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阳高照》单寅

99、守护

　　我在黑夜的乡间路畔等你，我在寂静无声的梦里等你。只有在无人的角落我才敢想起你，才敢承认曾经用力爱过你。我不怕你不会出现，因为我知道就算朝阳再疲倦都会升出地平线，。当清晨的微风夹杂着清香的空气滑进我的鼻腔时，我才看见身边空空如也。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眼前，因为你说了再见便是再也不见。在你的世界里分开即是诀别，我知道你向来不会在乎那些路过的风景，可是连我都不愿再虎头看一眼，自古薄情多儿郎，多情终是无情怅。
　　有些秘密终究无法被长久保存，因为只有一个人知道的痛苦实在让人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其中想要通过分享秘密拉近彼此关系的意图占了多大成分，但是我还是止不住的想要找个人缓解一下循环不断的担心。“大袋鼠，我想和你说会儿话……”我啃着鸡腿咕哝道。“小袋鼠啊，你怎么了？”我听见水果刀在砧板上切水果的声音夹杂着对讲机里嘈杂的叫喊声。“你这会儿是不是有点忙啊？”“确实有点，不过我们家小袋鼠要和我说话，再忙也要听着。你有什么事告诉我吧……”他勉强自己的声音让我有点小失落：“要不你先忙吧，我也没什么事情，要是切到手你老了可怎么牵着我遛弯儿啊？”他轻轻笑出声温软道：“嗯嗯，那我赶紧忙完就给你打过去好不好……”我咽下最后一口鸡肉闷声挂掉电话开始化妆。
　　气温慢慢上升，要是不经意细看就会忽略已经渐渐变青的草色。我裹上风衣窜出门才觉夕阳的余温却不似冬日那般薄凉，路上来来往往的年轻面孔都比冬天的神情要轻松许多。我站在主楼的玻璃门里面想着待会儿应该以怎样的步伐走出去，毕竟他还没来我还有时间准备最佳笑容。我接起电话才看到他从校门口随性走了进来，淡色的头发在夕阳底下显得更加柔软温暖，我听见他的微笑从唇齿间溢了出来：“快出来吧，今天天气真好，适合出去吃大饭。”我看着脚上的小短靴显得有些太过硬气，再看他站在银杏林下笑着看我每次出门的方向。他见我从主楼出去脸上微微显出一点讶异随即伸手在我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带你去吃烤肉。”我笑着看他小声道：“嗯嗯，没问题。”“你脸色看起来有点不太好，怎么了？”他拿了一串鸡胗给我笑道。“有吗？你也知道我今天是找你来倒苦水的。要不吃完再说吧，免得影响我心情……”“你怎么不考虑影响我心情，哈哈。”他又拿了一串羊肉放在我手里，我笑着接过：“大男人有什么心情啊，你的脑海里不只是只有LOL吗？”他见我谈起游戏瞬间笑得心虚：“你这么说可就歧视男生了哈，为什么只有女生可以有情绪男生就不能有啊？你能不能关心一下我的精神世界？”我笑着咽下一口温粥：“等你彻底不需要女性友人时我会关心的。”他微笑不语，等我埋头吃完眼前的酸菜鱼时他才慵懒出声：“什么事说来听听。”我迟疑了几秒，本来出门之前很想找个人说一下，可是这种事情说出去会被笑话吧。我咬着筷子低头道：“墨哥，其实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你对于未婚先孕这个事情怎么看？”“男的女的？”我不禁笑出声：“你是不是傻？”“我觉得这得看情况，如果男方愿意已结婚为前提那一切都顺理成章，要是男方只是随便玩玩，未婚先孕的女生应该会麻烦不断吧。你告诉我是谁这么禽兽？我替你出头弄死他！”我苦笑道：“不用你出头，谁要敢这么对我，我自己会动手让他满地找牙的。”
　　每次和李青墨吃完饭都会去我们学校走走，他喜欢坐在长椅上抽烟，我喜欢坐在他旁边看月亮慢慢爬上楼顶的那条边际线。他抽完一根又去拿另一根，我笑着眈了他一眼才见他将烟盒又合了起来。“是不是看我抽你也想来一根？”“我听说每当你想要抽烟的时候自习思考一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行为，然后香烟闻起来就像shi的气味一样，再然后你就不太想抽烟了。”他笑道：“你那那么多的歪理？”“我爸抽烟，所以我老是在研究这些。”“单也抽吧？”他还是没忍住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打趣道。