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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双生 ...


  •   孪生胞弟,同根并蒂,如同一窑烧制的瓷,一模雕出的器。落在有心人眼里,一回眸一顿首,皆是各有千秋,甚是好辨。只有无心,才会混淆。
      自那日滂沱大雨之后,艳阳挂在头顶一刻也不愿饶人。要说枯燥也不尽然,拉歌挑衅、打拳摔跤倒提起了大部分人的兴趣。一开始带队,声音一出便引来很多人侧目,时间一久,周围的人也习惯了操场上有个比男生还猛的女生存在。
      每次训练结束的间隙,我总是噙着金嗓子喉宝神游。紫外线已经在我脸上印下痕迹,脸上起了一层皮,从小懒于修饰的我根本就无视这种状况,任由雨打风吹去。同学们围成一个圈子,里面温柔姑娘和咋呼男生在唱凤凰传奇的歌。我无心热闹,再加上本来就不待见那个男生,便待在树荫最浓重地方的偷得半会儿闲。拿着一根细棍儿捉弄着地上的蚂蚁,拖着不知从何方辛苦觅得的吃食,却不想半路杀出个顽劣鬼,阻了它的回巢路。此时的我在捉弄它,易如反掌、随心所欲。却不知自己与蝼蚁并无二致,命运就如同那只拿着棍子的手,轻轻一摆,有人的前程地动山摇。雨露一滴与蝼蚁便是汪洋大海,一刻偶然却能改写他人命理。蝼蚁如我,我堪比其?
      望着面前的情景发呆,教官一声吼,又将我拉回现实。我扔下小棍和苦苦寻路的蚂蚁,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快步行去。“教官,您找我?”看着眼前的教官和他战友打情骂俏,我小心出口询问。他回头,他身边的那人收话看我,眼里盛着好奇。我急瞥一眼,回看教官。“我这会儿过来找你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她。”那人语毕眼神向我,我心下一颤不知道他要意欲何为。教官不语,静待下文。“我想借你的人一用。”即使大条如我也被他的惊人言语弄得满面赧然,什么叫你的人?还一用?我什么时候成了教官的人了?怎么用?借?我是橡皮擦还是草稿纸啊!心下气结,却碍于教官的面子不敢发作。不要冲动,且待听完再说。
      教官许是看出了我的窘迫,扬臂在那娃娃脸的士兵胸前轻捶一拳:“好好的说话会死人啊!”娃娃脸教官才意识到对于一个女生刚才的言辞略欠妥当,挨了一拳再加歉疚,娃娃脸的教官略显羞涩。“我就是想请你帮个忙,去给那些毛小子做个榜样,一个个的就像软柿子,嘿嘿。”他一笑,再加上教官已为我要回了颜面,我倒不好再多做他想。“一切都听教官的。”我把问题丢回给教官,你们战友之间的事情自己解决。“你愿意吗?”教官麦色的脸庞挂上了亲和的笑容,倒叫我不好拒绝。我只得应下,微微点头。“注意嗓子,别太上心”教官对着我们二人的背影说道。我心下苦笑,都把我“借”给别人“用”了,你还装个什么维护关心。
      看见娃娃脸的教官身后跟着雌雄难辨的我,方队里的学生都一个接一个的扭头打量。“起来,集合了”嗓音一吼全然不同与脸上的青涩,底气十足,余音缓遁。迷彩人儿极不情愿的从地上挪腾身子,站队入列。这样的士兵总是会叫首长颜面扫地的,娃娃脸教官脸上浮现不满。心下暗想,真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代更不如一代。“不用介绍,我今天请人家过来就是给你们做个示范,看看人家一个小姑娘是怎么下指令的!”娃娃脸教官不知是为了重振军威还是激斗志气,话语掷地有声,字字铿锵。倒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姑娘?你是在说我么。心下偷笑,却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好不容易定了军心,我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笑意让人生了轻蔑之心。
