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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同行 ...

  •   不能因为孤单就去狂欢,不能因为寒冷就奋力靠近温暖。有些朋友说散就散,有些情感总要腐烂。你给我的所有伤痛在某个微风正好、阳光不燥的午后连根拔起,我幡然醒悟,原来得不到的才会被记住。这个夜晚没有你,此后每夜都充满孤寂,我知道过去了的不能再追忆,自欺欺人的把戏常常被放在剧本里。我想封闭关于你的所有回忆,可是我终究放不过自己,人生就是一台剧情混乱的戏剧,演好皆大欢喜,演不好只能叹息,只有一次过场的机会,我却和你走散在彩排里。有多爱就有多难忘记,你是我的影子,我的呼吸,我的一切喜悲都是因为你。我爱你,在我行走过的千山万水里,在我每个辗转难眠的梦里。是你,陪我度过那些无声单调的岁月,也是你把我又丢在这里。爱你或许是我这辈子最傻的决定,但我还是不悔过去,感激自己,我知道时间会让我慢慢忘记你。
      冬天的白昼太短,睁开眼时间已经过了大半,零零散散的事情将一天填满,雪总喜欢落于寂静凄冷的夜晚。我裹着被子靠在母亲身边,小燃像只小毛球似的挤进我和母亲的中间,她习惯性的把手塞进我得袖管、在我和母亲的脸颊上各印下一记甜吻。我笑着摸摸她的头发,母亲疲惫的靠在被子上柔声道:“炎啊,你过几天就走,哪天收拾好了去看看你爷爷……”我盯着电视点点头:“我爷爷好几天没来咱们家了,是不是生气了啊?”小燃拿着爆米花一个一个的丢进嘴里,我缓缓拿开轻声道:“别吃了,对胃不好。”她嘟着嘴撒娇:“好哥哥,我再吃最后一个好不好?”我总是招架不住她香甜软糯的声音。“你爷爷病重了,你爸爸说明天去县城住院。”我戳戳小燃的胳膊道:“声音放小点……”“我爷爷病重我咋一点都不知道?到底咋样了?”母亲顺势溜倒担忧道:“你爸爸怕你奶奶听着着急没敢说。你爷爷身上又开始起水泡了,我昨个儿去看水泡慢慢的破了,你爷爷疼的没事了(厉害),睡在炕上不敢翻身,就跟烧焦了一样,破了的地方全是血呲呲的肉……”“妈,您别说了,我有点……”我一听到后面的部分就感觉那些破了的水泡长在我身上,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在不断的刺痛着我的神经,真的好恐怖。“哎,老了的人真是受罪……”我叹气道。“你爷爷也命苦,一辈子硬梆惯了,现在天天受罪,都怪儿子们不争气啊,要是有钱给你爷爷治病,他老人家也不用这么痛苦了……”我无心再看肥皂剧,爷爷疼痛难忍,我要是再哈哈大笑显得很没人性。人老似木朽,一点点轻微的外力都能瞬间摧毁他们,那些腐坏的生命就像残渣一般慢慢掉落,风轻轻一吹便散乱于空气里,干枯脆弱的身躯终究将活力消磨干净。
      日子总是在朝阳变为夕阳的空档里慢慢滑过去,雪花无声无息的脱落就像换季时候的头皮屑,有些东西看得以久便没有美感存留了。母亲站在火炉前给奶奶掺着洗大净的水,我拿进木板捯饬起场地来。父亲站在门口焦急道:“你们娘俩给他奶奶洗完了吗?”母亲道:“咋了,你要是冷先去他四爷家暖着,我给妈洗大水着呢。”我低头小心翼翼地扶着奶奶的后背听父亲又说:“我和他伯伯一会儿去县医院,答(爸爸的方言叫法)疼么死了。”母亲脸色沉了一瞬道:“你再换衣裳吗?答有穿的干净衣裳吗?”“有呢,你娘母几个黑了睡觉把门窗关牢,我到了给你打电话……”母亲和我应声好,父亲貌似不知该说什么便止了声音在门前立了一会儿又道:“炎,你给爸爸把炉子上的水杯拿出来,再给我包一包茶叶。”就从这一点能看出来父亲真是爷爷的亲儿子,不管站着坐着茶杯总是被捧在手里。“你给我爷爷拿杯子吗?”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安慰父亲,毕竟他要面对的是自己父亲躺进医院那个令人不适的地方。“嗯嗯,我给他去买一个新的,你把我的拿出来就好。”父亲应道。母亲示意我装点案板上的麻花,我顺手抽了父亲穿了好久的深蓝色军大衣拿了出去。父亲看见我手里的衣服和水杯,只接过了后者,我软下声音道:“老爸,听话,穿着,你感冒了没人照顾你……”他思索了几秒、再看看我一脸担忧便接了过去。“你和你妈好好看着你奶奶,我到了给你说……”我点点头道:“你放心,我妈在就不会有差错的。”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缓解父亲心里的无助和惆怅,我也知道我说什么都不能替爷爷忍受那些病痛。语言这个东西有时候苍白的令人抓狂,明明可以煽情的词句到了生死面前竟然如此无力。我看着父亲的身影消失在薄凉萧瑟的空气里,我不知道前路还有多少崎岖。这个背影是我的父亲,他干瘦挺直的背影就像立在冬日寒风里的白杨林,虽然萧条却不失骨气。我的父亲,在我年少青葱的岁月里留下太多珍贵的回忆,我感谢他并没有将我抛弃。
