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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奇遇 ...

  •   有生之年,要么不会再见,要么相见已不再是少年。时间总是悄无声息将一切改变,对你的爱恨就像流水缓缓向前,沉在河底的是你看不见的心酸,站在岸边的我们被抛得很远,彼此相反。年少时的欢喜让我与自己百般纠缠,欢喜过后的悲凉也从不消散。为何我如此爱你却得不到释然,自始至终都是我不肯风轻云淡,不怪你轻易说出口喜欢。你爱的是镜花水月、亭台水榭,而我只是一片不停游走的沙漠,有些人只能藏于心底,绝口不提。
      程阳走后,母亲也未做过多的问询,本来波澜不惊的心池被他搅得难以平静,看着面前的考研英语,他的小身影又在我的脑海里窜来窜去,待我回神也只能在心里咒骂他又祸害得我不能专心。今年的夏天比往年更加干燥,在我回家一个月之前就无半点雨水,我在家已经月余,仍旧不见龙王喝醉站在这里狂吐。地面干裂地缝隙里冒出灼热的气息,除了屋檐底下的阴凉还可以庇护住人身体上最后一点水分,院子里的蔬菜皆是被晒得营养不良,身板孱弱,再多晒一天它们怕是要一命呜呼了。“炎,你好好写作业,我出去浇浇菜园,哎,我只要一生病,这个家就停了。”我丢下笔杆,收起已经无法平静的心跟着母亲出门:“我也去,你骨质增生,别碰冷水了。”已近傍晚的夕阳还是劲头高涨,我的脊背被晒得发烫,这气候是真的变了。
      千年不变的暑假活动,一家人被恶毒的烈日驱逐到唯一存有阴影的榆树底下,看着满地躺着的胡麻捆,再看看还未斜过中天的金乌,我绝望地躺在草地上。喉咙和舌头都在冒烟,我把自己全面武装起来,接连不断的汗水从全身各个细胞钻出来,汗珠渗进眼睛,我胡乱抹开又咬着牙抬起自己酸胀肿疼的胳膊收割一望无际的粮食。母亲不管何时都会拼尽全力赶在我和父亲前面,我也咬着牙想多做一点,要是我停下来意味着父母就要多担待一些。他们年过半百,我怎么忍心让他们如此受苦。大脑昏昏沉沉的,一直蜷缩的膝盖关节传来尖锐的刺痛,我想站起来缓缓,不料一瞬之间我的心脏好像失重一般,呼吸不见了。我陷入了一种十分平静的慌张状态,心似擂鼓一般又开始狂跳,我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见父亲眯眼抽烟望着西山,再看母亲还在前面艰难地挪动娇小的身躯,我大口吸着灼热的空气,没有什么比身体健康传来的噩耗更能让人惊慌了。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五天,最后一天我们像往常一样在最热的点来临之前就收拾回家,看着躺在地上的西瓜,我邪恶地笑着将它一刀划开,终于让我等来这一天。
      暑假过了一大半,小燃天天在算我离开的时间,她不想让我走,只好用剩下的时间每时每刻都粘着我。母亲也总是打问我何时走,无奈她记性越来越差,每天都要问起好几遍同样的问题。每到这时,我的心总是闷疼着,母亲已老,而我还未拥有让她安享晚年的能力。我何时才能独当一面,何时我才能让他们依靠我?程阳说要再来终究是一句空话,现在的他不再是一个人,小宝和他母亲都搬回了县城,或许这里小宝才能拥有更私密的成长环境吧。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也没有人会去翻找他的过往。父亲自是天天出门闲逛,每次看到他不能使劲的右臂我就知道,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只要他能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离家之前,我会习惯性地脾气变差,但是这一次我没有再路过爷爷家门口而走远。看着爷爷的坟和奶奶的连在一起,绿草和已经干黄的杂草混在一起,墓碑的字迹还很清晰……多少爱恨情仇,多少苦难幸福皆是化作一捧黄土,无声无息地躺在这里,任凭再多的哭喊和泪水已经无法再相聚。活着既幸福又残酷,人这一辈子要经历多少苦痛和喜悦才能到头?我跪在爷爷奶奶的坟前,夕阳漫过山头照耀着这片圣地,每当我来到这里我才知道自己该归何处,该怎样行事走路。母亲见我跪在坟前不说话,她便轻轻碰碰我的胳膊:“炎,你怎么不念?”我才回过神来,念罢悼经我扶母亲起身,走到拱北大门的拐角处将也贴塞进了那个永远没有换过的箱子。老阿訇笑着看我,作了一揖之后我搀着母亲离开。只有每次离家之前行过这些仪式,走在漂泊路上的我才能安心前行。
