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阳高照》单寅

126、惊魂

　　本来盼望着你早点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一点踪影都没有才好。可是当你一点音讯都没有的时候我竟然会有一丝的空落。人就是如此的奇怪，明明想要坏的彻头彻尾，良心却总是跳出来作怪。明明想要与人为善，却总是在不经意间为自己的清白抹黑。世间万物都是一个统一的矛盾体，就像人之间的感情永远是一个无解的不等式。
　　清闲不一定是好事，每周只上两天班的日子真的好空虚。我和程阳坐在餐厅里，对面的李青墨瞅着黄天琦满眼嘲讽。“恭喜啊，表弟。没看出来你比我们几个有出息啊。”黄天琦干笑两下：“你就不能少说一句风凉话吗？你要是羡慕的话我们几个给你帮个忙，圆你延续香火的梦想。”“我一点都不稀罕当冤大头。好了不说玩笑话了，你真的好好分析一下这孩子是不是你的？”程阳略微尴尬的看着天琦点点头，我心下震惊连黄天琦这么老实的人都能闯出这样的祸端来，这个世道还有哪个男人还敢相信？“你老爸什么态度？”我拿起筷子又放下。李青墨夹给我鸡块朝着程阳脸上看了一眼，我心中略微打颤面上一副坦然。“我老爸让我自己解决，下不为例，他不同意的我一概不能带回家。”程阳的筷头已经伸至我碗边不知何故又缩了回去。我狐疑地看了程阳一眼，这人面上平淡的就如秋日的湖水一般。
　　李青墨将我爱吃的酱牛舌整盘推至我碗边，我笑着悄声道谢，黄天琦苦涩地笑笑：“我现在就跟这牛舌差不多，被人吃得死死的。”“怪不得别人，要是我管都不管，我知道那孩子是你和谁的……哼，你既然敢做到哪一步就说明你心虚啊，你要是真心对我你还怕我不好好解决吗？”“我没发现你竟然这么渣……”李青墨见我埋汰他拍案大笑：“你才知道啊？哈哈，我哪有黄天琦渣，我的前女友们走的时候可都没带走一片云彩啊，黄天琦给人家还捎带了行李呢，不容易啊……到底是年轻人！”程阳被李青墨逗得直盯着我笑，我总觉得程阳的笑带着探寻和洞察的意味，李青墨见我们二人对望便打趣：“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们生个小侄子？”“我没疯……”“梁炎，你不想生孩子？”李青墨说完之后脸上显出一点后悔的神情，程阳脸上稍微变凉瞬间又笑道：“梁炎比较怕疼……”我脸唰地红了：“能不能别说我，黄天琦的事情还悬着呢……”几人这才转移了话题开始研究那个孩子的爸爸到底是哪位幸运儿。
　　霓虹灯将原本就吵闹俗气的台球室衬得愈发廉价，我低头看着考研英语单词熬过了无聊的几个小时。我眯着眼看看黄天琦，那人玩起台球来无了刚才的无奈与苦恼。程阳依旧淡然的笑着，他单手拄着球杆，看我看他便笑得更暖更浓了。我的余光瞥见李青墨站在程阳身后讥诮地看着我们二人暧昧的神情。“他是不是也觉得我和程阳不合适？”我心下闪过这样的念头，再看青墨他已经脱下了那件爆款刺绣飞行员夹克、挽起白色毛衣的袖子开始一通乱打。我接起赵瑞生的电话：“苏岑有没有跟你联系过？”“跟你呢？”我出声反问，也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没有……”赵瑞生就像奄奄一息地孤雁一般。“没有跟你联系更不可能和我联系了……”“我之前没有留意他说的话，知道今天我才知道他那句‘以后要像烟云一般自由自在’是何意了，我以为是他当时想要游山玩水、闲云野鹤的一句矫情话，却不知他这次真的……”“你别多想了，说不定他只是闹着玩的，过几天他就会出现了。他欠了那么多的情债，怎么可能让他逍遥自在顺心而为。”“你希望他出现吗？”赵瑞生无厘头地问了一句，我心下冷哼，本想说他的死活与我无关，话到了嘴边却减了力度：“我又不是神，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呵呵。”“如果他有信了，你告诉我一声，好吧？”我嗯嗯点头便挂了电话，赵瑞生是不是急疯了？苏岑怎么可能会联系我？他这辈子最避之不及的人恐怕就是我了吧。
