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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破冰 ...

  •   我的讨厌和喜好都在一瞬间,但是遇到一些人后,这一瞬变得比一生还要久远。但不管怎样请相信,怒到极点和喜不自胜都是我最真实的一面,等到我们成熟世故后,你看到的会是千人同脸。
      掰着指头、依依不舍的数完了七天长假,一想到又要离开母亲心情便莫名的烦躁起来,满腹的气恼无处发泄,胸口似巨石压着胀痛难抑,又似处于容量临界点的气球随时都要爆炸。母亲说要把小燃寄在爷爷家,送我去乡中心的街道坐大巴,我寒着脸语调不悦的让她别去。平时爷爷只宠三叔家的孩子,看到小燃满脸的多余我还是能知察的,我极少去爷爷家,因为他们不仅仅嫌弃我们姐妹,每次看到母亲的眼神那么冷漠鄙夷,这才是我不愿意接触他们的原因。以前去他们家是因为父亲在我身边,为我们一家人遮风挡雨,寻安觅稳。爱屋及乌,父亲的父母我自然要敬重,即使心里有多不情愿,至少会维持面上的平和。现在父亲已经杳无音讯,迟迟不归,我心里对他的怨也波及到家里的二老,我很大声的告诉母亲我不愿意去。
      还记得小时候爷爷家里有羊群,每到周六就使唤我们去给他放羊。大夏天的风吹日晒,天气变了则是大雨倾盆,家里只有一把大黑伞,爷爷舍不得给我用,我只能跟着三爷爷找满山的狼洞进去避避雨。每次下雨的时候,山上的岩石硌脚,斜生的黑刺树会刮擦一切外露的肌肤,身上的衣服沾着泥土雨水,鞋子用力一踩便会冒着土黄的水泡,滑稽可笑。山里的孩子都那样,只不过我是其中唯一的女孩子。要是大风吹来,身上的湿衣就似冰窖把我装在里面,寒意贯穿骨髓,冲入五脏六腑,欲揭开我头骨里仅剩的一丝温热。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回家,我原以为爷爷会让我暖热了再回家,便邀功似的给爷爷说我今天有多勇敢。爷爷一句话敷衍而过,我看着他盯着院子里泡脚的外孙女,不停的逗着她夸奖她懂事可爱。我在原地站了好久,膝盖酸麻生疼,以为爷爷哄完她就轮到我了吧,良久他转身疑惑道我怎么还没回家。每次看到爷爷,我就会记起这一幕,直到后来他老人家归真,我连他最后一面也未见着。
      母亲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如何化解我心中的怨,我背包抬步时耳后传来一句:“娃娃,你后悔呢。”我脚下一顿,那声音便遁入炎阳似火中,低不可闻。我回头看了母亲一眼,心里的落寞悲伤复又席卷了胸腔,在四肢百脉游走,蔓上心扉。许是少年假逞强,哪怕心里隐觉日后会中了母亲的预言,但还是会大步流星的离去,显得自己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决绝的似驰骋沙场的战士一般,不留退路。却不知,生活总会在你勇敢无畏的前行时,接二连三的杀你几记回马枪。我走到下坡路的时候,转身看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倚着门栏,我心下怨气本就不是因她而起,走了几步便已消散了大半。我朗声喊道:“妈,您快回去吧,我到学校了给您打电话,您别担心。”小燃被母亲哄着午睡了,门口只有母亲紧抿苍白干裂的嘴唇,不语点头,艰难的支撑着病身,用目光追随着我为我送行。我看母亲向我招招手,示意我快去,不用担心她。我站在尘土喧嚣的路上,骄阳炙烤着大地,也拷问着我的身心。终归是丢下了母亲,如此不孝,世间还有几人?我心下苦涩,面上挂笑,笑这人世间的一切,笑自己卑微的苟活。
      行至学校,已是黄昏。落日终是没能穿透高楼,被截在半路,阴凉在地上覆盖出规则齐整的形状,校园里只有三三两两返校的学生,个个都是行囊充实,垂头行路。假期结束,学期开始,一时还收不回松弛的心思,便只有面上露出对抗现实的征兆,然而一切都无用,该来的终究不会延迟一秒,该走的不会多停一刻。我步履沉重的行至寝室,却见室友们都在闲聊着假期里的趣事,分享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美食,好不热闹。我爬上床放了东西倒头就睡,暴晒加坐车让我的头闷疼起来,眼睛也干燥胀疼。