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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我离开医院时,暮色已经四合,天空里飘着细细小小的雨丝,斜斜的糅合在寒风里,笼罩在这座繁华而浮躁的城市上空。

      怀中的小砚砚打了个喷嚏,心乱如麻的我才回过神来,怜惜地拢了拢披在小家伙身上的那件外套,那是我穿了好几年的薄外套,南方冬天的气温十分的叛逆,晚上湿冷透骨,白天却艳阳高照,我今天出门时,没有想过会这么晚才回去。

      我有点后悔刚才拒绝了秦尤的好意,要是坐她的车回去,现在的我和小砚砚也该到家了,哪至于在这里挨冻了。

      医院门口有一家大排档式的快餐店,里头坐了很多吃饭聊天的人,还有不少在门边排队打包,十分的热闹。

      寒风徐徐吹来,远远的将勾人馋虫的菜香味送来,小砚砚咽了咽口水,倒是不吵不闹,只是两只小胖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襟,盯着小饭馆的眼睛闪着饥饿的绿光。

      这是饿坏了,如果是平时,我早就弄好了小砚砚最喜欢吃的虾仁蛋羹粥,小家伙吃腻了,就四处躲着我,不愿意再多吃一口。

      我心疼不已,拉高了外套,覆在小砚砚的脑袋上挡雨,朝那家快餐店快步跑去。

      店内热火朝天的,一点也不冷,我点了碗肉杂粥,20块钱,不算太贵,就是顾客太多了,已经没了空桌子,还好有两个高高壮壮的男子愿意跟我拼桌,我去舀例汤的时候,他们还热心的帮我看管小砚砚。

      肉杂粥端上来的时候,小砚砚已经喝了小半碗例汤了。

      肉杂粥是刚起锅的,应该熬了很久,米粒都开了花,闻着浓郁清香,很烫,我得吹凉了,才敢喂给小砚砚吃。

      我背对着大门,一心一意喂小砚砚喝粥,身后依稀响了两下急躁的车喇叭,像要提示着谁它的到来,我不以为意,直至店里的喧吵渐渐小了,我才好奇的抬起头,见一双双艳羡嫉恨的目光投向门外,我下意识的转过头,赫然见到了一辆奢华的迈巴赫豪车停在了门口。

      那是江淮泽的车。

      我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不知他怎么到这家和他身份极其不符合的大排档来,于是装作没看到似的,继续喂小砚砚吃肉杂粥。

      “嘭”的一声,我听到了身后摔车门的声音。

      我知道,江淮泽下车了,而且朝我走过来。

      我看着肉杂粥,又看看小砚砚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显然,他已经没那么饿了。

      现在离开应该来得及吧?

      可到底还是来不及了。

      身后已经传来了江淮泽烦躁而愤怒的声音:“喂!小乞丐!”

      我赶忙擦干净小砚砚嘴角的粥汁,心里盘算着该怎样最快离开这里,江淮泽带给我的阴影太多了,高中三年,我都活在他的欺凌里,他每天变着法子欺负我,并乐此不疲,我只有在他生病了,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没来上课,才能呼吸到清新的空气。

      我熟悉这所医院,知道附近有个公交车站,高中时,我每周都要到这里抽200毫升的血,那会儿李琪琪也还是这所医院的血液科医生,一来二往的,我才和李琪琪熟悉起来。

      然而公交车站离这里有点远,跑过去得五六分钟,我是没有问题,可小砚砚刚吃了大半碗的肉杂粥,身体不能颠簸,否则会呕吐的。

      我取出手机,毅然叫了辆滴滴快车。

      不料手机猛然被人狠力拔走,江淮泽已经走到了我的旁边,气急败坏的将抢去的手机往外一摔,那部还算崭新的小米手机便机壳分离,四分五裂地弹跳到缘石里的积水处,屏幕亮了一下,立马陷入黑暗里了。