      大四,就这么来了,预兆虽然频现,但是它还是让人猝不及防、略有惊慌。我靠在车窗边看着闪过的风景,模糊连贯,人生就像一趟永不停下的列车,永远在前进,有人上来有人下去,有人醒着有人梦着,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有人厌倦有人享受……
      我有些提不起精神,程阳不在身边就让我产生这种情绪,这种依赖感让我很挫败,为什么不舒服的不是他而是我?“墨哥,好久不见。”我接起李青墨的电话心里有了一些慰藉,好歹有人说说话。“好久不见,学霸火,我要走了,以后可能要很久不见了。”我扯起嘴角笑看窗外不断闪过的景象:“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告诉我一声。反正我也赶不上去送你,你自己保重。回来我去接你,好不好?”我不知道电话另一端的他是什么样的表情,不管是出于怎样的情感,对于他的离开我看得很开,因为我们都有不同的站台和地点要到达,谁也代替不了谁。“前提是你要确保我能不能活着回来,芬兰要饿死我应该挺容易的。”我们两人笑着,我不知道他的笑容里是不是也有我一样的无奈和淡然。“不会的,入乡随俗,大体上不要出格,尽量别委屈自己。”他不再言语,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就那样静默着,也不尴尬。“到了告诉我一声……”他也不回应我:“要是觉得坚持太累……就放弃吧。”良久他才出声,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好。”匆忙的告别,因为不在眼前所以感受不到巨大的悲伤,那种熟人渐远,剩下一个陌生的世界要自己去应对,这种感觉又回到了刚来北京的那一刻。
      倒头就睡变成我治愈自己的最好方式,让自己陷在梦里总比陷在回忆里要好得多。一觉醒来才见大家都端着自己的小餐盒开始平静地接受食堂菜系,我端着口杯打算去洗漱一下邋遢糟糠的自己。“姑娘们,我后天就要走了,你们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冲哥在地上蹲着收拾自己散落在寝室各个角落的零食和书本。“没什么说的,只有一句,赶快滚吧!”蛙一定是想死了,我心想。小鸡惊得合不拢嘴,灵酱端着饭盒等着看冲哥修理蛙的好戏。“怂蛙,姐姐走了你可不要哭哦。”冲哥难得不动粗。“切,你走了她才迎来了第二春呢,她会哭?”灵酱撇撇嘴笑道。“你们知道吗?”冲哥出声,我问摇摇头习惯性地搭腔:“怎么了?不知道啊。”“我爸妈离婚了。”冲哥平静地说完,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寝室的气压瞬间跌爆最低点。“冲哥,你……还好吧?”我站得离她最近,我轻轻捏住她的肩膀。“梁炎,你不用同情我,我说出来并不是要你安慰我。”我叹了一口气:“我没有资格同情你,我也比你没有好到那里去。冲哥,这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大家都不再低头扒饭,我们围着冲哥只是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即使她已经是成年姑娘,但是人都是脆弱的生物,冲哥的兔牙被她的微笑暴露出来,我们几个手足无措地依旧站着。“没事,我就是想告诉你们这件事情,没什么。”我们几个点点头,对于突如其来的变化我们显得太过稚嫩,连伪装都看起来不够纯熟。
