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阳高照》单寅

97、抗拒

　　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渣，有你的地方就有我的家。生活就像路边随风摇曳的曼珠沙华，看着美丽却满是毒芽，遇见我知道害怕没有那么强大，唯一让我不敢放肆炫耀自己幸福的担忧就是我们的爱会不会散落天涯。在每一个有你的冬天我都愿意等待黑暗，只有这时你才会大胆的张开双臂拥住我需要温暖的身体。有了你，这世界好像并没有我自己眼里那么无趣，你知道的，我想和你一起奔跑在清晨微凉的风里。其实生活就是一场可以随时改动剧情的电影，只不过所有的欢乐忧愁只能你自己来分配，把自己当观众还是觉得别人也在看你会决定你过得是否有趣，大家都在忙着修改自己的脚本，关于你自己一定要不畏将来，不念过去，好好享受活着的每一刻才是硬道理。
　　高峰时段的火车就像社会的小缩影，它承载着苦难人的飘渺梦想和幸福者的难捱时光。程阳拆开一次性筷子递给我轻声道：“吃点吧，再放一会儿就浪费掉了……”我看着摆放行李的女生因为太过用力憋红的脸蛋示意程阳起身帮忙，程阳把餐盒缓缓放在餐桌上打着口型道：“你确定？”我恶作剧似的笑着点头，那姑娘没有注意到我们二人的亲密举动便羞涩的笑着道谢。程阳倒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坐在我身边继续给我剥橙子。“程阳，你刚才有什么想法？”我合上餐盒拿出一只鸡腿笑问道。“能有什么想法啊？鸡腿看着不错，你要是不吃可以考虑转赠给我……”“切，别以为我没看见，刚才放完行李你就一直没有看我，是不是在看别的女生啊？”他被我逗笑：“我近视，能对准焦的范围里只有你好不好。”我挑眉笑道：“难为一个理科男说出这样的话，鸡腿给我家袋鼠粑粑吃。”他笑着摇头：“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你多吃点。”两个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和他在一起我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靠在他的肩膀上是坐火车唯一不辛苦的事情，我怕周围的人鄙视我们公开场合的高调行为我只是静静的靠着闭上眼睛。安然总是让人放松警惕，不像以前我总是在火车上的午夜里睁着通红的眼睛观察周围的一切。头顶忽然传来一下撞击，我皱眉睁眼才发现程阳的脑袋晃向玻璃窗的位置。我赶紧揽住他的脖子生怕他被撞醒，他迷糊睁眼道：“小袋鼠，你不舒服吗？”我摇摇头道：“你换过来吧，我睡醒了，你靠一会儿。”他摇摇头道：“没事，我不困。”我无奈悄声道：“听话，我真的睡醒了。”他眼睛上布满了细微的血丝，我满心怜惜的将他揽在怀里。果然这人从闭上眼睛就没打算再看看我看他的神情。我轻手轻脚的掏出《英文经典美文赏析》打发时间，车厢传来机械的报站声，抬头看看车厢连接处的荧光黄色字体闪烁着凌晨3点51的数字。眼睛干涩疼痛，我睁开又闭上，希图通过眼泪来缓解一下这种不适。整个车厢除了个别还在玩狼人杀的学生大呼小叫，其他人都困乏至极的沉入梦里。我索性合上双眼、将程阳不断下滑的脑袋搁在我肩膀上，毛茸茸的触感惹得我睁开眼睛又仔细看了他一遍。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的眼睫毛美得惊艳，除了微不可见的胡渣痕迹，程阳美得像一位女子，我无声而叹，他的面皮要是给了我该多好，这样就不用怕他被人抢走了。
　　被异样的触感扰醒，我眯着眼睛看身边的人都闭着眼睛陷入熟睡。耳朵上传来湿滑软糯的舔舐，温暖柔软的呼吸扑在我的右耳上令我瞬时清醒。我瞪大眼睛转头才发现程阳红着脸笑看我。他把手指堵在嘴唇上示意我噤声，我下意识的抚上耳朵才知刚才是他在亲近我。“会被别人看见的……”我把嘴唇搭在他的耳边心虚道。“没事，他们都睡了……”说罢他将大衣脱下盖在我们二人的身上，他靠在我肩膀上将自己遮挡起来轻轻亲吻我的脖颈。我被他挑dou的意识有些摇摆，看着身边的人都不觉异样我才放下心来任他索取。“小袋鼠，我想要你……”他含糊不清的悄声道，温热的呼吸扑在我外露的皮肤上令我心旌微颤。“程阳，快停下来，有人看着呢……”我央求似的道。他极不情愿的挪开薄唇环顾四周，我被他做贼似的模样逗笑，他满脸遗憾的表情让我有一点于心不忍。脑袋里一直盘旋着临走时母亲的交代，我只好压下想要满足他的想法作壁上观。他看我看他，就像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般抿唇不语然后咯咯轻笑。我在大衣底下抓住他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希望能缓解阴冷带来的闷疼。“小袋鼠，你膝盖又难受了？”他柔声道。我笑着点点头，只有痛苦可以转移想要愉悦的渴望，这招在我想他的时候屡试不爽，只有这样我才会停止幻想。他将我拥在怀里轻轻揉捏我的膝盖，我闭着眼睛窝在他的怀里悄声道：“累了就歇会儿……”我知道他点了头便放心入睡。
