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阳高照》单寅

114、隐忍

　　如果你走了，我不知道明天是不是还能平静度过。或许，我走了，你不会这么难过。一开始的爱情只求付出，自己的付出被你接受是一种开心。可是到了中途我想着能不能将我们的爱变成对等，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多。后来，不奢求你能视我为最珍贵的，我也不会再害怕失去你，因为本就是谁都不属于谁。要使爱情能长久，或许我要对你少点要求，但愿你能爱我少一点，爱我久一点。
　　程阳在我怀里安静的靠着，不哭不闹了。我看着他的面颊带了不应该有的疲惫就好像看着一株绿竹瞬间枯死。我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就像自己睡不着时他哄我一样耐心。早晨的阳光就像未睡醒一般颓废，惨白的光亮照进窗户让人打不起精神，空调明明开到28度，我感觉怀里的人好像全身都透着冰凉。“程阳是不是一直都不快乐？”我无法掩藏自己的哀伤和悲凉，他圈在我腰后的手臂紧了紧：“梁炎，有了你我其实没那么难过了，甚至我觉得自己都不那么仇恨他们了。就算从小生活在肮脏的羽翼下，就算我连生父都没有见过，即使母亲带着我天天以泪洗面，为了我，母亲忍气吞声、小心翼翼地活了这么多年。这些疼痛都没有那么明显了，梁炎，你最吸引我的是你的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能看见你最真诚的大笑，你伤心的时候也会大哭大闹，我好希望自己也能像你一样，不用遮掩。宋婉婷和我小时候一起生活了几年，后来妈妈以死相逼才让宋明德同意我们母子离开那个要命的家，宋婉婷一直监视着我，宋明德生怕我翅膀硬了会给他带来麻烦。”
　　我抱着他躺下、让他枕在我的胳膊上：“程阳，以后我会尽力护着你，还有你妈妈……”他难过地闭上眼睛：“要不是宋明德还有一点人性，我估计和妈妈已经是苏清河手里的孤魂野鬼了。我整天待在街上不知道去哪儿，我甚至想着我这一辈子能不能活在阳光里，不用整天想着死去的父亲该怎么宽慰他，也不知道我活着是不是母亲的负累……”他干净好看的眉眼好像失了活力的蝶翼无力地颤着。“别胡说，你才是你妈妈委屈受尽还不放弃的理由，程阳，我知道这样的遭遇太过沉重，可是这不代表你要背负着它过一辈子。你还有我，我要帮你，你背负的痛苦我想要帮你承担一半，我想好好照顾你，我想能陪你走过这一生，不管风雨还是晴天，我都想要守护你。”他眼神戚戚地看我，我们捧着彼此的脸颊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但是我们知道一定要扶持着彼此走下去。不管未来是什么，不管有多黑暗和漫长，我们都要走下去不是吗？
　　雪停了，气温越来越低，喜悦越来越少，沉重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接下来的两晚上我不知道该怎么笑才合适，程阳见着我瞌睡的次数越来越多，我看着他只顾蒙头大睡也不想叫醒他。能在身边总比隔那么远要好吧，我心里想着他能来陪我哪怕一句话不说我也开心，可是我并不开心。他的遭遇何尝不是我的难过？我好像看到了自己卑微渺小的存在，对于仇恨什么都不能做，对爱的人不能相助也让人忐忑难安。所以，宋婉婷才是大赢家吗？看来人家当年说就算我读了大学还是没有她过得好貌似要应验了，原来这个世界上穿鞋的总是比光脚的跑得快。苏岑牺牲色相讨好她，程阳被她监视着，这个女人的父亲还真是保证了她嚣张弱智的资本呢。当年想要弄死我的理由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不是为了我不理她而是因为我动了她想要霸占的奶酪啊。我心里藏了几年的阴暗瞬间都聚在一起，要只是简单的青春疯狂我倒不想恨谁，可是宋婉婷啊，你这样对待我爱的人就真的欠打。我倒是很想看看再过几年谁混的更差？我悄悄拿起手机用程阳的号码加了宋婉婷的微信，唐宋听着我想要给宋婉婷道歉便乐见其成地把宋的微信号给了我，我知道她不会加我，可是程阳的请求发过去她瞬间就加了。我看着验证消息里的苏岑二字开始亢奋，接下来的事情是不是会很好玩呢。