      图书馆里面自习的人接踵比肩,我看着已经快要十点的指针才明白早起的鸟儿有食吃绝对不是鸡汤。随便找了一个转台坐下,看了一会儿专业书籍就觉得头昏脑涨,头顶的风扇哗哗作响,本来就不安定的心变得焦躁波动。程阳倒是发来信息问候,我见他兴致高昂便接着他的话茬说笑了几句。异地恋之间的话题总是平淡寡味,知道他明天就要正式上班,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们好像越来越远了。“小宝长大了吗?”“嗯嗯,越来越可爱了,我今天刚给他换了奶粉,我妈说等你有时间再来,她念叨着上次没有照顾周到。”程阳这人有时候耿直地让人无语,发张照片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他非要说这么多毫无感染力的话语。“想看看你……”我坐在楼梯上嘲笑自己的可怜,有时候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虐待自己。视频请求咚咚响着,我只好以最快的手速挂断。“我在图书馆……”“好吧,那你去忙吧。”这句话结束以后我再也没能把程阳从电话了里喊出来。无奈日到中天,我提起并不在线的精神返回图书馆。一会儿到了午饭点,一觉睡醒又发现快要三点了。上楼下楼在选座机器上刷座位,无奈司考和考研遇到一起,两个图书馆加上所有无课的教室根本不够用来自习。
      日复一日,流水无声般将岁月载去,一晃神,夏季已经离去。图书馆里鸦雀无声,我无法平静自己焦躁的心便拿着手机看电视剧、看综艺,身在曹营心在汉,我貌似很努力地学习其实是分神消遣的面具,只不过人总是喜欢欺骗自己,让表象看起来符合自己的预期才能理所当然地蹉跎光阴,浪费生命而浑然不自知。一天到晚都待在图书馆里,每天从早上一直在同一个地方坐到晚上,图书馆闭馆我们就回去,有人继续去自习室学习,而我却在沾沾自喜。蛙每晚端着手机站在楼层另一端的大门前等着凌晨到来,因为寝室一到十二点就断网,未被断掉的区域就成了大家争相抢占的领地。用高端手机和平板的人总是抢完自己的座位之后去帮室友再抢,每次我都抢不到索性托靠给蛙,能抢上就去,抢不上就等着第二天的早晨八点三十五捡漏,总有一些人预约了座位不来取票。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这日子总是白天睡不醒晚上不想睡。“小鸡,你为什么从来不去图书馆?”我没忍住打趣她。“我不着急啊,我打算考试前一周再复习,应该够用了吧。”小鸡的话总是能让你改变你对努力二字的看法。“你确实不用着急,有北京户口的人相当于读了一个985的研究生。”我和灵酱相视一笑,蛙进门:“炮炮,给你抢到了三楼。”“多谢蛙哥,蛙大哥!”我躺着笑道。“那确实哦!我有北京户口啊!”小鸡如梦初醒般惊道。“您这是土豪而不自知啊!”我哈哈大笑,她们俩也跟着大笑:“首都人民对于北京户口真的是视如粪土啊!鸡哥,我拿硕士学位跟你换户口,可以吗?”“切,有了户口你能怎样?你还是买不起房子啊。”灵酱找准了时机打击蛙。“哼,凭我的脑袋瓜子我在北京买不起一套房?”蛙不服地吼道。“小心隔壁过来投诉,声音小点。”我示意她们。“行,可以,您还有什么事搞不定啊?看您这屁股十分好生养,去代孕吧,保证是闷声发大财!”我们几个哈哈大笑:“姐姐,这违法乱纪的事情你可千万别怂恿她去。”“你姐姐我是要考法硕的人,我能被她一个学新闻的忽悠了?”蛙颇为骄傲的气灵酱。“学新闻的怎么了?学新闻的怎么了?”灵酱从床上弹起冲到蛙面前,我和小鸡也加入声讨的队伍:“学新闻的怎么了?你还没从新闻专业毕业呢,这么着急卖国,你还真是芮成钢的铁杆粉丝啊!”我抱住肚子在床上打颠,蛙对芮成钢的爱是极为深重的,即使在劲爆新闻出现之后,蛙也反思了很久为什么自己喜欢的偶像没有一个善终的。“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小鸡,你丫太过分了。”蛙装势捂住胸口一脸痛苦,我们几个笑着早已经习惯了蛙被围攻的样子。