　　回了房间，我看着挂在衣帽钩上的背包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程阳，你还要多久啊？”水声哗啦啦地模糊了他本就软糯的声音：“还要一小会儿，你想吃东西啦？”“我不饿……”我打开层层叠叠的背包，程阳的剃须刀、发油、电动牙刷……乱七八糟的装得满满当当却分类清楚。我看着背包的里层心想：“难道是我多虑了？程阳的头发和肤色变成这样……”“你在干嘛？”他裹着浴巾笑着擦着滴水的碎发。“我看看你包包不行吗？”“行、行、行。我媳妇儿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怎么看我就怎么看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开始解浴巾，我看着没拉上的窗帘吐着舌头捏住他的手腕：“别闹……”他从我手里抢过背包试图蒙混过关。“宋婉婷给你带的就是这些药啊？”我笑着温柔问他。他慢了擦头发的动作支吾道：“不是……”“那给你带的是什么药啊？”我盯着他的眼睛追问。“没有，我上次回家她去了美国，前两天又去了珠峰，这不宋明德玩大了，把自己的闺女也搭进去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宋明德不像这么傻的人啊……”“这是个障眼法，苏岑怎么可能会是束手就擒的人。一石二鸟，自己没死还拉个垫背的，宋明德这下弄死了苏清河却搭上了自己闺女。宋明德不敢再轻举妄动了，本来密不透风的事情却漏洞百出，他真的轻敌了……真小人和伪君子这一局两败俱伤。”“你这么一说我真的觉得苏岑应该不会轻易就这么挂了的。话说你转移话题真的是越来越娴熟了……你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我跟哄小孩似的问他。“哪有？就是我对自己的尺寸不是很满意想补一补……”我白了他一眼：“不正经！”“那你说你还满意吗？”我捶了他一拳：“我认识汉字好吧？不说了算了，离我远一点！”
　　夜色渐渐变浓变凉，程阳像只小狗一样在我身边拱来拱去，我佯怒不理他，他看我嘴角噙着笑便知我没有真生气。“你别担心我了，不是什么大病。等我实在活不成的时候我会告诉你让你改嫁的，你放心吧，我不会拖累你让你一直为我守寡的……”我将被子蒙在他的头上一通乱揉：“不许乌鸦嘴！”他咯咯笑着求饶：“不乌鸦嘴，不信你试试我的嘴这会儿特甜。”我揭开被子看着他红唇皓齿便软下心来：“你可不许比我早死，我怕自己承受不住那种痛苦。”他将我拉至身边，轻轻的吻着我瞬间泛红的眼睛：“不会的，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等到我真的坚持不住的时候我会悄悄的不让你知道……”我笑着捧住他的脸：“咱两个怎么越来越矫情了？感觉跟老夫老妻一样……”他将我揽在怀里、抚摸着我的长发：“小五，跟我一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我笑着点点头：“现在不能答应你，都没有戒指……”他柔柔一笑：“小坏蛋，就知道破坏氛围。”
　　朋友这东西真的是不靠谱，尤其是谈了恋爱的朋友。我好久都没有关心过李捷的死活了，再听到他的声音才知这货还没有和苏参断了联系。“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哭什么啊？”“梁炎，你说我是不是造地孽多了？”“你别哭啊，是不是苏参的事情？”“他只是看着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你说他平时那么贫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了呢？梁炎啊，你说我是不是造的孽多了啊？”“你别这么说自己，这件事跟你没一点关系。你要是孽造的多了躺在病床上的可能就是你了。说不定过段时间苏参就好了呢，对不对？别给自己添堵了，你要是坚持不住了就放弃吧，我不想看着你受罪……”“只要他能好我愿意等，梁炎，他对我有恩。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他遭罪。”“我知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苏参他爸……怎么样了？”“还在太平间……”我的心竟有一丝的快感“这就叫死无葬身之地吗？当初杀死程阳父亲的时候你可否想过自己会有今天？”“你管好你自己，至于你要照顾苏参我鼎力支持，但是苏清河的事情你不要管，好不好？”“可是……那是苏参他爸呀，不能入土……”“你别管了，他活该……”“好吧。”李捷说罢再无下文，“放五一假我有空就去看你。”“好……”道了再见我满心惆怅，李捷你何必呢，那都是苏清河的现世报，虽然苏参是无辜的，可程阳就应该遭受那些吗？