我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笑着点头，抽烟的人能一眼看出谁是烟民就像男生都知道男生并不单纯。“你是不是每次和他亲近都觉得是在亲近一个烟灰缸？”我哈哈大笑：“好像真是这样。”“我姐姐未婚先孕，我该怎么办？”我捂住自己的脸颊希图压住想要哭泣的声音。“该怎么办的人不是你，你姐姐既然到了这一步就说明她多少是有些准备的。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这不是你的能力范围。再说了就算你可以帮她你也无能为力不是吗？”他云淡风轻的说着，我想起那天她在医院打电话给我说怕这样对待未出世的孩子会遭报应。“她不容易，我现在身上穿的、用的多数都是我姐姐给的，我不能坐视不管任她吃尽苦头啊。”李青墨狠狠吸下最后一口烟注视着我良久道：“我这周六会去Y市，你把地址给我我去帮你看看你姐。”我被他吐出的薄烟呛到：“你能去，我不能去？我姐要是这么想一定会更伤心的。再说了你去Y市干嘛啊？”“去找女朋友……”我斜睨了他一眼：“那你好好找，完了你去看我姐的时候让你对象进去瞅瞅，看看她的情况，免得你进去尴尬。”他哈哈笑出声：“梁炎，关心则乱。我要是把女朋友带过去看，我有一身嘴我也说不清。你把地址给我，我会帮你完成这桩心愿的。”我点点头看他起身欲走。“我回去了，你快回去吧。”我不知道该怎么挽留，习惯了一个人的陪伴就会像上瘾一般。
　　我起身离开，我知道他不会回头。我在心里嘲笑了自己很久，为什么你会希望他回头呢？单程阳不会回头，所有人都不会回头，因为你自己从来不会回头。我还是忍不住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那么一点点不舍，我看着手机里的他越变越小才知道有些问题还是不要深究的好。程阳的电话响起我无心再去诉说，看了一眼就将手机丢进手袋里。顺手拿起橙子才露出笑容，我爱的人终究还是你。“大袋鼠，刚才在路上没听见，你忙完了吗？”“小袋鼠，你吃饭了吗？我刚忙完，周末人有点多。”“我吃过了，现在回寝室。你呢？”“我没事，吃饱穿暖还有人挂念，生活而倍儿幸福。你今天不是说要和我聊聊吗？什么事你说吧，我洗耳恭听。”他柔软的声音像要钻进我的脑海里，虽然我现在只想抱着他什么都不说，但是我知道有些幻想只能是情景催生下的情绪冲动。“没什么，就是想你了。你好好吃饭，下周过来看我的时候记得早起。”他哈哈笑出声，每次能让我们开心的事情大概就是谈及见面的事宜。“我们店长给了我几瓶特别好喝的饮料，我下周给你带过来，好像是国外的什么品牌，我试了确实挺棒的。”他就像个小孩子惦记着把礼物分享给好友一般。我站在昏黄单薄的灯光下扯起嘴角笑道：‘你来就好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小袋鼠，我好想你……”他小声在电话那头亲了一下我道，我苦笑着这世间还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听着没有温度的情话却觉得全世界都柔软可爱。
　　那些不主动联系你的人一旦开始联系你只能说明日子不会太平了，要么你摊上事儿了，要么他摊上事儿了。一大早起床我就打开手机看时间，可能是昨晚太过困乏忘记关掉流量，屏幕上闪动着好几条微信消息。我打开才看到许久不和我说话的哥哥问我有没有跟家里通过电话。我拿着口杯和洗面奶走向洗漱间、顺道拨通电话。“哥，我是小炎。你发微信怎么了？我前几天给妈打了电话，这几天没怎么说话。”“爸爸没有跟你说爷爷去世的消息吗？”哥哥的声音显得干瘪沙哑，我皱了皱眉头只觉自己就像听见学校毫无水准的上课钢琴声一般。“没有，爸爸没给我说。”这样说出口我感觉好像哥哥搞错了真相。“爸爸怕打扰你学习没给你说，爷爷昨晚凌晨三点多走了……”哥哥的声音黯了下去，我站在大风穿过的走廊里不知道该挂上何种表情。“你能回来吗？”我摇摇头道：“什么时候送？”“明天早晨……”哥哥声音显得疲倦不堪，他应该去给爷爷挖坟了。“我没钱坐飞机，火车只能明早到，我再坐五个小时的大巴回来下午两点左右，赶不上了……”我说完最后四个字才知我赶不上爷爷的脚步了，原来爷爷走得这么快，我都没有去看看他，他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没事，你回来也帮不上忙，家里还有我们，你别难过。”我木木地听着电话传来嘟嘟声，迎风的那只眼睛率先落下泪来。爷爷走了吗？可是我的心为什么这么麻木呢？
