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青山》蹊彦

2、第二章

　　没过两日，唐家主回来了，唐褚四十来岁的年纪，除去身材有些发福，还能看出年轻时候是个面目端正的汉子，或许是因为生意做得成功又带回了貌美的姨娘，唐褚心情还不错，又有唐安帮着顽劣的弟弟粉饰太平，唐褚竟然在餐桌上破天荒地对唐宁露了不少笑容。
　　唐宁过惯了被父亲冷淡或者怒气相向的态度，一时间对父慈子孝的态度尴尬的不得了，好不容易应付完晚饭看着父亲和新姨娘进了房才松了口气。
　　“明日父亲在家收看这段时间的生意，你可老实点在家待着别往外面跑了，”唐安瞅着他的样子好笑，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一下，又道：“也早些起，多少把你读过的书写过的字收拾一下预备着父亲一时兴起要看，不然前头替你说的读书练字的话都露馅了。”
　　唐宁忙不迭一连串地点头，心想夜里还得出门一趟和岑零说明日不得去捧场了。等着夜里亲眼看见了唐褚锁了大门后迈进姨娘屋里，又看到哥哥拿着书本进了房间，唐宁便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屋后的围墙准备翻墙出门，结果在跳下来的时候被一束突如其来的光照了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唐宁心下愤怒，一句脏话到了嘴边，抬头却发现是顾青山带着两个穿着军装的士兵站在他跟前，那光就是来自顾青山手里的手电。
　　“唐宁？”顾青山把手电的光移开，显然是有些吃惊，又让身边的士兵先行离开，快步走到唐宁身边蹲下，“你怎么样？”
　　“疼......”唐宁勉强把到了嘴边的脏话吞回肚子里，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结果动作刚好扯到了脚腕，登时眼泪就涌了上来。
　　“别乱动。”顾青山一手摁住他，一手探到他脚腕处摸了摸，松了口气道，“只是扭了，我送你回去涂点药酒就行了。”
　　“回去？我好不容易出来......就被你给吓摔了。”唐宁嘟囔一句。
　　“我还想问你怎么是翻墙出来的，”顾青山把唐宁扶起来，看着少年顺势就靠着自己身上不动了的动作挑了挑眉，“要是你走正门出来我也不会以为是你家进了小偷想抓个现行了。”
　　“入夜了正门都有人守着，”唐宁撇了撇嘴，“我现在脚疼，这个点也没黄包车了，你送我去下乾坤园吧。”
　　“......”
　　“我被你害得摔了脚，你送我去乾坤园，也不去和我哥告状，咱俩就打平了。”
　　“......”
　　“我脚好疼......”
　　“......”
　　“你大爷的，”唐宁看着顾青山又恢复到了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忿忿地一把推开他，“老子自己去。”
　　踉跄着走了一会，唐宁才觉查到脚腕处的疼痛根本让他走不动路了，但又死要面子不愿意停下来，正在心里骂着顾青山，就听见身后那人大步走上来的脚步声，然后在自己身前蹲下，“上来。”
　　“啊？”
　　“背你去乾坤园。”
　　“你怎么又愿意了？”
　　顾青山拧头看他一眼，“你还上不上来了？”
　　“......”唐宁眼见着顾青山真的就打算站起来了，赶紧攀了肩膀爬上去，“要！”

