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私人的事》深海哑风

4、第3章

　　时可期赶在午休前，把刚刚做出来的三套采购方案，用邮件发给了朱咨安。

　　她其实并没太想明白，为什么一笔预算合计只有五千块的办公用品采购，需要做三套详细的方案供挑选。

　　但时可期初来乍到，又向来小心谨慎，并没贸然多问，只低头服从。

　　朱咨安的指示清楚明白，也没有给她留下蒙混过关的余地。

　　邮件发过去不过半分钟，时可期桌上的内线座机响了。

　　她心里一跳，不敢迟疑，探手将话筒提起，贴到耳侧：“您好。”

　　朱咨安的声音传来：“可期，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时可期挂了电话便往朱咨安的办公室去。她的工位在萧珏办公室外的大厅，朱咨安的办公室在楼下的九层。因为只需要下一层楼，所以时可期没打算坐电梯，往楼梯间走。

　　楼梯间的门还没推开，对面的电梯却在这时候打开了。

　　萧珏从电梯里头走出来。

　　他今天穿着纯黑色的休闲西服套装，里头是一件浅灰色圆领T恤。

　　——他的着装，一如既往地潇洒随性，倒像拍时尚杂志的模特多些，不太像个叱咤商界、年轻有为的董事长。

　　时可期刚刚推开通往楼梯间的那扇门，见到萧珏，不免停下动作，向他微微颔首打招呼：“萧董。”

　　萧珏来公司并不积极，时可期上班半个月，从未见他早上准点出现过。

　　甚至有时好几天，都见不到他的人影。

　　因此，在快午休的时候见到萧珏从电梯里走出来，她也不觉得多意外。

　　萧珏望着她，微微地笑了笑，一双桃花眼微微上翘。

　　他长得太好，五官灵动，眼角眉梢仿佛含情脉脉，一副温柔迷人的样子。

　　萧珏很随意地问了她一句：“去吃饭？”

　　时可期摇头否认：“不是，朱特助喊我去一趟。”

　　萧珏点一下头：“那你去忙吧。”

　　他迈开长腿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时可期也准备转身推门，忽见萧珏又调转了头。

　　时可期微怔，挺直脊背立正站好，试探问道：“萧董，有事？”

　　萧珏含笑望定她：“一会儿你去吃饭的时候，给我也带一份，送我办公室来。跟你一样的就行，我不挑。”

　　时可期愣了愣，才点点头：“好的萧董。我去找完朱特助，就去买饭。我尽快。”

　　萧珏笑意一深，温和地说一句：“不急。”

　　时可期愣了一瞬。

　　萧珏说完便掉头走了。

　　她回过神，急匆匆去到楼下，敲朱咨安的门。

　　只敲了一下，门便从里头猛然打开了。朱咨安出现在门后。

　　朱咨安是萧珏的特别助理，但与萧珏的画风十分不同。

　　萧珏休闲随意，跟她接触不多，但总温和可亲。

　　朱咨安却通常是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有点喜欢端架子。

　　天气日渐炎热，他在办公室里脱了西服外套，里头的衬衣仍扣得整整齐齐，非常地人模狗样。

　　朱咨安手里拿着领带。门打开后，他便松开把手，并不请她进来，只站在一旁，兀自动手为自己系领带，一边系一边斜睨着时可期，口中问道：“怎么这么慢？”

　　时可期立在门外，答：“刚刚下来路上，碰见萧董了。”

　　朱咨安闻言，系领带的手，略微顿了顿。

　　他稍偏过头，正眼看她一眼，问：“萧董今天来公司了？他找你有事？”

　　时可期点头：“好像刚来。让我买午饭送去他办公室。”

　　朱咨安轻轻“嗯”了一声，而后说：“我也准备出去吃饭了。你做的三个方案都不太行，整合一下重新做一份，每个要买的东西都要写清楚具体规格，附上实物照片，提供三个以上的备选。不然你让人怎么挑呢？”

　　他的领带在说话间系好了。朱咨安朝门外走，似乎已准备离开办公室。

　　时可期杵在门边，咬了咬唇，道：“可是如果每件商品都提供三个以上的备选信息，总价就难免会有波动，朱特助，你之前说总价一定要精确，得是五千块整。”

　　朱咨安看也不看她，淡淡道：“你挑价位一样的三个备选不就行了么？”

　　时可期张了张口：“这……”

　　朱咨安挑挑眉，截断她，语气里已略显不快：“多找找。下班前发给我。”

　　时可期便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去：“好的。”

　　朱咨安到底也没让她进门，走出来将门反手带上了。

　　他说：“我去趟洗手间，你先去吧。”

　　时可期便点点头：“朱特助，那我走了。”

　　忙了一上午做出来的东西，朱咨安看了不到一分钟，让她下楼跑了一趟，两句话全否决了。

　　她手里还有五六件事情在排队，都是朱咨安亲自安排的，可他好像忘了似的。

　　她一天也只有24小时，也要吃饭睡觉的。

　　时可期心里难受窝火，却无处发泄。

　　但眼下，她没多少时间处理情绪。

　　从电梯出来后，时可期直奔公司对面那家24小时营业的日系便利店。

　　上班后，时可期也曾与唐心约着一起吃过几回午饭。但时可期太忙，中午经常不下楼，就算下楼也是来去匆匆，耗不起时间，但不同部门的两个人要约一起吃饭，总难免你等我我等你。

