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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6 艰难 ...

  •   后来,墨多多问我和他们分开后发生了什么,顺便还解释了他们是因为在展厅捡到那盒糖才以为我遭遇了不测。
      我回了他们一个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尧婷婷摇头,也笑:“没关系的,蓉蓉姐。”
      墨多多却是又迫不及待地又催我说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自己推脱不得,只好收敛心神理清思路。仔细回想,半晌后吐出一句话来,概括了我之前所经历的全部:“我被鬼公主殷灵抓了,是她救的我。”
      话一说完,我在人群中找到那抹醒目的月白,抬手一指,示意那人就是我所说的‘她’。
      几人的目光一齐随着我指的方向看去,却见陈司墨正和唐晓翼说着什么。她倒还是唇边留着微笑,唐晓翼却是半张脸都黑了,估计另半张上也是一样的光景。
      “……”我惊讶得一时都合不上嘴,眼睛也跟着瞪大了。
      能把唐晓翼气黑脸……陈司墨你真是个鬼才。
      想来墨多多他们的惊讶也和我相差无几,眼见唐晓翼那相当不好看的脸色,墨多多表示解气极了,顿时对陈司墨好感度大增,还幸灾乐祸地道:
      “活该!看起来唐晓翼被气的不轻。嘿嘿,谁叫他嘴巴说话那么毒,又自大又那个什么……眼里没人!”
      “——是目中无人!”查理在一旁用墨多多的声音纠正,不难听出其中的些许气恼。
      “反正意思差不多嘛!”墨多多倒是一脸无所谓,也不顾刚刚查理便甩了个鄙视的白眼给他。他兴致勃勃地看着陈司墨与唐晓翼两人,好奇心又冒了出来。“他们在说什么呢?会连那个唐晓翼都被——”
      墨多多的话就在这里卡住了。他瞪大了眼睛,面孔流露出震惊与难以置信。
      我也是同样的惊讶,因为那正被我们注视着的两人——其中之一的陈司墨朝着44号的入口走去,然后……
      进去了。
      而且毫不犹豫。
      悠闲得就像是在庭院漫步般。
      我目瞪口呆,视线只能是呆滞的随着陈司墨的动作而移动。我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即使没人说明,我也知道现在的地下城44号是怎样的险境,陈司墨现在却要往那里去!这怎能叫人不惊讶?
      在完全进去之前,陈司墨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盯着她的视线,转身对我轻轻一笑。黛色的眸子化作噬人的黑洞,墨潭般再染不上任何一点光或色彩。
      ——那是该用怎样的词汇去形容的美丽啊?
      我脑海里浮现出之前陈司墨毫无笑意的脸,一股寒气再度爬上我恢复温暖的身躯,将我一点点冻得浑身僵硬。
      电光石火间,我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只觉得被陈司墨的目光注视的短短几秒钟里,四周空气都变得粘稠,让人难以呼吸。
      陈司墨她……刚才她那笑容,或许也该是我无法用自己仅知的词汇去形容的——
      危险。
      这个人美得这么肆意张扬,也危险得这么明目张胆。高雅温婉的气质与随心所欲的言行,那笑、那眼中的深渊,那空洞无物的灵魂,无一不浸透着刻骨的寒意。
      她注视我,时间的流逝被无限拉长。我落在她眼里,像只孤单无助的弱小猎物,可以任意逗弄算计。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不安郁积于胸口。我在陈司墨的注视下胆怯,忍不住后退……
      陈司墨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然而还不待我松一口气,一串鲜红闯入了我的视线。那是陈司墨手上拿着的同心结,缠着一颗黑色玉石,鲜红的流苏随风而动。
      我的目光猝不及防地碰上那颗黑石,霎时间灵魂像被什么狠狠攥紧。
      “……!!”
      我张大了嘴巴,想要惊呼却发不出半点声响,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喉咙。
      视线所及之处以最快的速度变成白色,那样刺目的白。
      随着视力一同消失的还有记忆,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思绪全部纠结成了他国之语。我变得无法思考,陷入了混乱之中。
      ……
      “……唐晓翼,你为什么不阻止她?那里那么危险!”
      “切,那也得她死得了。陈家的女儿——没一个不是怪物!”