      好像所有的熟悉都从我的世界里销声匿迹,秋意渐浓,银杏叶子又黄了许多,落在地上的残花败柳显得毫无生气。我背着书包、端着电脑从图书馆的小路上行过,宪法大道上的年轻人们笑得放肆洒脱,许是一年级的学妹吧,不然还有谁会如此轻松呢。将电脑包换到左手,我吃力地掏出手机才见是李捷的电话。“你死哪儿去了?”我开口就骂,一想到快有大半年未联系到他,我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我活得好着呢,火火,我好想你,能不能来看你?”李捷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时候的他。“不能,我忙着呢。”我没好气的骂他,其实只是不想让他来看到我如此迷茫又邋遢的生活,人总是怕被熟人看到自己失败的摸样。“你这么绝情真的好吗?”他哈哈大笑,这样的李捷让我有一丝的不安。“不好,你怎么消失了?”我小心翼翼地问他。“没什么,就是被我老爸在家里关了一段时间,现在刑满释放,小爷今天出狱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你小子不领情啊。”我的心咯噔一下:“因为苏参吗?”要不是铁瓷我真的不会去戳他的软处。“我快要订婚了,死皮赖脸才让我女朋友把时间拖到你放寒假,今年寒假回来你一定要来,你哥们我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你可盼着我的好哈。”我的心木木的,就像李捷在说一个并无笑点的笑话。“你特么是不是疯了?你才多大啊?一辈子那么长,你就这么放弃啦?”我站在摇摆的槐树下,掉落的叶子就像盛开过的花瓣缓缓坠落,死亡总是比生命来得声势浩大。“别生气,火火,我都不气,你气什么。”我听着他极力安抚我又像是在安抚他自己的话胸口就像压着巨石一般。“在我的生命里,你比我自己还重要。李捷,我不骗你,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朋友,你是我没有血缘的亲人。我不要看着你放弃自己爱的人,爱同性有什么错?你告诉我,爱有错吗?”我的泪哗哗掉落,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哭得如此难过。是想到了自己和程阳的坚持毫无结果,和程阳的坚持还要面对重重困难,这些困难在李捷这里瞬间奏效,这让我好像看到了自己和程阳悲剧的结果。“爱没错,火火,但是当你的爱会让你爱的人感到负累时,放弃就是最好的办法。我会试着把自己对一个男孩的爱转嫁到另一个女孩身上,都是对一个人全心全意的好,只不过心甘情愿的多少我不能掌控。我会尽力的,治好自己,之后再奋斗剩下的人生。异类在这个社会中的存在有多艰难,只有体会过才会明白。火火,你不要哭了,我舍不得你哭。”“你连自己都舍得,你管我干嘛啊!”我坐在路边冰凉的青砖上埋头痛哭,我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我们三个人的未来在哪里。“你能把我看得比你自己重要,我也把你一直看得比我重要。好好的,寒假回来看我,我现在吃胖了,你回来赶紧骂骂我。还有啊,我妈还唠叨着说你不来看我就是因为我不学好,你赶快回来吧,都没人给我争气,哈哈。”我的心沉入冰凉刺骨的海水里,巨浪滔天却寂静无声,麻木和窒息将我淹没,不学好这三个字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等我,李捷,等我好不好?李捷……”我泣不成声,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像大厦将倾时我只是一个全身不能动的废物。李捷在电话里不停的回答我,他听我哽咽不语便软声道:“火火,乖,别哭了。我知道我要订婚了未婚妻不是你,你很伤心对不对?放心吧,等你那天变成剩女我就把你带回家,让你养着我,给我打扫家务好不好?”“滚你大爷,为什么不是你伺候我?”我哭着嚷他。他哈哈大笑:“我就是过过嘴瘾,你来了还不得天天糟践我啊。”我禁不住笑出声,大脑里过着我曾经打压他的画面:“贱贱,你好好的,等我考研结束我就去找你,一定好好的。想我了就骚扰我知道吗,不许再消失了,下次消失一定要告诉我,好歹让我找找你,这样一点戏剧性都没有,太无聊了。”他哈哈大笑:“放心吧,以后戏剧的事情会更多,快休息吧,夜深了。”我起身挂掉电话,夜色是橙色夹杂着粉色的朦胧混沌,我低头走回寝室,他们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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