　　你想要击中一个人的软肋有两种方法，要么让她爱上你要么让她来不及恨你。吊足了宋婉婷的胃口我便说自己要出去约会就下线了，她原本快要溢出屏幕的热情最后只回复了一个哦字就没了下文，我抱着手机在椅子上大笑，我倒是要看看你那厅长爸爸能不能护着你和他一辈子。程阳迷离着眼睛醒来，我见他望着小茶几出神便拿了矿泉水递了过去。“谢谢小袋鼠，我带你出去吃饭。饿了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就永远睡不醒了，就是睡得好香好香那种。对不起哦，你一个人醒着一定很无聊吧，新年就这样过去了，我还没有给你送礼物呢。”我笑着揉揉他的头发：“没事的，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就好了。”我翻腾着书包给他找新买的打火机，他从身后拥住我将脸贴在我的颈窝里。“你不会我买了这个吧？”不等我遮住那个蓝色的盒子，它已经被程阳手快地拿了过去。“不是，那是女孩子用的，这个给你……”我把项链盒子从他手里拿过丢进书包里，他打开看到礼物脸上洋溢着喜悦瞬间又惭愧的看我：“对不起，你不喜欢的事情我还是没能戒掉。谢谢小袋鼠，我确实喜欢这个火机好久了，虽然不是因为想要抽烟才喜欢，但是难得你有心了。我爱你……”“别急着发表获奖感言，还有呢……”我笑着把一条皮带和一条领带递到他手里：“上次看你皮带有些磨损了，还有快要毕业了难免要穿正装，正装我给你买不起只能给你找一条好一点的领带了，还希望程阳男神不要嫌弃……”他揉揉我的头发、把吻贴在我脸上：“我很喜欢，你买的我都喜欢。一会儿我们去商场逛逛吧，你的包包用了好久了，换一个吧。”我笑着摇头：“差不多能用就行了，等我自己有钱了我就去把自己微博上收藏的帖子里的所有东西都买回来。你别花钱了，带我出去吃好的我就很开心了。”“你刚才那个盒子是给自己买的项链吗？这种事情应该是我来做啊，都怪我平时顾着兼职没有留意，今天必须完成这件事情。想好了买什么待会儿一并给你解决了。”我笑着摇头：“知道了。”算是含糊过去这个问题。
　　他把高领毛衣套在身上，我穿好衣服便把帽子戴在他头上，我玩心大起就抱着他的头在地上乱扭，本来等着我给他拾掇好就出门却被我摇来摆去的不得起身，他笑着：“别闹了，小袋鼠，我好晕……”我弯腰大笑，他见我嘲笑他便过来将我摁在墙上强吻。我故意不让他得逞，他的舌尖被我咬在嘴里不能逃脱，我用鼻腔凶他：“还敢欺负我吗？”他哭笑不得地摇头闷哼道：“女神，小的再也不敢了……”秘密的分享让我们两个的关系好像不知是旧识和恋人那般单薄，我们彼此面对的好像是自己血肉里的一部分，他是我的主心骨我是他的软肋。我不知道程阳怎么想我对他的意义，但是从今天起我想要好好努力去完成他的梦想和自己的渴望。“程阳，你不爱我了……”我咬着筷子噘嘴道。“怎么了？”他见我佯装委屈的嘴脸笑出声：“不爱你爱谁你说？”“你都不给我夹菜，你以前明明很爱给我夹菜的，你都不给我夹菜，我吃饭一点都不香了，吃什么呀，人家都不爱我了……”他被我逗笑：“老佛爷消消气，小单子现在就给您老人家夹菜，有口水的筷子您不嫌弃吧？”他装作毕恭毕敬的把菜夹在我碗里，我嘟着嘴：“都没有肉，你一点都不爱我……”他哭笑不得：“姑奶奶，您稍等……”我觉得自己再闹下去估计有点太矫情就收了手道：“好了，你可以退下了。哀家要用膳了。”他噗嗤笑出声：“嗻。”其实女生大多数的矫情和小脾气都是能被几句好话哄没了的，只要你愿意陪我演戏，其实我根本就不生气，还不是为了和你多点交流，免得你走了我连回忆都不够用了。
　　一个人的习惯会显示出他一贯的生活方式，程阳不爱逛商场，从他以前陪我买鞋子微皱的眉头就能看出来，大抵男孩子都不太喜欢这种细心挑选的活动吧。“程阳啊，你不是不喜欢来这儿吗？上次还见你不开心了呢。”他把我的右手牵着塞进他的羽绒服兜里笑道：“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自己不能让你放心挑选不用顾虑账单还挺挫败的。今天我开心，因为工资到账了，今天想要的礼物咱们只卖贵的好不好？”我笑着冲他眨眼睛：“本大爷只要最好的！”他的眼神含着笑意转向一侧，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见导购略为惊奇地看我，我吐吐舌头拉着程阳跑开。程阳给我买了一堆的护肤品还有一只略贵的口红，我笑着看他：“你确定我的皮肤差成这样？”“老佛爷，谁说您皮肤不好我分分钟弄死他。这不是帝都的干燥季节来临，小的怕您的皮肤被这脏气儿沾染了嘛，特意为您挑选了今年最热的款式，请您放心使用，我看了微博上好多人推荐就收着了。那么多人说好，应该是没问题的，而且我看到您的微博也转载了，应该是您比较想要的吧。小的说的可对？”我被他的语气逗笑：“小扇子最近智商见长，哀家很高兴，回去有赏。”