      ……
      外界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而我和说话的人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没有人看得见我。
      ……
      “来……”
      那似乎是谁的呼唤,模糊而沉闷。有无形的线牵在两头,嵌入了灵魂,无法摆脱。
      ……
      “……蓉蓉……蓉蓉!”
      有声音在耳边轰然炸开。
      “……!”
      空梦惊醒般,我受惊地朝后跳开一大步。
      茫然的环顾四周,看见的东西都像隔了一层雾。眼前似乎有人影晃动,黑白的颜色。脑袋并不混乱,是因为一片空白的原因么?出奇的清明。
      “蓉蓉姐姐,你怎么了……”黑白人影说话了,声音模模糊糊,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听出这句话里的关怀。是认识我的人吗?奇怪,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存放记忆的地方空空荡荡,像被谁徒手抹去了人生的痕迹……
      “蓉蓉!!”
      又是那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下意识转过头想去看说话的人在哪,视野中却半点影子也没有映出来。
      ——是谁在说话?
      “小心!小心!”
      这次我听清楚了,这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她在很焦急地说“小心”。可是,小心什么?要谁小心?
      “蓉蓉,不要听它的话!不要被牵引过去!不然……”
      她焦急的声音顿时模糊了、遥远了,随之清晰起来的是彼方某个人的呼唤,沉闷悠长。
      “来——”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脑海一片空白,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突然感到疲惫,闭了闭眼睛,便只觉得天旋地转。远方好像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在拉扯着我,一下又一下地抽动血管的疼痛。
      那实在是太疼了。我痛苦地皱起眉头,却又不知道这股疼痛的源头来自哪里。它好像从四肢百骸中蔓延出来,仿佛在将血肉灵魂从骨骸中剥离。
      无法呼吸,连动一动都不被允许。我觉得,自己大概要死了——
      不,或许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全身上下绵软无力,酸痛的感觉从身体的各个角落爬出来。我躺在软软的床上,无力地睁着眼,一时间记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为什么全身都好痛……像经历了被人从六楼扔下来又让吨重的货车狠狠碾过一样……
      我认出来这里是医院的病房,空气里飘荡着冰凉的苏打水气味,旁边挂着药水,凉凉的液体通过扎进我体内的针头流入血管。动动手指带来的都是难以言喻的酸痛。
      记忆潮水般地涌回脑海。我想起来我不是在唐人街吗?怎么眼睛一闭一睁就躺在了医院的病房里?
      “……”我张口不由自主的一叫,喉咙间发出极微弱的声音,小得连我自己都几乎听不见。嗓子也疼,干渴得厉害,好像很久都没有喝水了一样。
      这……怎么回事??
      我心中惊恐万状,瞳孔因不安而瞪大。心脏砰砰砰地乱跳。
      “蓉蓉。”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眼睛一亮,急忙扭头去看,却因这个动作牵动着全身都痛起来了。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
      “先别动,也不要说话——”欧阳夏空道。“蓉蓉,你的身体现在还很虚弱。”
      不止是虚弱,还快死了吧。
      我在心里苦笑。
      在唐人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都记不得了?
      “你昏迷不醒,已经七天了。”
      “……!”
      “简单说吧,这是陈司墨的恶作剧。”欧阳夏空的声音听着有些凝重。“但她做的太过火了。你终究只是个普通人类,现在又身处异世,穿越对你的身体还是有影响的……”
      她话说得含糊,我也听得懵懂。但我的昏迷出自陈司墨之手,这我是听懂了。
      ……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感到委屈。难道是我哪里惹她不快了?