　　再睁开眼已经到达帝都附近的燕山，峭立陡峻的岩石山脉蜿蜒不绝，阳光从山峦叠嶂后照射进玻璃窗打在我脸上竟有一点温暖的触感。“程阳……”我轻声唤道，半晌不见回应。我转头才见他的手还搭在我的膝盖上、发梢上盛满朝阳。“程阳，快到了，我们下车吧……”我摸摸他的头发轻声道。他眼皮上的褶皱缓缓聚拢忽而又慢慢舒展，我看他强撑不过又合上眼睛只好笑着将他揽在怀里由着他继续迷糊。尽管我肩膀酸疼发麻，我还是忍着让他靠在上面睡觉。看着熙熙攘攘的地铁刷卡入口处，我长长地叹口气道：“程阳，你饿吗？”他笑道：“我知道有人饿了，再坚持一会儿。”他摸摸我快要及腰的长发柔声道。我嘟着嘴点点头道：“见怪不怪了，这以后要在帝都生活那可不得天天面对这样的场景啊。”“你要留北京？”他惊讶出声。我缓缓点头道：“有这个想法，虽然北京堵车，但我估计五十岁才会奋斗一辆车吧。北京有霾，但大家都在同呼吸嘛，吸一吸说不定在上一辈老人去世之前霾会被带走吧。北京生活成本高，但是也有人十年不买衣服攒够了三百万啊。北京房价高，我奋斗一辈子估计都不会有买房的念头吧。但是这儿机会多啊，我一个学新闻的不在大地方发展，难道回老家天天坐在办公桌前给领导当孙子啊？”他显然对我的理论抱有异议：“你在哪儿都得给领导当孙子，相信我。”我撇撇嘴道：“才不是呢，要是为了公司发展，我觉得大家会忽略平时上下级之间的阶层吧，要是只是为了装大爷而无视公司的效益，我觉得这种领导迟早完蛋吧。”“你以为你生活在个人主义很普遍的环境里吗？领导都不喜欢下级质疑他，唐太宗还有想要杀掉魏征的时候呢。以后上班了一定要收敛收敛你的直性子，你为了工作为了公司是不错，可是在领导眼里可就是以下犯上了，信我没错。”我无奈点头：“反正还早着呢，人家才是大二的小学妹呢，人家还要去勾搭大四的大龄师兄呢。”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凌厉咬牙道：“你试试看我怎么收拾你。”
　　历经两个小时，我们才拖着配备的身体和沉重的行李走进常住的旅馆。阳光在没有风的天空下显得苍白无力，远处的景观被隐没在灰色里，我丢下背包直接躺在床上合眼入睡。程阳也大力躺下来，我翻身拥住他、将腿搭在他的腹部继续睡觉。“小袋鼠，起来洗漱一下，免得待会儿睡着了不舒服。”我皱眉睁眼道：“快要睡着了被你吵醒了，真是会找时间。跟我一起洗漱吧。”他翻身背对我咕哝道：“一个人的床真是舒服啊。”我气得戳戳他的软腰，他咯咯笑着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不再言语。冬天的寒冷还徘徊在这个城市，凉风趁虚而入，我看着镜子里乱糟糟的头发忽然很想泡在热水里。“程阳，帮我调一下水温。”不是我矫情，而是城市里的设备我根本不会用，害怕说出口被他看轻，所以我选择用柔软的方式去掩盖自己不愿表露的短处。“你试试，要是还不合适叫我。”他倒是二话不说就爬起来帮我试水，我走进玻璃浴室笑着点头。当我再次钻进被窝时，他已经熟睡。不忍将他吵醒我便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轻轻擦拭发梢的水滴。肚子很应景的打起警铃，我穿上内衣下床翻腾包里还未吃完的点心。“小袋鼠，你在干吗啊？”程阳看着盘腿坐在凳子上低头啃面包的我咕哝道。我看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笑道：“有那么一点点饿就下床找东西吃，你要不要来一口啊？”“我还没洗漱，你先吃吧。”他迷糊着眼睛瞅瞅空调就拿掉了长袖，这人又在露肉。