　　我看着长长的购物小票心里还是咯噔一下：“程阳，咱回去吧，今天花了不少呢。”他笑道：“远远不够，我带你去买冬装，这件羽绒服你去年就在穿了，我不能让我媳妇穿旧的，我穿新的……”他牵着我上四楼，我迟疑着不肯前行：“衣服还好好的呢，能穿就行了，花那冤枉钱干嘛呀。你穿的好看我特别开心，去年的衣服一点都不比新的差。别花了，省着你回去了给自己多添点用的，还有你妈妈，你不给她买礼物啊？”他温柔笑着：“我看着你打扮地好好看看的，我比谁都开心。我一个大男人用什么啊？赚钱不就是为了给自己媳妇花得嘛。我妈的礼物我回去自然会买，你别操心了。而且现在她有了新家，她没有那么需要我了，我回不回去没那么重要，我的礼物也没有那么重要……”我见他脸色变得阴沉，我知道自己可能不小心戳到了他的软处：“你别那样想，没有当妈的不思念儿子的。我爸那么大男子主义的人都会因为我买的一件小礼物而开心好久，你要知道父母在乎的不是你给他买了什么而是你能惦记着他们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我们农村人都说人的心尖儿朝下，我们只爱自己的孩子却记不起自己的父母就是这个道理，我们知道往下疼却不知道往上疼。你妈妈肯定很爱你，只不过你现在长大了，她不想给你为难罢了。新的婚姻对她来说未必是坏事，这说明她不用再为逝去的人活着了，程阳，我知道这样说很冒昧，但是你妈妈往前看没有错，爱一个人默默记在心里便好，你爸爸应该不愿意看着她深爱的女人永远孤身一人的。你不要在乎她跟谁在一起，重要的是她安全健康的在等着你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不是吗？我对生活没什么要求，从我爸爸被打得吐血的时候我就祈求他只要健康平安的在这世上活着就好了，真的。”我们两个站在电梯口就是没有进去，我拉着他除了商场，他一语不发的牵着我走了一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开导错了，他就那样牵着我走，穿过巷子回到房间也没有帮我拎东西，我略微有点压抑的看着他缓缓把手从兜里抽出。
　　他一语不发的待在房间里，我只好坐在他身边看他抱着《刑事诉讼法》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掏出蓝色的盒子：“这是李青墨给我买的项链，说是跨年礼物，我不想瞒你，你也别多想……”“挺漂亮的，很适合你。”他不抬头的丢了两半句话继续看书，我见他不想理我只好乖乖坐在床边继续看《中美报道框架比较分析》的论文。
　　李青墨发来微信约我吃饭，我只好撒了谎说自己在复习六级没时间。“你六级不是上次过了吗？”我才觉自己说漏了嘴：“还想刷分，上次考得太少了……”他发过来语音气骂道：“你们政法的学生还要不要我们活了？过了还刷分要我这个没过的人情何以堪？”程阳微微侧目：“青墨吗？”我点点头，他拿过手机笑着输入了：“你六级过了我就请你吃大餐”。我赞许的看看程阳：“不错，这个激将法不错。可是大餐对李青墨来说毫无吸引力，你要是说给他到时候介绍一个美女我想他一定会埋头苦干的。”他笑着把手机还给我：“你倒是了解他。”“哎哟喂，男神这是在吃醋吗？他那个德行你和黄天琦都应该知道吧……”“话说黄天琦怎么最近不来看你？”他终于主动挑起话题。“他搬校区了，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吧？人家和女友打得火热那顾得上我啊？”他点点头道：“有时候挺羡慕你的，有那么多的人照顾着你，我发现我哥们儿对你都特好，怎么办？”“切，你哥们也是我哥们儿,，人家对我好是因为他们人品好，你以为是我值得被温柔相待啊？”他揽住我的肩膀笑道：“我想明白你今天说的话了，梁炎，我今年和你一起回家，我们去看看我妈妈，顺便给爷爷奶奶上坟吧。”我满心怜惜地抱住他：“到时候一起买礼物，我们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