      “蓉蓉。”欧阳夏空唤我,语气与平常不一样。我敏锐的从中听出了某种不悦。
      “别什么都觉得是自己的错。”她说。
      “……”我心一惊,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某种情绪塞满了胸膛,涨得难受。
      “这件事你是受害者。邱蓉,你没有做错什么。”欧阳夏空用一种极缓而尖锐的语调说着:

      “别看轻自己。别放低自己。别怜悯自己。”

      她的话像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地抓住了我的心脏,让我痛得几乎没法呼吸。
      我感觉自己此刻就像剥光的虾,被丢到餐盘上任人宰割。深埋心底的卑微猝不及防地被人揭露,窘迫与羞耻的强烈冲击让我感到害怕与无力,脸皮火烧火燎的烫。我想,不如下一秒就让我死掉算了。
      “……唉。”悠悠一声叹息。
      是欧阳夏空。
      “蓉蓉。”她的语调放得柔和了,我听出她声音中的无奈。“你和我姐姐很像。”
      她说。
      我很惊讶。欧阳夏空还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谈起她的姐姐。
      很像……?我和那个秋落?骗人吧……
      “你有种让我面对着姐姐的错觉。”欧阳夏空的声音淡淡的,掺杂着一丝复杂。“虽然从另一方面来看,你们也非常的不相似。”
      “姐姐也是,总把错归在自己身上,什么事都自己一力承担。那样温柔的人,因为不懂得拒绝、因为性格宽容,所以就要背负比常人更多的伤害痛苦。”
      “姐姐明明也只是普通人。和这世上千千万的普通人一样。难道只是因为她温柔,所以就要承担那么多么?”
      我沉默。
      她说的……其实就是秋落吧?我和这个人哪里像了……我苦笑。原来秋落是那么好、那么温柔的人,只是她的温柔只给了欧阳夏空你吧?
      “我没有说谎。”欧阳夏空似是看出我心中所想,轻轻的道。“姐姐其实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哪怕是毫不相干的人,她都会出手相助。可就是因为这样,姐姐她才活得那么辛苦。”
      “——你也一样的,蓉蓉。”
      她说。
      “你也活的这么辛苦,连快乐都小心翼翼。”
      我呼吸一窒。虽然很快恢复过来,却仍觉得心脏冰冰的凉。
      ——欧阳夏空才认识我多久?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她竟然就将我这个人看得这样透彻!自刚才起到现在,字字都砸在我心上,异样的压迫致使我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真是可怕的人物……
      我苦笑。自刚才起这股苦涩就没从我脸上褪去过。
      我当然知道自己性格软弱自卑,但我又能怎样去改变?我已经习惯了不去向前不去争斗,遇事第一反应就是退缩。这次如果不是已经被逼到悬崖边了,我也不会去掺和墨多多他们的事。我没有秋落的好运也没有她的能力,更没有她的坚强。我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
      对于秋落,我从不否认我是羡慕她,甚至是嫉妒她的。但我太清楚自己的性格,我没有如她这样的勇气与坚强去选择荆棘丛生痛苦交织的路。如果我是精灵王后裔,那我绝对做不到。所以,我又是佩服甚至心疼她的。
      欧阳夏空说我和秋落很像……或许真的是有那么一点点相似,但是秋落要比我强得多,不是么?说我自卑也好,自暴自弃也好,反正像我这样的人……
      似是为了遵从我内心的想法一样,身体的疼痛一波波袭来。我痛苦地皱起眉头,觉得呼吸更困难了。清醒的意识也模糊了起来。
      欧阳夏空一惊。
      “……蓉蓉!”
      她唤我的名字,然而我却抵不住身体越发疼痛的感官,又昏迷了过去。

      ——别怜悯自己。
      欧阳夏空的话在梦里也回荡不休。这五个字像长了刺,每听见一次便痛一次,慢慢地变得麻木。
      再一次从疼痛中醒来时已是深夜。我睁眼,旁边的欧阳夏空便察觉到了一样,转过头来看我。幽灵的特殊体质在黑暗中散发着森冷的浅蓝荧光,这使得她的面容模糊了些,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蓉蓉。身体很痛吗?”她问。
      “……”我眨了眨眼。
      “也是呢,不然也不会被痛醒了。”她伸出手,似乎是想摸我的额头。我只看到莹莹的蓝光,皮肤没有接收到被触摸的感觉。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觉得她贴着我额头的地方一片阴阴的凉。
      “再忍受一下吧。毕竟……”她没有再说下去了。
      我也不想说话,于是就这样沉默着。
      病房里蔓延着一股奇怪的氛围。欧阳夏空没有要继续昏迷前我和她之间那段对话的意思,我也理智的不去提及。她好像有什么心事,长时间都一言不发的蹙着眉头。
      这个样子的欧阳夏空与我对她的印象极其不符。虽然嘴角还留着浅浅的笑容,但并没有温度。与其说是笑,倒不如说是面具更为贴切。
      ……也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啊。
      我想。
      于是顺势也想起了另一个人。脑海里浮现出船王清隽的脸,想起他温和优雅的微笑,以及他那仿佛天塌了也不慌不忙的冷静睿智。所谓百年船王,活得久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觉了然。
      不过,那时候他最后说的那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想起自己离开船王的书房后的疑惑,后来还因为想不通而被欧阳夏空好好的打击了一番智商。但是我是真的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说“等我见到她之后代为转告”?
