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阳高照》单寅

115、家长

　　你的离开对我来说不好捱，虽然我知道人要豁达才会被世界温柔相待。我就是没办法止住泪水，尤其是万物沉睡来临时的黑夜。那些说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多半是没爱过或者强装淡定，真正的心痛从来都是无声无息的自说自话。我宽慰自己不要想他，可是眼泪和难过不听话。不管我走过多少喧闹和嘈杂，我都会时不时的想起你送的那支玫瑰花。都说忘不掉的记着就好，可是我根本就没有试着去忘掉，这样是不是有点太难熬？你不知道，你永远是我心里的山呼海啸。
　　来得早也去得早，万事万物自有去处与归期，我们能做什么呢？我知道的就是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和最真诚的祝福，祝福他能每日按康喜乐，心无烦忧。程阳抱着我靠在床头，我们俩个人见面除了睡觉就是吃饭，他对我这种死宅的精神表示过抗议，但基本上都被我无视掉了。“我不喜欢出门，只要和你在一起，哪怕住在荒野里我都愿意。”我跳下床拿了素描本和铅笔坐在桌子前面画礼服设计稿。“你老是待在屋子里不利于身心健康，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看看不一样的风景，这是很放松的一件事。我发现你的焦虑越来越严重了，你应该试着缓解一下，老这么下去我怕你心累。”他从背后圈住我，我回头一看撞上他的侧脸，顺便偷亲一口：“知道了，你比我妈还操心啊。等天气暖和了你就带我去海边吧，本大爷要穿比基尼……”他咯咯笑出声：“你不穿内衣其实还没我的胸大……”我丢下铅笔追着收拾他，午后的阳光渐渐失了光亮，在我看不见的山头上落下去了。
　　寒冷越来越明显，帝都的天气就是这样，冬夏一开头就再也不会柔和了。要么冻死也么热死，就像帝都这座城市一样的气场，要么出类拔萃要么碌碌无为，想在这个城市里活得有滋有味真是难于上青天，至于那些已经在云端的都是老祖宗攒了几辈子的结果，我们这些想要在异乡扎根的人只能被逼的慢慢改变最初的想法，身在异乡就算腰缠万贯也不能与家人为伴，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梁炎，你是不是要留在北京啊？”程阳毫无缘由的来了这么一句，我合上《传播学理论》挠挠头走进浴室：“大一的时候真这么想，现在有点想回去，因为感觉自己的学历与房租根本不匹配。”水有点凉，我脱掉衣服站在花洒下面转身喊他，他站在门口眼神露着窃喜：“是不是又调不好水温了？”我点点头也不避嫌，我好像在他面前不怕暴露自己的缺点，我在我妈面前都是尽量遮掩身体，在他面前从来不怕这些。他将我拥在怀里：“会感冒的，小淘气。”他的呼吸扑在我的颈窝里：“有你在，感冒了正好找个让你好好宠我的理由。”“值得吗？”他笑着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你干嘛？”我挑眉佯怒着看他，他笑着摇头：“我就是想洗澡而已，你想到哪里去啦？”被他气笑：“你说一会儿要叫他们吃饭，可是黄天琦什么时候才能来啊？我有点饿了……”“小袋鼠先忍会儿，他马上就到。你要不先吃点我充充饥？”我捶他一拳：“你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口红这种东西真的会上瘾，我涂了两天就下意识的想要用它。奇怪的是，我一向不喜欢涂它是因为我不想把自己变得和街上的大多数人一样，吃饭的时候还要擦掉，说话的时候还怕沾牙，直男癌搞不好还说女生顶个红唇是为了勾引他。程阳看着我的妆容开始赞许的点头：“我发现你化了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出来了，感觉你的眼睛会说话，真的好看。小袋鼠，我发现你是个潜力股啊，想当年的毛小子现在也是一枝花，嗯，看来我的功劳不可磨灭啊。”我想把嘴巴轻轻贴上他的，他嫌弃地躲开：“我不喜欢吃口红……”他要是不躲则罢了，一躲我就更想霸王硬上弓。无奈他翻着白眼被我亲吻，他嫌弃地随手擦擦：“好了，你饿了，真是个小妖精……”
