住了,只是脸色还是红红的,仍然没敢看向朱明。

      他目光盯着床沿雕刻的花纹似乎要盯出一个洞,同时脑海中却不自然浮现出方才看到的绣着金莲的红肚兜和大片白玉肌肤。

      不能怪司莲思想龌蹉,而是对于十九岁没开过荤的小处男来说,这刺激实在太大了。

      此时被单下,朱明上半身还真的就只有一件肚兜。外面的半透纱衣被她扯到腰间用两只袖子打了个结,硬生生穿成了半裙。

      “你为何总穿得如此……单薄?”

      司莲斟酌了半刻最后还是选了个比较温和的形容词。其实朱明的打扮何止单薄,若不是她的眼神太清澈无辜,司莲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在勾引他。

      “热!”

      朱明撇撇嘴,语气很是不满。

      作为夏之神明她的体温本就偏高,酷暑高温下她并不好受,因此为了降温散热她一向穿得很清凉。没有凡人世俗观的她并不觉得穿个肚兜到处跑有什么问题,反正也没人看得见。

      哦,现在有了,千万年来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能看得到她的凡人司莲。

      司莲被她的理由弄得哭笑不得。已经在心里举一反三的他看向她怪异的短发,不太确定地问:“你的头发,莫不也是嫌长发太热了才剪掉的吧?”

      果不其然,朱明的语气十分惊奇:“你怎么知道?难道这就是你们凡人说的知己知彼?以己度人?真相大白?心有灵犀?”

      听着她乱七八糟甩出一堆成语司莲微微发笑,直到最后一个时他的脸又红了红,“……知己知彼以己度人真相大白不是这么用的。”

      心大的朱明当然没有发现司莲故意漏掉了某个词,她更关心的是,“我等了你一天了。”

      司莲心里刚冒出粉红泡泡,又马上被她接下来的话浇了个透心凉:“……上次的画你还没有给我呢。”

      好吧,她不是来见他,只是来要画的。

      司莲有点失落,闷闷地到书架上翻了翻,然后抽出一卷已经装裱好的画,带回床边递给还裹在被单里的朱明。

      朱明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迫不及待地伸手捉住画卷一头。她看了看另一头上司莲的手,抬头和他对视,目光中的疑问十分明显:你怎么不放手?

      “今日……是我的生辰。”

      司莲垂眸,避开她的目光。他知道自己任性了,他不奢求朱明会送他什么礼物,只是希望她能再陪自己一会儿。

      感觉到画卷上的力道陡然消失,司莲慌张地抬头,发现床上已经没有朱明的身影,只剩下一团皱巴巴的被单。他看着手里的画卷,心中酸涩。

      是他贪心了。她竟连画都不要了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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