　　“顾......诶......”唐宁被顾青山背在背上走了一段路，借着月光盯着顾青山头顶的发旋发了好久的呆，实在受不了安静的氛围，戳了戳他的手臂，“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或者想问的？”
　　“少说点脏话。”
　　“......”唐宁手一僵，默默翻了个白眼，“还是我问你吧，你这么晚在我们家外面干什么？”
　　“巡防。”
　　“那......你能不把我溜出来的事说出去吗？”
　　“你瞒着煦之出来的？”
　　“不为了瞒着他还用翻墙做什么，”唐宁没好气道：“瞒大哥倒是其次，被我爹发现我又得被打断腿。”
　　“又？”
　　“之前打过，”唐宁撇嘴不愿多提，又问他，“是不是你现在也觉得我很烦人了？”
　　"还好。"
　　"真的？"
　　“真的。”顾青山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上次见你的时候确实以为是煦之把你形容夸张了。”
　　“那是上次我被唐安盯着不得不老实。”唐宁心想上次是觊觎着你的外表了，现在知道你是个玩了戏子还给扔回院子里的人，今晚又摊上这事真是半点旖旎的遐想都没了，收回了心思又问，“我哥说我什么了？”
　　“惹事精。”
　　“嘁——”唐宁还想说句什么，抬眼见着乾坤园的牌子到了眼前，就指挥着顾青山到了岑零一伙人住的后院大门前，跳到了地上，冲着院子大喊了一声“岑零”，又回过头来冲着顾青山一笑，“反正你们都喜欢我哥，不喜欢我。”
　　“......”
　　“我说二少您可真行，挑这个点过来还这么大嗓门儿......”岑零一路小跑过来开了门，冲着唐宁先埋怨了一句才看到站在一旁的顾青山，忙行了个礼，“军爷。”
　　“行了，我俩扯平了，你回去吧。”唐宁不欲让他俩人搭上话，急急地扯了岑零搭着他的肩膀就往屋内走，“爷今天为了找你把腿都给摔了......”
　　“真的？严重吗？上药了吗？怎么伤的......”
　　“可严重了......疼死爷了......”
　　唐宁跟着岑零到了屋里，才发现还有几个老来玩的王老二和肖亚等人也在屋里，正吃酒打牌玩得开心。本来只想说一声明日不能来捧场就回去的唐宁看着热热闹闹的气氛终于忍不住心痒，在几人的劝留下半推半就的玩了牌吃了酒，四更天时终于想起唐褚已经回来了，得赶紧回家免得早上请安不见人要露馅。那几人玩的正酣，哪肯放他走，岑零也在一旁抿着嘴看热闹，唐宁与他们闹做一团，冷不丁脚腕原本的伤处又挨了一脚，刷的一下冷汗就下来了。
　　“二少，我去给您喊个大夫来吧？”岑零极有眼色，眼明手快地把唐宁扶好先在塌上安置了，张罗着几人继续玩后又回身看他，“您等我一会儿......”
　　“别去。”唐宁喊住他，看了看这回彻底肿起来的脚踝，“这个点儿去哪儿找大夫，到时候大夫没找着街上的人都知道我晚上又偷来了......”
　　“那......”
　　“送我回家。”
　　“成，您等我下。”岑零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喂......”唐宁这回没喊住，头痛地只得闭了眼假寐，心下寻思这傻孩子不会大半夜跑出去叫黄包车了吧......
　　没多久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唐宁一睁眼，发现岑零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一身冷气的人。
　　“岑零你小子从哪把这尊佛找来的？”
　　“这......”岑零也看出了唐宁的怒气，赶紧往那人身后躲了躲，“顾爷开始使唤人来说......您要走的就告诉他一声......我以为您知道......”
　　知道你大爷的......唐宁还没来得及开口，直接被顾青山扛起来带出门了。
　　“你大爷的顾青山，换个姿势！”唐宁被顾青山的肩膀咯着肚子，实在忍不住开了口。
　　“......”顾青山放下他，又在他身前蹲了下来。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唐宁腹诽，却也没多嘴地利落地爬到了顾青山背上，“我说你在乾坤园一直等我啊？”
　　“回去了一趟交差。”
　　“你一晚上没睡啊？”
　　“......”
　　“那......你在哪里等的啊？”
　　“西院。”
　　“哦......”唐宁脑子一转，岑零住东院，西院就是岑零口中对面的院子......住着那个叫千彩的孩子。
　　“你认识？”
　　“啊？”唐宁一愣，才发现自己好像把脑子里那句话说出来了。
　　“你认识那个叫千彩的？”
　　“不.....不认识，”唐宁顿时有些慌神，住西院的那么多，他就说一个千彩，明显是去问过相关的，顾青山会不会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啊，“我听岑零说过......说西院有个孩子......挺招人喜欢的......”
　　“哦。”
　　“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唐宁在心里悲叹一声，吃酒误事。
　　“到了。”不知是因为心急还是顾青山的脚步快了，唐宁觉得回程的路倒是短了很多，顾青山依然走到他翻墙下来的地方，把唐宁扶上墙头坐好，又翻过去从院子里接他下来送回屋子里，动作之娴熟让唐宁瞠目。
　　“......我们家的墙是不是该修的再高一点？”
　　“是，下回直接摔死。”顾青山等他脱了鞋又看了看他的脚踝，“明天记得叫个医生。”
　　“......”唐宁被突如其来的一句抬杠噎的一怔，又扯住准备走的顾青山衣角，“那个......谢谢。”
　　“不用，”顾青山回头，“不把你安全带回你家里我也没法和煦之交代。”
　　“......哦。”唐宁压下心头恢复的那一点对于美色的觊觎，拉起被子盖住头，果然又是因为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