      “你!”我气得眼眶发红,狠狠地瞪了江淮泽一眼,跑过去捡起了湿漉漉的手机,拼合了之后,开机竟然毫无反应,这部才用了两年多的手机就这样死于非命了。

      我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可又无可奈何,李琪琪曾经恨铁不成钢的问过我,为什么要忍受江淮泽的欺凌,不反抗,也不回击,人欺软怕硬是恶之天性,她后来教我,只要够横,够狠,拿把刀搁在江淮泽的脖子里,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我只有苦笑,不是我软弱可欺,高中三年里,我所有的反抗与回击,到最后换来的不过是更加惨重的遍体鳞伤,有些恶人,是真的与生俱来的恶毒,只有你没能想过的恶事,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恶事。

      我记住了那些痛,也了解了他们的秉性是怎么的坏,便学会了退让,躲避,隐忍,起码这可以让我好过一些,这个世道在很多人看起来是如此的风清弊绝,其实并没有那么美好,一个没钱没势又学不懂人情世故的外来人,总会或多或少的受到个别极端的本地人排挤。

      更何况,我身世特殊,亲族不认,人又不够圆滑,羊城方言的白话到现在还说得不利索,腔调怪里怪气的,没少受到嘲讽,后来养了小砚砚了,向李琪琪借了几千块钱,至今也没有还上,这样的我,拿什么底气做反抗的资本?

      我折返了回来,抱起了小砚砚,要到外面等那辆叫来的车,却又被可恶的江淮泽堵住了去路。

      江淮泽比我高大,站在我的跟前,全凭气势上就轻松赢了我。

      他竟然比我还生气,一只手烦躁的松了松领带,扯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似乎仍难以消气,一把拉住我的肩膀,怒气冲天的冲我吼道:“你耳朵聋了,还是胆子肥啦!我叫你没听见吗?”

      我抿着唇,愤怒地瞪着他,不想跟他说话。

      可是怀中的小砚砚却已经伸出胖胖的小手,一边拍打欺负我的坏人,一边用软糯的声音骂道:“大坏蛋!大坏蛋!”

      我率先吓了一跳,生怕江淮泽记恨,会做出对小砚砚不利的事情来,赶忙后退几步,拉远了和江淮泽的距离,将小家伙的手禁锢在怀中,不许他再乱动。

      因为我知道,得罪江淮泽的下场,会是怎样的后果。

      那一年江淮泽为了惩罚我没有帮他值日,撕了我好几门科目的书本,我忍无可忍,大声跟他理论,却被生气的他推倒在地,然后死死地摁着我,在我的身上乱掐。

      我气极咬了他的手,隔着校服,见了血,白色袖口渗出了一排清晰的齿痕,吓得我落荒而逃。

      于是第二天,那群常年跟在江淮泽身后的狐朋狗友,将我堵在操场一角,轮番对我拳打脚踢,打得我鼻青脸肿,眼角破开一道口,也流了好多的血,现在眼角旁还有一道浅浅的破痕,虽然过去那么多年了,可只要细看,就能发现它的存在。

      这么睚眦必报的江淮泽,留学归来后,又在商场浸淫了这几年,心胸只有更加狭窄,手段也只会更加的毒辣,我是真的怕他报复小砚砚。

      果然,江淮泽爆了一句粗口,迈开脚步朝我和小砚砚逼近。

      我吓得头皮发麻,想冲向雨帘,逃离江淮泽的暴力欺负。

      不料和我拼桌的一个高壮男子猛然站了起来,竟然大声的朝江淮泽叱喝起来:“喂!你干嘛?想打人吗?”他的话带着一股北方的大碴子味,显然也是外来打工的人。

      他的同伴也站了起来助威,两个腰板挺得笔直的魁梧大汉紧紧地盯着江淮泽,浑身流淌着正义的气势,十分的具有压迫力,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江淮泽和我。

      江淮泽向来高高在上,从来没正眼瞧过不相干的人,被不相干的人挑衅更是第一次。

      我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路见不平的人,在我的人生里,这样的人,也就只有李琪琪了。

      当初李琪琪得知了我每周必须到医院抽血的原委后,气得浑身发抖,在电话里头痛骂当时还是她未婚夫的江淮沼,问他为什么要助纣为虐,以血换命,没有谁比谁的命更高贵!