　　我直愣愣的看着他，面包卡在我嘴里忘记咽下去。“程阳，你能不能别随便乍泄春光？”我抿了一口矿泉水埋怨道。“什么叫乍泄啊，我这叫慢露。”我皱了一下鼻子跑去挂在他身上笑道：“你还梦露呢……闻我香不香？”他在我嘴唇上啄了一下笑道：“臭死了，你这个臭袋鼠。”他不待我说话便将舌尖探进我的唇，越来越炽热的吻让我不忍打断他。“怎么了？弄疼你了吗”我微微摇头惭愧道：“大袋鼠，对不起，今后我都不能跟你亲近了。我不想做对不起我妈的事情，虽然现在这么做有点自欺欺人，但是我不想满腹罪恶的活着。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我真的不能对不起我妈……”他眼色一黯，旋即笑着柔声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保证不会再动你。只要你不愿意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强求的，好了，快换衣服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他揉揉我的头发努努嘴，我才记起自己只穿了内衣在他面前晃荡，真是难为他了。“对不起……”我跟在他身后小声道。他回过头满眼笑意的看着我，我被他看得微微有些赧然，他走过来牵住我的手在我耳边笑道：“对不起什么？难道你找了备胎啊？”我佯怒道：“我是那种人吗？我需要找吗？本大爷往府学路上一站，立马有几个连冲过来排队好吧。”他笑着撇撇嘴：“吃饱了好好和我说说是谁年纪轻轻就瞎了狗眼，我还挺好奇的。”我挠挠他的软腰咬牙道：“我有那么差劲吗？”“不，你比那个差劲多了。”我捶他一拳，甩手就大步向前离开，他笑着跟在我身后也不做挽留。本来不生气，被他不温不火的晾在一遍，我心里的怒火又开始熊熊燃烧。“今天怎么这么冷静啊？看见吃的都不激动了？难得……”他夹了一块头虾仁给我，我嘟着嘴不肯下筷：“你还知道给我吃啊？”“小袋鼠别怄气了，要是饿坏了我家小袋鼠的肚子，我可会心疼的。”我夹了一片水果沙拉自顾自的咀嚼，他没好气的笑道：“你有时候好像个小孩儿，挺可爱的。算我求你，先吃点热的好吧，冷了回家又该难受了。”给个台阶就下吧，见好就收，我心想。
　　他将我揽在怀里慢行，我看着胡同里暧昧混杂的霓虹灯浅笑出声。幸福或许就是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健健康康的活着，当你睁着眼睛时他们就在你身旁这么简单，这么……奢侈。“笑什么呢？”他揉揉我的脸颊笑道。“笑你啊，笑你怎么会喜欢我这种人。长得丑也就算了，还一身的毛病，真是麻雀飞上枝头还以为自己真是凤凰呢。”“对啊，我最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哦，忘了跟你说，待会儿去银行，我给你卡里存点钱。”我从他怀里站正疑惑道：“存哪门子钱啊？”“我假期挣了一些，情人节过了我都没有给你准备礼物，那些玫瑰蜡烛也没什么实用性，还是钱对你的实用性大一点。我不太会买礼物，存进去你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剩下的还可以出去吃点好吃的，我知道你嘴馋，胃大，能吃。我了解你吧？”他将我的手塞进他的衣兜里笑道。“我不要！”我扯住他向取款机走去的步子反对道。“你别犟了，大事听你的，小事归我。”他从我口袋里掏出钱夹继续前行。“程阳，能不能听我的，我真的不需要。”“好的生活不需要钱？小五，你不要开玩笑了。我知道你从家里只带了五百块钱，只够你一个月的饭钱吧？接下来拿什么生活？我有宽裕的我就给你啊，你别扭什么呢？”他拉着我的手走进里间，外面的部分寒冷被阻挡在外面。“我有助学金，我还有勤工俭学的工资，再说了学校还有饭补，这些下来差不多够了。你的钱我不要，那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我凭什么坐享其成？”“你做什么事情都非要问个凭什么吗？老婆就是用来养的，你是我单程阳的女朋友，我不会看着你有困难却视而不见。钱没了可以挣，我媳妇儿受罪了可没法弥补。我看着你节俭我会觉得自己无能，你就不能照顾一下一个男生最可怜的成就感吗？”我见他句句诚恳，但是让我理所当然的接受他的财产，这对我来说就像这段感情变得不再是只关乎精神的问题。“养媳妇儿是没错，可是你现在也只是刚刚成年的人而已。再说了，我们只是男女朋友，你没有义务养活我。我们现在没有任何法定的义务和责任，你别这样，我怕自己会产生惰性。”“你能不能……别提法定这两个字？”他脸色不豫道。我悻悻住口不知道是哪了戳着他的痛处了：“不提了行吗？大袋鼠，我知道你不想看我发育不良，我知道你喜欢波涛汹涌的型。我保证我会好好吃饭、运动、增强胸肌，但是钱你留着给我买生日礼物吧。我真的不想被你宠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女人。”我小心翼翼的说完，他无视了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俏皮话、将银行卡插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