　　时间就像长了翅膀的青鸟一般从早晨的山头瞬间飞向黄昏的天际，钟表一刻不停地切割着时间的脉络，一条一条皆是不舍的心意。程阳贪睡至中午，我在他的怀里腻歪了许久才强撑着身子起来。太阳的光亮载着融融的暖意透过窗户抚在程阳俊逸的脸庞上，那脸颊就像一颗从未蒙尘的润玉一般透着希望和生机。敲门声响起，我把程阳露在外面的双腿用被子遮住急急去开门。“打电话怎么不接啊？你们两个这是要虚活的节奏吗？”李青墨穿着和昨天同款的红色夹克满脸喜庆的拎着外卖进了房间。“我的关机了，至于程阳的手机我没听到……”“你没听到？”他的目光再次刮过我的锁骨：“程阳给你买新的了？”他笑问。“没啊，你的那条我没敢再戴出来，上次被一小偷尾随了一路。”“好吧，你保证那小偷不是某个暗恋你的师兄吗？”我打开饭菜，李青墨朝着程阳屁股上就是一巴掌：“昨晚干嘛去了，今天不起来？”程阳一脸惊异：“妈呀，吓死我了。你魔怔了吗？”“快起来吃饭，吃了我带你和梁炎去玩。”程阳的脸上又恢复了淡然的神色开始揉眼睛、伸懒腰。
　　程阳哀怨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这臭小子想要出去转转，虽然窝在房间里就有饭吃本来是我梦想的日常生活，可是一看到他木然地嚼着饭菜，我只好大口扫荡完：“带你俩出去吃吧。今天我请客，学校刚发了工资。”“最爱你了……”程阳摸摸我的头，令我惊喜的是他没有冲上来亲我，不然李青墨在这儿我会尴尬死的。敲门声又起，我心下狐疑却未停下脚步的动作。“你找谁啊？”我尽量温和出声。“单程阳在这儿吗？”程阳闻声走至我身后向门外看。“你找我有事吗？”程阳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复又隐去。“这就是你女朋友啊？”那姑娘跟我差不多高，本来狡黠的眼睛被俗气的齐刘海遮住了大半，她以一种不过如此的表情打量着我。程阳二话不说要关门，我被这姑娘的神情惹得有点毛躁：“干嘛呀，话还没说清楚呢？”我冷了神情看了一眼程阳，我的余光里青墨的神色也有些许的冰冷。“对于我是他女朋友你貌似有意见啊？”她笑着点点头：“没意见，我就是想看看自己竞争对手的深浅……”我笑道：“追和等的区别还用亲自来看啊？您可真是不知深浅，毫无羞耻，请收下我的膜拜，如此费心倒提醒我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以后可真得好好防着了。”我大力摔上门，那姑娘在隔音效果较好的防盗门外大声喊道：“他说他最喜欢我上床了！”我冷静了汹涌澎湃的心绪：“怎么回事？”“梁炎，你听我说，”我只听见嘭的一声闷响才看见程阳向后踉跄了一步。“有什么好说的？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可真给梁炎长脸！就那种货色只配给梁炎提鞋，不对，连提鞋都不配！”“对不起，梁炎……这姑娘就是我们班的，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我真的不知道她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千万不要多想，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他被李青墨揍了一拳也没有发作，他只是死死抵住门生怕我又夺门而出。青墨白了他一眼作势要走，程阳拦住他：“你等等，你走了梁炎会打我的。”我无心玩笑，虽然有人喜欢程阳是我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可是信任这条弦太脆弱了，尤其是断过一次之后。“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可是梁炎，我要是和这姑娘有事儿，我现在出门就被车撞死好不好？”“算了，你让我冷静一会儿。你们两个去吃饭吧，我饱了。”我拿了东西站在门口，他不躲让。我冷了脸：“让我出去，别逼我动手！”他见我神色是怒到极致了才侧身开门。
　　青墨走在我身侧，他要拿包我也没有阻拦，平时我肯定不愿意这样的。我不知道该去哪儿，有点烦有点失去归属感。“你别跟着我……”我下意识转身才看见程阳跟在我身后。“我不放心。”他怯怯地说。我内心翻了无数的白眼‘既然招蜂引蝶何必装得一身纯白。’“您就放心吧，我没做亏心事，出门不会被车撞死的！”我抓着青墨的手腕也不管他是否吃痛就往前走，青墨也任由我拉着他离开程阳的视线。如果那天我能看到身后的景象，我想我会慢下脚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