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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军训 ...


  •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军训没有晒伤的士兵不是好学生,站军姿还未晕的学生都是好士兵。

      毒辣辣的日头,毫不留情的划破浓厚白云,穿向大地,干燥的灰尘充斥着整个操场。仅有的树荫被日光越撵越小,热气纹丝不动如同我们的站姿。迷彩帽沿儿如同虚设,豆大的汗珠在发烫的脸上滚落。
      我双眼目视前方,和方队里的同学一起坚持着,心里祈求教官能心慈手软一把,赶快喊稍息。教官转着缠在手指上的哨子,就是不吹。我站在他旁边,目不斜视、挺胸抬头不敢有一丝懈怠。因为在军训的时候,只要一个人犯错,就会连累整个班级陪你受惩罚。空气静止着,连昨天猖狂夸张的那几个大个子男生也苦苦支撑着,纹丝不动。
      十五分钟过去了,空气越来越灼人。我是个汗腺发达的人,脸上的汗珠已经滚进眼睛,干涩微辣。条件反射般的我眨眼睛,想要挤出来混着灰尘的眼泪。教官狐疑的低头看我,我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赶快收回。心下忐忑,却不见教官有下文的走来走去。
      过了良久,教官大吼一声:“稍息。”方队瞬间逸出一丝放松,有人重重的吁了一口气。我把脚向前抬了些许,全身还是保持着挺拔状态。我是个子较小的那一排的排头兵,教官走过来,站在我身边到:“你是男生还是女生?”满脸的不解。我已经听到方队里有人轻笑出声,心下坦然,被这样问又不是头一次了。我提高声音似教官喊稍息的方式道:“女生!”,这次换教官笑:“女生就女生,你喊那么大声要干什么?”这话一出,方队里终于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我自己也被教官的话逗到,咧嘴一笑赶紧刹住。“笑什么笑,让你们笑了吗?”教官吼道,吼完自己咧嘴看着我。我被他大声一震,也不敢造次,只得憋着笑脸愈发涨红。
      余光扫到老干部远远走过来了,暗自思量教官不会为了表现自己的训练效果,而更狠的折磨我们吧。我偷偷瞄了一眼教官,却见他一脸如常神情。老干部走到方队前面,大致看了一眼,转而对教官连道辛苦,二人寒暄一番。“解散、休息10分钟。”教官说话一向都是吼的。方队哗啦啦的散开,冲向了阴凉。教官和老干部走向为数不多的树荫,逼的坐下休息的学生恋恋不舍的起身让位。也不知他们在讲些什么,脸上挂着笑意还不忘看我一眼。我在想教官是否在向班主任打小报告,枪打出头鸟,怪就怪自己说话音量太大,教官肯定心里不太乐意我吼那么大声。
      狂灌了几口凉白开,拿下帽子扇着气若游丝的热风,心下想妈妈这会儿不知道在干什么,昨晚打电话都九点多了,她还没睡。但愿我在电话这头哭,老妈没有听到,不然又要担心了。低头甩着膀子扇凉,暑气不见消散反倒随着胳膊的摆动更热。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片阴影,看着不像云彩遮住阳光的样子。我缓缓抬头,却见金丝边眼镜后边的眼神透着友好看着我,我不太喜欢别人看我更何况还是个男孩子。“我可以坐旁边吗?”不似那天压着的声音,今天的声音是少年独有的阳光微带刚毅。“嗯,坐。”我连连点头,对于友好有礼的男生我一向很坦荡,并且以礼回之。一双长腿折着显得局促,索性双腿蹬直,像个耍赖皮的小孩子惹的我一乐。我转脸看他微笑道:“有事吗?”“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直爽,不似别的女生温柔淑惠。”他倒坦然。得,又来一个觉得我有趣的人,已经习惯这种评价的我对于他的言下之意一笑置之。“哦,觉得我很汉子是不是?”我尽可能的平缓声音反问他,他倒也没说错,相比于其他的女生我确实太简单粗暴了。“嗯,是挺汉子的,不过我觉得这就是你的本性。”他眯眼看着远处的篮板,轻声自言自语,不像是回答我。“我叫梁飞羽。”他丢下一句话,起身迈步,回到男生攒聚的树底下。