　　时可期一次两次拒绝唐心后，唐心便也渐渐不再喊她一起了。

　　时可期上了半个月班，也没摸清楚周围有哪些吃午饭的地方，通常只去对面这家便利店买盒饭。

　　离得近，不太贵，能吃饱。

　　时可期买了两份饭，急吼吼往回跑。

　　她想赶紧把饭给萧珏送去，然后回工位干活。

　　平素就比较安静的十层办公大厅静悄悄地，很多人都吃饭去了。

　　时可期走到萧珏的办公室外敲门。

　　门里出来逐渐变大的说话声：“……好，我让人安排。”

　　门开了。萧珏一手拿着手机讲话，一手扶着门把手。

　　他已脱下西装外套，只穿着那件浅灰色的T恤。

　　萧珏冲着时可期笑，微微后退，挪开放在门把手上的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时可期本想送给萧珏盒饭就走的，但此时形势所迫，不得不迈步进了办公室。

　　萧珏顺手关了门，冲沙发努努嘴，示意时可期坐。

　　他的电话还没打完。

　　时可期瞧见他似乎听见了有趣的事情，眉眼一弯，笑意盎然：“知道了，99朵整，不会多也不会少的。”

　　99朵？

　　99朵什么，玫瑰花？

　　时可期心口一跳，感到自己可能听到了些不该听的东西，下意识地垂下了眼去。

　　她走到一侧的沙发旁，背对着萧珏，把手里提着的盒饭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

　　盒饭刚放下，萧珏也结束了通话，从她身后走近来。

　　“谢谢你，多少钱，我转给你。”

　　时可期站起身，转身看向他，说：“一份盒饭没多少钱，就不用麻烦了，萧董。”

　　萧珏站的位置靠她很近。

　　近到时可期能看清他长睫毛覆在眼睛上的薄影。

　　他很喜欢笑，随时都在笑：“那就谢谢你了，改天我回请你。”

　　时可期有些局促，道：“萧董您太客气了。那您慢用，我先出去了。”

　　萧珏说：“你买的两份，还有一份是自己吃的吧？外头人都走没了，你一个人吃，还不如留下来跟我一块吃。”

　　时可期怔了怔。

　　萧珏没给她回绝的余地，第二次冲沙发努努嘴，道：“坐吧。”

　　时可期只好坐下，伸出手去拆开装盒饭的塑料袋。

　　萧珏却没坐，倒走到一旁的饮水机处，倒了一杯水。

　　等水杯放到她面前，时可期才意识到，她刚刚竟让尊贵的萧董给她亲自倒了杯水。

　　时可期有点呆滞，又有点慌张：“谢谢萧董。”

　　萧珏只笑一下，没答话。

　　他把自己桌上的马克杯也拿到茶几上放着，然后在时可期身旁的沙发单人座上坐下身来，伸手去解装自己那份盒饭的塑料袋子。

　　时可期垂着眼，也动手对付自己那份，视线无意中落到萧珏的手上。

　　十根手指，形状漂亮，根根纤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又干净。

　　萧珏把一次性的餐具拆开包装，“碰”一声分开筷子。

　　他打开盒饭，夹了一根土豆丝在嘴里慢慢嚼，有心无心地，找她讲话：“可期，你上班也有半个月了吧？”

　　时可期点头：“嗯。”

　　萧珏问：“还适应吗？”

　　时可期迟疑一瞬，点头：“还好。”

　　萧珏像个关爱下属的老干部一样，喋喋不休地追问：“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时可期抬起眼看了一眼萧珏。

　　萧珏眉头微微一扬，笑意淡了淡，露出一丝认真的神色来。

　　时可期头一回在他脸上见到这么正经的表情。

　　她被萧珏只言片语挑起情绪，心头堵得发慌。

　　时可期名义上是萧珏的秘书，最后一次面试也是跟萧珏面对面聊的。

　　可进公司半个月以来，时可期发现，萧珏似乎是个甩手掌柜，公司里的大事小情，几乎都由他的两位特别助理包办，只有特别重要的决策和活动，萧珏才会亲自出席。

　　萧珏拥有一个足有四人的秘书团队。这个秘书团队，是萧珏和他的两位特别助理共用的。

　　时可期来得最晚，很自然地忝列团队的末位。萧珏平时真有事情，往往优先级很高，关系重大，压根轮不到她经手。

　　到目前为止，她的工作分两块，一块是听从朱咨安指派，完成他交办的事情。还有一块就是听从首席翻译戴娅的安排，完成一些笔译的任务。

　　——简而言之，她虽然顶着董秘的名头，可她的顶头上司其实不是萧珏，是朱咨安。

　　跨级告状，似乎不太明智。

　　知人知面不知心，萧珏虽顶着一张帅得天怒人怨的脸，但真的可以信任吗……

　　他本来就不怎么理事……

　　时可期沉默了很久后，说：“萧董，我刚上班不久，我感觉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但是我会尽快适应工作节奏的。”

　　萧珏听后，脸上难得一见的认真表情消失了，化成了一抹寻常笑意。

　　他语气温和地道：“那就好，慢慢来，不急。你一会儿吃完饭把手头工作放下，让朱咨安和戴娅另外安排人做，就说是我说的。我有别的事，需要麻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