      我熟门熟路的带着方队,我耐心合着他们的步伐,手臂当线,一排一排的让他们用余光与身边的人保持一致。从一开始的乱成粥饭到渐渐整齐,教官也目露喜色对我们予以肯定。很奇怪,明明互不相识,但在这一刻不管是我还是他们就是一个集体,大家都为了方队的整齐而做好自己的本分,努力看齐。或许这就是集体效应下的情绪感染引发的集体行为吧。烈日无法压抑住我的声音,回荡在操场上空,碰到墙壁再弹回来,字正腔圆,豪气直逼云霄。
      将方队带给娃娃脸教官,他目光赞许、满脸笑意看向我:“辛苦了”。我不太习惯教官平和的语气,便急急摇头不敢受领。他示意我站在他身边,脸色又恢复肃然对着方队大吼:“说谢谢!”我还未回神,少年之声裹挟真诚整齐划一的发自肺腑,震得我心中凛然。忽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划开,温热窜至四肢百脉叫我刻骨铭心却很受用。隐了心意,我微笑点头眼神真诚的扫过他们的脸,算是回应。娃娃脸教官一开心就喊了解散休息,我看着散开的人群瞠目结舌,为什么那人在这队伍里?我心下疑窦丛生,却无处求证。教官看我神色有异,便用手指在我面前来回画弧:“怎么了,有帅哥啊?”他打趣道。我却无心玩笑,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两支队伍里?
      “教官,我现在能不能借您的人一用?”我嘴角噙笑,重复着他之前的语气问道。好奇心害死人,我趁人情刚滚烫出锅便急急换取了自己想要的补偿,反正以后也讨不回来,这是个好当口。“借谁啊?怎么用?”他满脸的戏谑略带探究,我故作神秘不答反问:“您就说这忙您帮不帮吧?”我身子前倾,压低声音道。他一秒破功,十足的少年气息从眼里散开,轻笑到:“吃人嘴短,帮,不过还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他重复着他战友之间的语气,真的是风水轮流转,无巧不成书。
      娃娃脸顺着我指的人走过去,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那人望我,眼里浮着浅浅的疑惑却没有那天在教室里的不可洞穿,眼神显露心意,了无深邃与寒冷。娃娃脸带着那人行至我面前,我心下一紧缓道:“就耽误你一点点时间,随我走一趟行吗?麻烦你了,实在不好意思。”也不知他如何想一个陌生的同学开口就是请求帮忙。“大恩不言谢,教官让说谢谢,说不如做来得直接。”他在言字上故意压重读音,听得我是心里暗笑,好一个犀利直白的人。教官轻捶他的肩胛却脸挂笑意:“你小子黑我。”那人不妨却微笑看我:“带路。”难得这么好说话,我心下一松,又不是鬼子,还让王二小带路。
      我们教官看我归来,远远瞥了一眼。我行至他身边挺行抬头,立正姿势道:“报告!”“回来了?”他就像拉家常般看我道。我点头,他的目光复而落到了我身后的鬼子身上。我记起自己为了逞一时好奇之快,拐带了他营的人回来,目光搜寻整个方队以便确认这人没有分身之术。教官见我不语,或是护我薄面也不做打断,只需一眼我就看倒队伍里站着如同身后一模一样的男生,心下愕然。看到队伍里同学的目光也似我般惊诧的来回在二人身上游走,教官出声道:“那个男生出列。”
      他面色淡然的离开方队,我回看站在我身后的“鬼子”,面上挂着洋洋自得的笑容,一幅任君细瞧的姿态。孪兄胞弟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教官也面色惊异,细细打量二人,想找出个区别来。我这个始作俑者悄悄的溜至一边,听到方对里传来的惊叹讶异之声:“我去,双胞胎啊。”我身边的女生声如蚊蝇道:“他爸妈基因是有多强大,生双胞胎也就算了,还俩帅哥,这概率也是绝了。”我看着他们,一个面色平静却疏离淡漠,另一个微笑不语却平和亲近。一样的外表,一样的衣服鞋子和内衬,连眼镜边框都一样,唯独脸上的神色一个似秋雨一个如夏阳。我心下叹服,双胞胎真是神奇的物种啊。