      梁飞羽,心里闪过这个名字,原来是本家啊。“集合!”教官扯着嗓子吼道,把我的神思又拉回操场。匆匆喝了几口水,滋润转瞬即逝,下一口还没喝到嘴里,上一口已经被肠胃里的热气弄的不知所踪。戴上迷彩帽,跑步至方队。“站了一早上的军姿,我们接下来训练步伐。你们以前也都军训过,大致内容也都清楚,我们先来训练齐步走。”教官说话简单直白,干脆利落。“你们班体育委员,出列!”大家纷纷看向我,我齐步规范走到教官面前。教官眼中有一闪即逝的光亮,从头至脚的飞速扫了我一眼。“方队的人给我站好了!”教官板着脸吼一声,我能想象后边的人肯定不老实的东张西望了。“她是你们班体育委员吗?”语气带着质疑和惊诧。我听到后面的同学嗡声肯定,坐实了教官的怀疑我是男生的想法。
      他看我一眼道:“齐步走!”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脚已经带着腿向前直走。“立定!”教官喊停。伴随着同学们全程取笑,教官把齐步、跑步、正步、转体在我身上试了个遍。我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在整个班的学生面前走来跑去,外带踢正步。脚狠狠的砸在水泥地上,那声响真不是盖的,痛在我心有谁知否?我心里怨念脸上却不敢表露,只得乖乖执行军令。
      教官倒也不急,慢条斯理的给我下着指令。“咱俩现在调换角色,你喊我来示范。”教官对我说。“哦。”我点头心下暗爽,终于换我训你啦。“齐步走!”我学着教官刚才训我的语气大吼一声,声音从丹田而发,全无尖锐、浑圆饱满。教官闻声迈步,姿势铿锵有力、步子砸地有声,眼神坚毅平视前方。我心中肃然起敬,全无刚才的不服气。我连着下完指令,教官服服帖帖的照做不误,姿势充满着男性的荷尔蒙,男子汉气概让我叹服。是个好教官,值得我们称一声教官!同学们的神情也不似看我的平淡,添了几分崇敬。
      “这个队你来带,有意见吗?”教官问道。“没有!”我挺胸抬头、鼓声正色回答。我从小就不喜欢扭扭捏捏,所以一向用男生的标准来要求自己,除了女生的某些特征我就是活脱脱的男人。每次看特种兵、狙击手的视频都会和母亲一起赞叹,我喜欢这样的热血和勇敢,所以能沾点边儿的军训也让我很亢奋。对于刚才我下指令,梁飞羽、黄天琦、何永成倒不惊奇,一脸平淡。我眼神扫过队伍,却见那双深邃无底的眼睛隐在眼镜后,洞察着我,似要抓住什么。我心下微怔,想不出那种眼神到底代表了什么,但有一点很肯定,这是那天斜睨我的本尊。
      喊久了便觉得嗓子冒烟,顶着烈日,足底滚烫,一上午来回走步,鲜少休息。有的女生已经不堪暑气,目光涣散步伐沉重了。教官喊停休息,一转眼树荫底下又挤满了乘凉的迷彩人儿。我口中干燥,嗓子灼热,低头缓步走到树荫底下,拿起水瓶就开始往嘴里灌。自己把自己往坑里推,为刚才的冲动我赔上了我的嗓子,说不定以后能成为一带天后的嗓子呢。被自己逗乐,傻啦吧唧的呲着嘴臭美。“给你,嗓子难受的时候就含在嘴里。”教官不知什么时候在我面前站着,扔过来一包金嗓子喉片。我伸手接住,道声谢谢,看他面色温和转身离去。还算有点良心,榨取我的嗓子,打一巴掌给颗糖吃。我拿出一颗,放在嘴里,薄荷的清凉瞬间压下了喉间的燥热。
      一上午就这样折腾过去了,临散队之前,教官对着远远跑来的胖叔叔一个军礼,口道首长好。我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胖叔叔干脆的回了他一个礼,语气就像对自家兄弟讲话:“要辛苦你带两个班,小刘临时有任务明天没法来。”教官道好,另一个教官带着不远处的方队走来,快速的重新排了大小个,组成新队。散队之前命令我们记住自己的位置,当然我不用记,因为我压根儿就不用归队。