　　黄天琦扶扶眼镜笑着看我们两个都穿了白色的羽绒服进门，李青墨脸上挂着郁闷的表情却笑道：“你们两个再这样就不要和我们做朋友了，而且我感觉我已经饱了，狗粮不太好消化……”我惭愧的笑着，想起他送的项链便掏出包里的盒子：“给你们两的跨年礼物，过新年的时候都在家不能聚在一起，这就当是这一年的祝福，不要嫌弃，请二位勉强收了吧。”黄天琦满眼惊喜：“哎呀，还有礼物，今天来得是时候。”“别拆开，当面拆礼物你俗不俗？”黄天琦恨恨地看了一眼青墨：“我在你面前从来不怕俗，有你我还需要担心自己俗这个问题吗？”李青墨白了他一眼：“一谈恋爱傻三年，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不是一孕傻三年吗？”我笑着接过程阳递来的水。“在黄天琦这儿完全应验我说的，你看看眼神呆滞，四肢无力、面黄肌瘦，一天除了哄媳妇儿开心是不是没别的事儿了？”程阳笑出声：“你的打击面要不要这么广？我觉得一天除了哄媳妇儿没别的这种生活千金难求啊？这就是你为什么找不到真爱的原因，你不宠着媳妇儿谁会和你长长久久啊？活着本来就很累，谁能保证自己永不反悔？明白吗，单身狗？”李青墨直接站起来敲程阳的脑袋：“我找不到真爱我心甘情愿，你再说我单身狗我就把你和梁炎拆散你信不信？”黄天琦看着两个大男生在包间里打闹大笑不止，我也被这二人逗笑，只不过程阳黯了一瞬的神色告诉我李青墨应该是踩到了猫尾巴。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我怕程阳多心便制止他们：“你们两个赶紧坐好，下学期都大三下了，人生规划什么的不应该谈谈吗？”“梁炎，你不是要留北京吗？有什么好谈的，准备好过暗无天日的生活就可以了，还有什么好谈的啊？”黄天琦毒舌起来真是连我都怕。“不一定，我们程阳说了，谁能保证自己永不反悔？说不定毕业前我又想回去了呢？咱们省会那种三十八线城市应该没什么压力吧，奋斗十年家也有了，车也有了，主要是好吃的多啊，我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是个胸无大志的人……”李青墨大笑：“大痣？我见过胸有大痣的人基本上都是男生……”我被他的无厘头逗笑，黄天琦和程阳如出一辙的摇摇头：“李青墨你真的没救了。”“我打算回家发展，我要为家乡做贡献，你呢？”李青墨转移了话题问程阳。“我啊，还没想好，不过梁炎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去不了创造条件也要去，创造不了条件就再试试看，反正我跟着掌柜走，妇唱夫随。”李青墨摇摇头：“这饭我真的不吃了。”黄天琦笑道：“你不就是嫉妒人家双宿双飞吗，让你作，找了那么多就不好好处。我打算留北京，下学期实习，到时候再做考量，表哥你这种新能源去青藏高原比较适合，到时候带个藏族丫头回来还能生个混血儿……”李青墨敲了黄天琦一筷子：“要生混血你去，我要再混血孩子真的不像中国人了怎么办？”“没看出来你这么爱国……”我打趣道，“爱国是每个中国人义不容辞、责无旁贷的事情！”他说着假模假样的举起宣誓的拳头，一顿饭也是全程爆笑。
　　他走得很慢很慢，我牵着她的手也走得极慢。可能是不想回到屋子里只对着四面墙壁吧，李青墨见我们二人像两只乌龟一样便吼道：“你们两个走快点，我们快要冻死了……”程阳故意晃着我们紧握的手笑道：“没办法，两个人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啊……”“你就秀吧，我爱学习，才不和你们这些俗人一样只知道二人世界……”李青墨裹紧身上的墨蓝色大衣，柔软的黑色毛绒从领口团至腰间，黄天琦则把手踹揣在黑色的羽绒服里随意看着左右的行人。“程阳，你先拖住他俩，我回房子收拾一下……”程阳悄悄点头，我一想起早晨和中午用过的安全套和卫生纸就全身一个哆嗦，这种现场要是被他们看到我估计自己没脸见人了。虽然我知道这在男生的圈子里是不证自明的事实，可是我好歹是个面皮薄的人，真是造孽啊。
　　这辈子的腰疼是从有了男朋友开始，我趴在床上让程阳帮我揉揉，睡意袭来我想要极力保持清醒却不得：“程阳，我们早点休息吧，你明早还要坐车呢。”他也许是累了便把我揽在怀里不再言语。一夜到天明，我的梦里重复着程阳之前说过的事情，他的父亲母亲，他的仇怨和那些故事的细节在我脑海里展开，我被自己在梦里看到的情景吓到，原来这世上的心酸有这么多的摸样，这世上的不幸可以变着法子折磨渺小孱弱的人。人一旦开始残忍时就变成了比禽兽还不如的东西，他们会杀死同伴、遗弃亲人、甚至去残害一群原本没有交集的陌生人。人这种东西很起心来就像是没有血肉的躯壳一般，走到哪里只知道毁了和他不一样的存在。