      然而,我从很早之前就知道,人的确是有高贵贫贱之分的,而且是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的。

      “关你屁事?”原本火冒三丈的江淮泽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老虎似的,调转了矛头,直指那个大碴子味的男子。

      大碴子男子一点也没有退缩,冷笑一声说:“当然不关我的事,不过却关警察的事。”他朝旁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还掏出手机,直接开了免提,拨打了一个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声:“您好,这里是110报警中心……”

      竟然真的报警了!

      “喂,110吗,这里是……”大碴子男子迅速对着电话报出了医院门口大排档的名字,然后顿了顿,门外突然传来了他那个同伴的声音,是在念江淮泽的车牌号。

      “这里有个车牌号是……”大碴子男人对着电话里头重复了江淮泽车牌号,又继续说,“这孙子刚砸了别人的手机,还很嚣张的扬言要打人,也打小孩,你们快来,再迟这孙子可能就跑了!”

      被骂做“孙子”的江淮泽什么时候受到这样的羞辱,脸都气绿了,猛然操起一瓶啤酒,就要朝那个大碴子男人走去。

      大碴子男人一点也不畏惧,扬了扬浓眉,抖了抖肩膀,做热身动作。

      我不愿连累好心人,冷声说:“江淮泽,我又没得罪你,你砸了我的手机还想怎样?你家人都是有头脸的人,你要是不怕这件事闹到网上去,不怕记者扒你家的低,就闹啊!”

      这话果然很有了震慑力,江淮泽是被江家爷爷奶奶宠坏了的“皇孙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他的哥哥江淮沼,在江淮沼的面前都老老实实的,江淮沼一走开,他就原形毕露,无法无天。

      “好,你给我记住!”江淮泽见有人拿出手机偷拍,也知道这事如果闹上微博,这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又有监控视频录着,他怎样都吃不了兜着走,况且,他哥哥又是羊城鼎鼎有名的律师,事情一旦闹大了,舆论只会对他不利,他学法知法,不能“徇私枉法”,否则,想看他身败名裂的人暗地里操控网络言论,江淮沼的律师所还有谁会光顾?

      两相权衡之下,江淮泽摔了酒瓶,然后那双阴冷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盯得我毛骨悚然,他才冷笑着钻入迈巴赫,驱车离开了。

      我清楚,江淮泽肯定不会放过我的,他不知又会想着什么法子为难我的了。

      这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三天后,我就离开羊城了。

      我的手机虽然摔坏,可叫到的滴滴快车已经停在大排档门口了。

      “谢谢你!”我临走前,感激的对大碴子男人道谢。

      “客气啥?”大碴子男人一敛先前凶煞的气势,憨憨的摸了摸后脑勺,带着些许的失落,笑道,“其实我们见过的,只是你忘了,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我给你撬过铁门。”

      我一愣,霍然想起确有此事。

      那时金蠡飞去了外国跟家人,还有和肖夙宸一起过年,管理别墅的王妈王叔也要回老家过年,大概走得急,以为我在别墅里,就反锁了后门离开。

      我带着感冒的小砚砚从医院回来,发现被锁在了外面。

      别墅前门是指纹声控密码锁,那里没有输入我的指纹声控,我进不去。

      我打电话给金蠡,被挂断。

      我又打电话给王妈,她说已经上了回老家的大巴车了,叫我住旅馆。

      那一刻我才明白,她是故意将我和小砚砚锁在别墅门外的。

      后来我找了别墅的物业,物业又联系了金蠡,将我的情况告诉了他。

      金蠡从不在物资上亏待我,同意物业让消防员上门,破开后门的那扇钢铁大门。

      不久,果然来了两个消防员,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破开了那扇厚实的钢铁大门。

      原来其中的一个消防员,就是这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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