      我好像已经习惯父亲不在家的日子,就算爷爷不住院他平时也很少待在家里。我总是问母亲为什么我爸爸出去消磨时间她却不闻不问,母亲总是一句带过:“眼不见心不烦,我难得心闲一会儿。”电话里传来父亲一向威严干燥的声音,我看着母亲叹气挂掉电话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你爷爷身上的水泡没有再出来,但是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我点点头心里的一颗石头算是落地。奶奶依旧是胡言乱语地念叨着,在夜里她总是会含混不清的唱着歌儿。小燃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睡在我外面的母亲时不时的起身、去床边给奶奶盖被子。奶奶有时候莫名其妙会哭,只要是小孩子一抓住她的手她就开始呜咽、继而抽泣。每每看到这种景象我都会大声说道:“奶奶,别哭了,你再哭我爷爷不高兴了。”奶奶破涕为笑道:“你爷爷见不得我哭,说撒女人一哭他就想跑,呵呵……老爷娶了我也受了罪啊,一辈子没心闲一天……”说着又开始唱起歌来,我叹气走至火炉前炖烧饭用的开水。“妈,不要唱了,使不得。”母亲低声道。“我听你是我三媳妇子,我儿子咋不看我来。老三家里紧一些,哎,老三不听话么……”奶奶絮絮叨叨的说着,我接起程阳的电话才算是转移了一个声音环境。“爷爷怎么了?”程阳听我说完近况之后道。“没什么大事,情况好转了一些但是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我后天走,雪还没消。你说高速会不会限行啊?要是耽搁了可就不好了。我爸爸还没回来,不过能和你一起走我心里多少有点安慰……”他轻声道:“要不要我来你们家看看奶奶和阿姨,上次生病我都没去呢。”“算了吧,家里现在一团糟,你来了招待不好我也心里过意不去。以后吧……”他只道让我别太担心,记着把东西都带好,他会在火车站等我。挂断电话才记起好久都没有管李捷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到底在干什么。“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李捷接起电话委屈道。“没啊,最近事儿有点多,别不开心了,听听我们家的烂摊子你应该会庆幸自己离我比较远。”我无精打采的说着,他担心道:“要不要我去支援你?”我禁不住笑出声:“赶紧算了,我们家你来了就走不了了,没吃的没喝的,家里只有四面墙壁,下雪下雨都是把遮草垛的塑料搭上去,我不想委屈你。”“你就是不想让我去呗,自从你和单在一起我好像对你一点都不重要了……”他嘟囔着,我好笑道:“你能不能别这么矫情,我现在没心情说这个。过几天我回学校,给你说一声,今年我们见面的事情只能推了,你做好心理准备。”李捷骂骂咧咧的挂掉电话,我也扔下手机蒙头大睡,麻烦从来不会中断,只有间隔插进来的无聊片段解救一下疲惫困顿的心情。
      雪未消,人已走,徒留清泪两行,思念满腹。我把母亲轻轻搡进房门佯怒道:“妈,您再跟出来我真的不高兴啦。这么冷的,您要是感冒了我会很担心的,快进去。”母亲笑着,眼角的皱纹和耳边的几率银敲击着我的视觉神经,心里漾起酸涩的愁绪,面前的血肉至亲已经在飞速的和我分离。母亲的嘴唇干瘪的开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是千叮咛万嘱咐都没有时间慢慢细说了吧。“妈,您好好照顾自己。打炭的时候小心渣子溅进眼睛里,切菜的时候小心手,没什么事情一定要少换衣服容易感冒,还有我奶奶您要是实在顾不过来就和我叔叔商量一下吧,毕竟他们还年轻,您一身的病……我哥和我嫂子你也知道,您老了他们决计是不会照顾你的人,我不在家您一定要把自己照顾好,别人终究是指望不上的。”母亲披着羽绒服点点头,哥哥结婚在家没有待到两个月就带着嫂子去了她父母身边开店,地里所有的活儿他们没有管过一点,每次从家里要胡麻油倒是很积极。“娃娃,你到学校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女儿娃出门在外我不放心。