      惊奇消散,教官对着我领过来的“鬼子”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苏参,就是人参的那个参。”说完他还如之前一般满脸笑意的望着我,搞得大家一头雾水。 “你呢?”教官转头问秋雨兄,“苏岑,山今岑”语气微带不耐却极力压制。得,他爸妈是想要绕晕谁啊,都叫苏cen,却又出自一个诗人之名,对岑参情有独钟的人有好报,生了两个大胖小子还没长残。
      人参对我示意可以离开否,我快步走过去向他道歉,毕竟因为自己一时冲动让他们被人围观,这种动物园经历他估计不会舒服。“抱歉,是我欠考虑了”我轻声道,他摇头一笑,不以为然的看着我:“这种事我从生下来就经历,一个词,习以为常,不必歉疚”。我心下轻松,道声谢谢看他离去转身归队,谢他虽是生人却不怨我的无理鲁莽。教官已经让苏岑归队,我心下觉得惭愧,一时找不到道歉的机会,便暗记要说与他听,毕竟在某种意义上强求别人已是无礼至极。他那样的人似极不喜被人用眼光洞穿,似极厌烦被人比较。我怎么会这么不知轻重啊,心里用棒子敲了敲自己的大脑袋。
      一天军训伴随夕阳烧红,闷热退散而结束。我不敢去看苏岑的眼睛,恐怕梁子已经结下,更何况座位离他好近,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平咯。嗓子越来越暗哑,教官给的金嗓子也失了一开始立竿见影的效果,我垂着头漫步走向食堂,身后拉长的身影随着我调皮的晃动,粘着我的脚跟如胶似漆。心事无人懂,翻过山再越几道山,许是我的故乡,那里有我的母亲与手足。她们能否食饱腹,衾帐暖,永夜安然?
      人群离散剩下的便是形单影只,思念像潮水般汹涌而至,卷走欢笑只余烦忧。让人记住的都是酸涩之事,快乐太容易褪色泛黄。如果那人与你重若生命,就无悲喜一说,好的坏的分毫不差全部记得。“如果是相同的结果,为什么不试着延长过程?”脑海中又闪过这句话,复记起那日雨中徐行的少年,不道轻狂不语豪放,却是目含深远胸中事藏。
      记起那人,总好似柔软了心思,连步子也迈的极轻,生怕惊扰了思绪,断了仅有的联系。忽而又觉得自己可笑,那样高远美好的人,你最好不要深究思量。一股微风叫回了我的魂,不知觉已行至食堂门前,天堂到俗世不过一念之间,心下觉得好笑,便大步进去。黄天琦和何永成远远的看见我便招手,我说今天怎么没等我。想过去质问,没等我开口黄天琦急道:“今天看你一个人在哪儿慢悠悠的走,我们两个就赶紧跑过来抢黑椒牛柳了,保证香死你。”我看着他两眼放光的盯着面前的餐盘,心中了然。美其名曰枪给我们一起吃,估计自己口水都要淹了龙王庙了。信了才怪,我摇头笑笑,起身去买吃食。
      队伍不算短,我排在后面才觉饿意初现,垫脚望望前面,阿姨尽可能的快速处理着。应该很快就排到我了,我也不急,正好给黄天琦那个馋猫偷吃牛柳的空隙。我前面的人慢慢只剩一个,我垂头等待。视线看到前面的人移了步子,我便倾身上前。要了清淡素菜,转身欲走,黄天琦已经帮我拿好了勺筷。刚转身,一股冲撞袭来,手里微滑的餐盘摔落,砸在地上哐当声响。我看着军训服上的青菜叶子沾着油水滑稽的掉落,抬眼看向一语不发的肇事者。
      秋雨兄眼中惊诧一闪而过,复被不屑替代,我心下郁闷,这人怎么连个道歉也没有。我再看他,他拿了勺子转身就走。怒火窜至脑门,什么人呐!身后的人因为前面不动的队伍开始躁动,阿姨见怪不怪的喊着下一位,看完笑话的人已经无笑可看便收回了眼睛,挑选菜色去了。饭菜撒了,可以再买。颜面丢了,如何补回?我忍住满腹火气,拾起餐盘,向那人落座的地方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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