　　我拿着口杯面无表情地走回寝室，脱掉睡意才觉凉意爬上脊背。我立在地上不知道该干什么，聪哥见我光着身子一脸漠然道：“梁炎，你怎么了？快穿上衣服，小心感冒。”我似木偶一般笑看一眼聪哥，聪哥吓得后退半步道：“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炎。”她走过来替我套上毛衣。我木讷的道声谢谢就开始整理书桌，灰尘逸散在空气里随意飘荡，我看着阳光里的浮尘就像那些消失的灵魂。爷爷你是不是在恨我，恨我没去见您最后一面才走得这样决绝？泪缓缓滑落，我的胸腔压抑着所有污浊的情绪，心脏有些闷疼，我捂住前胸跌坐在床上。五脏六腑好似有东西想要冲出来，我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觉笑出声来。没有买机票的钱，所以不能回家送爷爷最后一程？我是不想送还是不能送？梁炎啊？你怎么可以如此薄情？那个把两片牛肉都要偷偷留给你的爷爷你怎么可以割舍的如此利落？他是你父亲的父亲啊，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我拨通父亲的电话想要证实哥哥的说法，毕竟爸爸到现在都没有主动告诉我家里发生了什么。“爸爸，我爷爷呢？”过了几秒父亲才道：“我不让他们告诉你，到底是谁嘴这么长。我的娃，我没给你说是怕耽误你学习。你爷爷昨晚去世的，我们明天送，你能回来吗？”我于心不忍可是还是给出了一模一样的答案，父亲应道：“你好好学习，人老了都要走这一程路……”我听着父亲的声音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我的父亲还健在，我何其有幸？“爸爸，我给您道歉，以前是我不懂事，是我太鲁莽，我不是有意的，您别多心。我向您道歉，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那样对您的。爸爸，您照顾好自己，您在坟前替我跟爷爷说说，我对不起他，我本来想着回家看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他等不住我……”父亲的声音恹恹道：“我会跟你爷说的，你别哭了，爸爸从来没有怨过你，我先挂了，我们在坟地里呢。”我点点头丢下电话，见寝室无人我才开始抱头痛哭。
　　等我再睁开眼才见自己已经被放在枕头上、身上盖好了被子。我想要睁眼才觉眼睑磨得难受，干涩和疼痛让我只能看见一点点范围，最终我只能又闭上眼睛。“梁炎是不是和男朋友闹掰了？”蛙悄声道，我心下一点好笑也泛不上来。“应该不是吧，应该不会吧，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她们几个应声道。“不然眼睛怎么肿成那个鬼样子啊？而且早上没去上课，还有啊，梁炎早上的表情好吓人啊……”我无心再去听但不能阻挡各种猜测钻进我的耳朵里。“讲真，梁炎的男朋友不至于让梁炎这么付出吧，那种学校的男生也就梁炎还能看得上……”惠茹似蚊蝇般说道，我皱皱眉头才知道自己处境的尴尬。我假装迷迷糊糊发出声音，她们窸窸窣窣的噤声我才闭着眼睛腾身起床。聪哥见我起床道：“阿炎，我给你买了点饭菜，你起来吃点。”我轻声道谢却见大家都迅速的打量了我一下又低头扒饭，我整理好衣衫下床吃法。味同嚼蜡，我闭着眼睛随便扒拉了两口便打开微信将饭钱转给聪哥。“阿炎，我们上次吃了家属饭要不要买个礼物给你男朋友啊？不然显得我们太不友好了吧？”聪哥怯怯问道。“不用，他比较随意，你们不用想太多。再说了家属饭你们也逃不过的，以后我吃回来就好了……”我拿着热毛巾擦擦眼睛只觉徒劳便又躺回被窝里。“阿炎，你今天怎么了？”小鸡难得开口说话。我扯起笑容道：“没事，家里有点琐事，都过去了。”小鸡走过来拿起我桌上的镜子笑道：“你可是我们家的主心骨，要拿出男人的气概来、”被她的善意逗笑，我象征性的笑笑道无事，要是平时我应该会接着开玩笑，但今日只觉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取干净，在好笑的笑话也无法淡化心里的伤口，那裂痕好似永远不会被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