有些事情你长大了能懂,妈就不说了,你自己有个把握……”我扯起嘴角一笑明白母亲在说什么。我心虚的笑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母亲的事情。“您放心吧,我不会的。”我把头往里探探,奶奶难得入睡,小燃还未醒来。“妈,再不走车就走了,您赶紧进去。小燃子一会儿醒来估计又要哭,您给劝劝,我暑假回来给她带好吃的。”我笑出声,对于分别我好像已经习惯了,但是随之而来的难过还是熟悉的感觉。天色在以极慢的速度变亮,我拖着行李抵抗不了刁钻的寒冷,冷风涌进每一处缝隙、就像尖锐的冰凌扎进我的呼吸道和腹腔里使我不敢大口呼吸。还想再看看这个破败却难舍的家,转眼母亲还是固执的站在门炉前的红砖墙前定定的望着我,我大喊道:“妈,您赶紧回去。”母亲笑着点点头,我知道她心里肯定比我还难过。父母和孩子之间的缘分可能就是她还未长大的时候待在身边,等到她要去远方时只能看着背影越来越远,自己站在原地无能为力。我有时在想为什么人活一辈子要一直和不同的人分离,和亲人、爱人、友人、陌生人……或许我们在人世走一遭就是来饱尝各种痛苦吧,至于那些甜蜜的事情最后都会因为死亡变成最沉重的回忆。
      车站在任何时候都不冷清,永远都有喧哗的声音和嘈杂的人群。我拿了票站在那里等待,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一点都不像喜悦会在某个瞬间降临。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膝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我皱眉坐在行李上,程阳的电话打不通使得我索性开始打盹。脚有些发麻,我迷糊睁眼,车站里依旧吵闹忙碌,来来往往的人没有闲暇关注身边的人以何种姿态自处。“小袋鼠,你在哪儿?”程阳兴奋的笑道。“我在取票的地方,你再不来我就要崩溃了。”“还请皇后大人不要动怒,我来带你去吃好的。”我站起身捋捋衣服向入口处张望。在他的怀里好像冬天都不那么令人不适了,熟悉的气息包围着我,看着他像只小仓鼠一样低头吃饭,我开心的笑着看他。“你快点吃,净顾着看我却不吃饭,一会儿胃疼怎么办?一会儿走的时候打包一份儿饺子,你晚上再吃一点。”他悄声笑道。“我吃不下,好像过点了,没有食欲。”我咬着筷子柔声道,自己必须按点吃饭的毛病还真是矫情。“听话,算我求你了,一定要吃饭。来,吃一口。”他哄劝着将一勺肉汤递至我唇边,我捏住他的手腕小口吞咽了下去。他就那样喂我,我却皱眉笑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快点吃。人家都看着呢……”他微微一笑点头道好。“能和你好好吃饭即使我最大的心愿,真的。每次和你吃饭就有一种家的感觉,不管在哪里,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都觉得自己心理好充实。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好像只有你才能解决,我在天津过春节的时候总会想起你。拖地的时候想你,吃饭的时候想你,调酒的时候想你,做果盘的时候想你,睡觉的时候你就在我脑子里乱窜……呵呵,你就像个小虫子随时都会钻出来……”他牵着我的手随意诉说想念,我扯起嘴角笑道:“小虫子?你的比喻好煞风景啊,哈哈……”他被我逗笑,捏着我的手将我猛地拖近他身边印下一吻,良久道:“你个小坏蛋,想死我了。”我有点难为情的吐了一下舌头道:“我才不信。”“到了北京你就知道我有多想你了……”他以为深长的说着,我的心咯噔一下想起了母亲安顿的话语,我怎么连母亲都开始欺瞒了呢?我这样做有错可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刹车管用吗?我是因为爱眼前这个人才愿意委身,可是母亲知道了会颜面全无吧。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害母亲的心和程阳的心呢?罪恶感无时无刻缠绕着我,可是欲望之花长在罪恶的藤蔓上开得灼灼其华,该怎么对得起所有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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