有人轻摇着我的手,唤道:“梁炎,梁炎……”我身乏头重,挣扎了半天才支起身子,入眼是短发圆脸的女生,手里捧着红艳似血的草莓。“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啊,是不是中暑了?”我捂着头含糊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头疼的厉害。”“你吃点草莓吧,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今天我走的时候就想着给你们带一些,喏,给你。”她满眼笑意的站在地上,双手捧着草莓,我心下感动强撑出笑容道了谢,接过来已是洗干净的吃食。腹中灼热,口干舌燥,拿了两颗放入嘴里,清甜在唇齿间奔窜,香滑入喉,凉意行了一路,停在了胃间。我喜甜食,再加上天干物燥,一大捧草莓被我消灭干净,眼睛便慢慢清明了起来,脑袋也少了几分方才的迟钝。
      一想自己只带了一些干粮,再无其他可以分享,便只有收拾了书包去了食堂。匆匆扒了面条,上楼搬书。为了防止我们瞎得更厉害,学校规定每周都要换座位,让我们换个不同的角度看着同一块黑板。一口气窜了四层楼,落日的霞光泼洒在建筑的空隙间,明亮温暖。蓝色校服的学生在楼道里来回穿梭,三三两两有人背书,有人玩闹。行至教室空无一人,心下暗笑自己这次看来是拔得头筹了。我低头在抽屉里倒腾了半天,搜刮干净自己所有的东西准备换座。抬头整理,却见门口倚着一人满眼笑意。“你又要换座位啊?”舒冬低语问道,难得一见的微笑。我被他的笑震的半晌没有回神,惊觉才尴尬的笑笑道:“大家都要换啊,你不知道啊。”“跟我座同桌,你就别想换座位了,我不方便,班主任说这个座位永远不用变。”他低语道,教室里就我们二人,我听得格外清晰。“哦,这样啊,那更好,反正我也懒得换来换去,省了不少麻烦呢。”我笑看他道。他良久不语,我便自顾自的又把书本塞回桌子里。“你一向都是这么独行武断嘛?”他迟疑开口,难得见他说话,我的废话似开了闸的水库般,破门而出停不下来。“对啊,我一向都这样,以后你就习惯了。”我朗声笑着,全无女生该有的软言细语,娇笑轻嗔。可能是教室只有我们,他也被我引得话多了起来。我赞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他笑我脾气不小。他吃力的折身落座,望着我笑,脸上闪过一丝苦涩。我无心细究,也不喜刨根问底,便收了视线盯着书本,和他搭话。二人说笑了一会儿,他便不语,我也识相的住了嘴,毕竟不熟。
      夏日的暖阳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落在舒冬的发丝上,他复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虚目远望,眼中无物,心中不知在想什么。我拿了书出教室,站在阳台的护栏前面,低声背诵着英语课文。耳边有人轻哼着歌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声音携带着说不尽的苍凉。男声含糊似是无心,落在我耳里便添了几分郁郁。要只是骨折,还有重新长好的一天,为着那一天的心生也要咬牙坚持,满心期许。可是当身体极重要的部分,已然失去,永无机会再重来,心还会有力量支撑着身子白天黑夜的行走吗?我只知骨折时,天天祈求赶快下地,脚能落到实地上,便是最大的满足。可现在,那个叫舒冬的男生,轻哼着歌假装豁达,可在无人夜深时,他经历着怎样的挣扎和煎熬。我不敢去想,也无法得知,只是身后的歌声似敲击着我的心房,让我深知自己的遭遇都可以被原谅,这世上没有最绝望,只有更凄凉。“你要唱就大点声,跟蚊子似的,是不是爷们儿啊。”我朗声调侃,只不过是想掩住自己同情他的心意,他那样好强的人定然不喜别人的怜悯。他需要的只是被忽略,遗忘他的不同,让他感受到你没有区别对待。
      “唱歌也是要看心情的,今天就这音量,改天再验证我是不是爷们儿。”他语调轻快的道,刚才显露的心意被他押回了深处,无人触及。我微笑着不再接话,低头背诵。楼道里渐渐吵闹起来,打扫卫生的学生也拎着扫把驱赶着地上的尘埃,却不知越扫越多,楼道里充斥着干燥的灰尘,惹得我喷嚏不断,便收了书本下了楼梯,去足球场上背书。顺道去上卫生间,便从16班的楼梯口走去。行至一楼忍不住嘴馋,跑去栅栏边上的小摊买了两包辣条,踮着脚接过来,转头就拆了包装,吃了一口简直不能更幸福。嘴里使劲嚼着辣条,快步行至足球场。看台遮下来阴凉,坐上草坪甚是放松。我低头对着跑道,边吃边背书,心情无了返校时的郁闷,一想到小燃逗得我和母亲大笑的画面,止不住的满面喜色。黄天琦远远走来坐在我身边,我道好久不见,随便聊聊假期,塞给他一包辣条,二人便各自看书了。