      他为什么就不能等自己见到秋落的时候,自己说吗……
      更奇怪的是后一句话——“如果到那时你还记得我”。虽然船王说的是假设的话,但我直觉那不是假设,而是肯定的事实。就像奥菲斯一样……对,就像奥菲斯说预言时的感觉一样。
      为什么要说肯定的话……为什么笃定我一定会忘记他?好奇怪啊……
      ……
      ——难道……?
      电光石火间,脑海里忽地闪过某个念头。即使只是一闪而过,却仍使我心惊肉跳,转而手脚冰凉。
      他——知道秋落已经消失了?他知道自己不会再遇见秋落了?但是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奥菲斯告诉他的?不然他怎么会说出那么笃定的话来!
      一股冷气从脚底升起,最终冷到了后颈肉。心脏像是结了冰一样。我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节奏紊乱。胸口压了千斤重的巨石一般,身体的疼痛在这一刻也被无限的放大。窒息、冰冷、剧痛,三种感官一瞬间都集中一起。这种感觉真的叫人生不如死,犹坠十八般若地狱!
      “……你怎么了?”欧阳夏空注意到我的异样,转过头来看我。“是疼得厉害吗?还是——”
      我张大了嘴用力喘息,脸上的肉因疼痛而挤成一团。那大概是个极痛苦的表情,连欧阳夏空都变了脸色。
      “蓉蓉——”她唤我的名字,低而急促。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样看着我。
      好一会儿后,我才缓过劲来,呼吸渐渐变得平稳了。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胸口淤积的沉闷也一并吐出般,又带着劫后余生似的庆幸。
      ——好痛苦,真的好痛苦。短短十几秒的时间,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鬼门关旁晃荡了一圈。恐怖,冰冷又——无助。
      “好些了?”欧阳夏空轻声问。
      “……嗯……”我颤着唇,模糊地发出一个‘en’的音节。
      “抱歉,我什么都帮不了你。”欧阳夏空低低道。
      “……”我弧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已经很好了,真的。
      有人关心我的感受我的痛苦,在我迷茫无措的时候安慰我,是我过去想也不敢想的事。
      我已习惯了无人问津,习惯了自己一人默默承受。
      所以,欧阳夏空,真的……我真的,很感谢你。无论因为什么,你愿意和我说话聊天,和我这样无趣的人相处,我就已经高兴得要哭出来了——
      “如果姐姐在这里就好了,至少她能让你不再那么痛苦难受。”欧阳夏空看着我,轻轻地说。她的眼中似乎闪着某种光芒,笑容微微泛苦。
      “我一直都在接受来自姐姐的保护,我什么也帮不了她。姐姐一身黑衣,衣下我永远也不知道有多少鲜血淋漓。现在我看着你痛苦难受,就像也在看着姐姐痛苦难受。可一样的是——我只能这样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蓉蓉,你知道么?我多希望自己能有姐姐那样的能力,好去帮助她,哪怕只分担一点点劳累,以至于她不必活得这样辛苦。”
      我的眼睛微微睁大。
      ——原来是这样。欧阳夏空的心事果然是秋落吗……但是,为什么她说的话我都听不太懂呢……?
      回想起刚才脑海里一闪而逝的那个念头,船王奇怪的原因的猜测,我的心里浮现出一丝不详的预感,蛛丝般地缓缓缠绕起来……
      “你……你的……姐姐……”我开口说话,声音嘶哑微弱,也不知道欧阳夏空能不能听清。
      “……”她静静看着我,耐心地听我把要说的话说完。
      “你的……姐姐……名……名字……是?”
      欧阳夏空歪了歪头,又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字地重复我的问题:“姐姐的名字?”
      我艰难地点头。
      “姐姐的名字是秋落哦。”
      欧阳夏空轻轻地说道。

      “——欧阳秋落。”

      【06-END】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灬oωo灬)♩【bu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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