　　程阳的脸颊融在清晨的光亮里，清冷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他的脸颊盛着平和，这个男生从小到大的柔和原来只是保护自己的盔甲，他掩在心里的情绪那么沉重压抑，他却从来不说一句。这个人看着就让人心疼。这个人又要离开了，我在心里祈祷着如果时间真的能定格，我真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醒来时能看见你，还有什么不快乐。
　　当我们再次相见时，他一天水米未进从天津赶过来，我在西站的地铁出口里站得脚都开始发麻。我见着对面执勤的武警用略微奇怪的眼神看我，我莫名其妙的心想这些兵哥哥平时可跟雕像一模一样啊，今天是着了魔吗？脸上竟然还有表情真是怪哉。我被他们看得略微不自在便扭头向四周看看。程阳的笑脸调皮的摇着，我开心的不能自已便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脖子上：“你怎么来了都不告诉我啊，还跟我躲猫猫，你快要急死我了……”我看着他表情略微害羞便噘嘴道：“不在公开场合秀恩爱的都是给小三留后路，你害羞什么啊？”他指指旁边我才看到俊杰很知趣的转身过去。“俊杰，好久不见啊……”俊杰这才笑着转身道：“嫂子好，好久不见……”我被他一声嫂子叫得羞赧难挡：“你们应该早过来一天，我可以带你们去吃饭啊，你看现在火急火燎的，都怪程阳……”程阳笑着点头：“都怪我，都怪我，谁让英语考试推得这么晚呢。我请你们吃火车上的晚饭，如何？”我和俊杰不约而同的摇摇头：“我宁愿吃泡面！”
　　鉴于俊杰在我们对面，程阳这是安静的坐着让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再无过多的动作，我觉得脖子略微泛酸便趴在桌子上开始打盹。程阳和俊杰笑着说话，我迷糊的听着。车上吵吵闹闹，还没到10点的卧铺车厢还是一片通明，旁边的女生不自觉的打量着程阳和俊杰，我装作全然不知的样子继续趴着。“小袋鼠，你先别睡，我给你热点牛奶，喝了再睡。”我摇摇头：“我只想睡觉，牛奶明早再喝吧，要不你给你和俊杰热了喝吧，我真的好困。”“那你刷了牙再睡……”我见他啰里啰嗦的说个不停只好对着俊杰苦笑：“他在学校是不是也这么爱操心？”俊杰摇摇头：“他也就对你这样，平时和我在一起懒得连话都不说几句，单哥在我们班女生口中就是高冷男神……”我颇为骄傲的笑看了他一眼：“嗯，不错，你这么做我就放心了。”“放什么心啊，嫂子，男生越是这样越容易吸引女生。”我朝俊杰赞许的点点头：“你说的很对，等我刷牙回来再研究研究怎么避免树敌太多的情况。”
　　程阳从中铺悄悄溜下来钻进我的被窝，我被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我极力侧着身子给他让出位置，他笑着的热气呼在我脸上让人痒痒。“你回去，要是被乘务员发现了很丢人的。”“不要，我想你了，我天天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一起回家呢，我不要上去。”无奈他耍起赖来就像三岁的顽童，我只好心疼道：“你小心别掉下去。”他点点头将我拥在怀里闭上眼睛。我是怎么都谁不着，生怕同隔间的人醒来看到这么令人脸红的一幕，我把程阳的头裹在被子里只放了自己的头出来，让整个被子看起来只是我一个人。“程阳，天快亮了……”我眼睛干涩的小声叫他，他呲着牙翻身：“我再睡一会儿，你的怀抱好软……”我无奈望天：“我一夜没睡了，你妈妈要是看到我跟大熊猫似的还会喜欢我吗？快上去！”他听到后面一句时从床上弹起：“对哦，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抱歉，小袋鼠，都怪我。我们今天到了先不回去好不好，我们留一晚上然后我去找田琛，你去找李捷。李捷不是还在医院吗？”“哦，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李捷还在医院呢。好了你赶紧上去，我睡会儿，面见婆婆大人的计划看来要延迟了。”他笑着摸摸我的头：“你婆婆是个很善良温柔的人，我喜欢的她一定会喜欢，不要有压力哈。”我撇撇嘴：“婆婆和儿媳时天敌，我倒是对你以后站那边很感兴趣，哈哈。”他捂住我的嘴示意噤声，我点点头挥手让他赶紧上去。他踩着梯子看我，我翻着白眼这人傻起来来摔都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