      终于散队,到处都是迷彩人摩肩接踵,似绿蚁般向前铺开。我不喜欢与人同行,一个人走有很多可以思考的东西,女生手牵手一起走在我看来很造作,虽然真的是有好朋友因为亲近才这样,但有人要对我这样,我还真的有点抵触。我喜欢男生勾肩搭背式的方式,你一拳我一脚的打打闹闹,看起来深得我心。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我错愕转头,原来是天琦和永成兄。我还未开口,黄天琦便道:“一起吃饭吧。”何永成倒是只笑不语,我点头道好,初中吃饭的时候我们也会时常搭伙儿,那时候还会碰见单程阳。
      心里忽然冒出单程阳那天对我哈气的画面,我心微颤。复而想起,这几天都没看见过他,也不知道公子哥吃不吃得消着夏日炎炎。20个新班级都在操场上训练,也不知道我那穿透力极强的吼声有没有被他听了去,想到这儿只怪自己一时冲动,又在汉子的海洋里乘风破浪了。黄天琦半开玩笑的道:“梁炎,你没看你吼的时候,那气场可真不输教官。佩服佩服!”我作势捶他,“你也来笑话我哈,翅膀长硬了嗯?”我和他打趣道。何永成从来都是不善言辞的人,我们也习惯了他这样,就自顾自的打闹,何永成微微笑着,不置一词。
      下午的训练因为增加了一个班级,教官让我带着来回走了几圈。为了训练效果更好,教官把大队分成小纵队,挑了排头兵来下指令。我也喜得轻松,训着一小队人。云层从可见的天边升起来,越积越厚,由白转黑,阴影笼罩了大片的地面,操场上吹起来风携带了一丝凉意。物极必反,早上的灼热终于引来了午后的滚滚雷声,雨滴毫不迟疑的砸向大地,被风一带就扑向人的脸,打出声响来。教官看了那个胖叔叔一眼,人家的队伍已经解散,学生作鸟兽散,已经向高楼林立的教学区进发。教官赶紧释放了我们,腿长的男生已经开始狂奔,积攒了一早上的热气被滂沱大雨毫不留情的驱赶着,空气轻盈起来。我压帽拔腿就跑,无奈前边有姑娘跑得斯文,阻挡住我想要撒欢的小腿,只得绕空寻隙,急急避雨。
      这雨一时半会儿似是不会停了,我和其他人跑到近处的楼底下避雨,拍落头上的水滴。抬眼看操场,雨溅起水花、雾气迷蒙,浅水已积。我揉眼细看,远处穿着迷彩服的人悠然自得的缓步行走,似闲庭信步般,全然不把这倾盆雨水放在眼里。距离稍远再加上断线般的雨遮住了视线,要不是一身清晰可辨的迷彩,恍然觉似那人如假似幻,那么遥远,那么……孤单。对,孤单,清冷的雨似是他的化身,越来越近。他垂首缓行,手里拿着迷彩帽,碎发乖顺的贴在额头上,雨水顺着脸颊流下,皮肤愈发通透,沾了水的衣服失了挺阔,整个身子更加瘦俏修长。没有人留意到操场上的他,直到行至我眼前,我才回神看他。却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头发,捋其向后,露出额头,浓眉似剑,睫毛如翼。水珠抵不过弯曲的弧度,悄然滚落。他不经意的一瞥,却看到我满脸不解的望他,他嘴角轻扬,眼波粼粼。“为什么不跑啊?”我想要住嘴,却发现为时已晚,语气轻柔的都不像我自己。“为什么要跑啊?”良久他回我,声音如清风过岗,转瞬便不知飘向哪里。我不看他,却不懂为什么有人甘愿淋湿却不知逃避。“都是同样的结果,为什么不试着延长过程?”他见我不语,便又补充道。我看他神色自若,却又像回忆很遥远的记忆。我不懂他的心境,也不好妄加评判,但愿你得你所愿吧。他站得离我如此之近,却让我觉得遥不可及,又好似整个世界都不在他眼里。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教官从车里钻出来让大家都各回各家。湿衣贴着肌肤,潮得难受,我便向单程阳道再见。他微微一笑,皓齿明眸,甩甩头发上的小水珠,碎发却淘气的卷翘起来。“我也该回去了。”他轻声道,临走时用手捋了我的刘海,我露出了颜色与脸颊形成明显的对比的额头,他笑出声音,转身丢下一句:“这个发型适合你。”我像个丈二的和尚,也不知他唱得是哪一出。搁下疑惑,我转身疾步走向寝室,要赶紧剥了这身皮。冲进雨里,我又想起单程阳的话来,都是同样的结果,为什么不试着延长过程?可是这个过程要是令人不快呢?让人痛苦也要吗?所有的心事都化在雨水中,随风入夜,润物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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