      “单程阳这小子下手也太快了吧!”黄天琦语含惊奇道。我抬头看他,却见他的视线望向跑道,牙上还站着辣椒片。“先把嘴擦了。”我好笑道,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单程阳瘦长清峻的身影,身边跟着短发小美女。“你认识吗?”黄天琦戳我胳膊肘道,我心下流过一丝羡慕,一瞬隐去。“当然认识,单程阳同班的小美女呗。”“这世道,太不公平了,为什么美女都要和帅哥凑一道啊?”黄天琦一副哀怨的样子,惹得我哈哈大笑:“难不成,美女和丑男配一对你就看着顺眼了?”“那也不行,我可不愿意看着好白菜让二师兄拱了。”他撇嘴道。“人家那不是白菜,那可是上好的带刺儿玫瑰,二师兄可不敢拱。”我笑道,看着眼前二人登对般配,心里深知我们虽然是旧识,但也只是旧识,远远地看着便是我的位置。“好了。赶紧背书吧。”他垂头看书,我也回归常态,心下却止不住的想,单程阳真的这么快就忘了前女友?他真的如此薄情吗?还是平常看到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不过是假象,他也和其他男生一样,不是我眼中的特例?
      再看去,那二人已经走出了我的视线范围,不知坐在了哪个角落。我收了心神,专注学习,黄天琦敲了我一记爆栗,道该回教室了。我了他一些数学上的学习技巧,他耐心的给我解答着,说只要我那儿不会随时可以问他。我哭丧着自己上次数学测验不及格,丢人丢到西夏王陵去了,他笑着让我慢慢努力,天道酬勤,事在人为。和学霸说话,一席胜读十年书啊。铃声打响,落座掏书,投入到无尽的习题汪洋里去。舒冬在人前还是不爱说话,下了自习要么望着门外的黑夜出神,要么闷头睡觉,把自己圈在半张书桌前,我们进不去,他也不想出来。张璐璐偶尔会拉着我出教室透气,美其名曰劳逸结合,我也由着她去,最煞风景的是栏杆旁边立着的二人,苏岑和他的金丝雀打情骂俏,不亦乐乎。
      那日见了单程阳之后,便只有在做早操或者课间操的时候远远地看到过他,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便只有点头之后擦肩而过,再无过多交集。倒是苏岑老是来舒冬的桌子前面,说几句话复又离去。舒冬渐渐变得话多了起来,身边的同学也都不去追问任何敏感的话题,只有调侃和玩笑,大家都在顾着自己的学习,无人好奇探查他人的故事。舒冬的数理化学得很好,他的字却写得龙飞凤舞,还时常拿到我面前让我夸他有才。我极尽嘲讽的贬低他,说他写的字丑出新高度,惹得邻桌大笑,他气得抓住我的手腕就开始捶我的肩膀。我一向都对男女之防看得很淡,对于朋友我基本上无视性别。舒冬抓着我的手腕狂殴我时,我哪能示弱,大力挣脱后,对着他的胳膊一顿乱敲。他吃痛抓我,我笑着跳到门前,冲他扮鬼脸,气得他破口大笑,冲我放狠话:“梁炎,你小子给我等着!”我看见他满眼恨意却无处发作时,得胜的骄傲心情又使得我哈哈大笑起来,身边的同学看我两个的笑闹已是每日必备。
      舒冬总是会带一些小零食,包里总能掏出酸奶,泡泡糖什么的。他先是自己咂吧嘴馋我,我假装不屑转脸看书,他每次都说哎呀还有好多吃不完怎么办,有个叫梁炎的孩子好像流口水了呢……未等他说完,我已夺了他的小零嘴,入了自己的肚子。看着他还未回神,我的笑就止不住的侵占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舒冬也不把我当女生,我只要一露女生的神态,他便道:“梁炎,你一个大男人,别装了行不行。”说完他赶紧抱头,肩膀却止不住的抖动,耳朵已是憋的通红。日复一日,白驹过隙,我和舒冬二人各自掩了不愿提及的事情,在青春昂扬的时光里,称兄道弟,相知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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