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食者》Aegis

35、The Third Blood

　　“我曾经有过一个爱人。他貌美如天神下凡，他的一切都如此完美。
　　“当他眯着碧眼看你的时候，好似有一整个晴空在里面，轻轻荡漾着光晕。
　　“可他也有一切完美人会有的缺点。他无边的自傲，无边的自负，也无边的自恋。他总要求一切资源倾向他，总要求所有人注意力在他身上，他坚持认为，他是世界的中心。
　　“我们吵架了。
　　“事实上，我们经常吵架。兴许是性格从出生那一天就不曾合过，我们为了喜好，为了观点，甚至中午吃什么，都要争吵。
　　“但从未有一次争吵，像这次这么剧烈过。
　　“他说：“那个弱鸡一样的娘娘腔，有哪点值得你们这么多脑残粉喜欢？”
　　“我的大脑一瞬间好像空白了，只感觉全身热血都涌上面颊。我听见自己用这辈子都像是不可能用的巨大声音反驳他，骂他，最后泄气一般嚎啕大哭。
　　“他整个人都蒙了，向我道歉，安慰我。
　　“但我们有了巨大的缝隙，我原先只觉得他是坏脾气，现在才看清他是这样一个三观不正，恶毒心肠的人。最后，我们分手了。
　　“我实在不能想象，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会不爱加百利·曼洛尼斯。他们的精神一定有问题，如果我的性格再务实可靠一点，我一定会向政府提议建立一个精神病院，检测并治疗那些审美观和三观都出问题的人。
　　“我也希望，上帝能继续保佑那些可怜的，无知的，不拥护下凡的加百利的愚民。”

　　黑色奇异长袍的女子不经意的路过衣着朴实的女子身边，瞥了一眼她的祷告信，赞许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朴实女子感激的向她双手合十，又虔诚的，小心翼翼的继续落笔。
　　这也是一间装潢奇异的屋子。
　　极高的穹顶向上凸起，好似教堂般四壁均是圣经中的经典壁画。五色琉璃被用作装饰玻璃，阳光下澈时，遍地彩光，如神迹降临。尤其在正午，太阳光最烈时，温暖的晕黄色光辉被琉璃划分成彩色暖光，修女平静虔诚的面容向你温和忘来，有种出世的圣洁与神圣感。
　　这个建筑神秘极了，有无数好奇路人想要进来参观，却被礼貌的要求出示推荐信，若没有，就会有身形壮硕，身着黑色长袍的修道士强行请人离开。
　　他们这种行为，像是在极力维护一个神圣，又力量单薄的圣地。

　　维拉·费玛斯仔细将一头棕色卷发挽起，别成一个端庄禁欲的发髻。
　　镜子里的平凡容貌，竟尤其适合这种肃穆端庄的黑色长袍。她祖母绿的眸子平淡无波澜，她向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作揖，许久，许是觉得不够优雅，她又换了几种双手合十的姿势，与那些照镜子为了整理仪容的女孩不同，她全神贯注在如何将祈祷的手势做的更优美上。
　　站在这个昏暗的，寒气阴郁的，只有小门上小窗能洒进些许灯光的祷告室，她竟觉得无比心安。
　　只有她一人，还有至高无上的加百利陪伴她。除此之外，她也别无所求。如果能永远都这样就好了。
　　被这个荒谬，无礼的想法惊到，她迅速捂住心口，轻轻祷告几句。
　　但这个地方太舒服了。即使是寒气刺骨浸染关节，即使黑暗无情不分敌我迷乱心智，即使她的幻想荒谬永无可能，她也忍不住迷惘的望向虚空——那里俨然有一个金发碧眼，圣洁不可方物，面容慈悲的天使在那里微笑的看着她了！
　　她真幸福啊！
　　她迷乱的抚上镜面上冰冷，模糊的黑袍女子，我触碰到他了，她想，这算是亵渎神吗，我会被定罪吗？
　　——
　　让警方提心吊胆的模仿犯还是出现了。
　　被害者是法国与德国边界处阿格诺镇的一家普通农户。据受害家庭的邻家说，那日是礼拜日，却不见这整家出现，牧师央人来询问，进入农场，便发现横尸院里的四具尸体。
　　四位受害人分别是六十一岁的男主人达蒙诺·菲力，五十九岁的女主人莱妮·菲力，二十六岁的未婚二女拉芙瑞·菲力，二十三岁的未婚三女瓦莉莎·菲力。
　　他们的邻居，费琳大妈，肿着不知道哭了几天的眼睛，说推开柴扉时，她还以为是进了炼狱。
　　炼狱，一个不应该出现在平和农庄的异端词。
　　她瞪着肿胞眼，神经质的灰色瞳孔紧紧盯着加德烈，一词一句的，不甚熟练的英文带着极诡异的语气：“我知道为什么，警官先生。事实上，我们全小镇都知道。他们惜命，你知道吗，可我一大把年纪了，我患了脑癌，我也挨不过多少日子了，我不想直到去世都活在这个秘密的阴影下……”
　　费琳大妈的声音全程在抖。加德烈·赛司班分辨不出这是出于恐惧抑或兴奋，她人至老年，过于硕大的白眼球不规矩颤动着，用及其狂热兴奋地语气说着荒谬无意义的话语。她的老伴不住扯她的胳膊，像是要制止，可他身板太瘦小了，被费琳大妈一用力就推到一边。
　　“他们渎神了，我早知他们是要死的。
　　“年轻人，你兴许不信，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这种半步地狱的老年人的话，你是要听听的。你们总不相信现世报这种看似缥缈的问题，可该来的总会来的，年轻时犯下的事情，当你老了，快死了，报应就会找过来了……”

　　加德烈从噩梦中惊醒。
　　两周前，他终于结束了FBI探员培训，像他这样的未转正探员，在和平时候除了熟人带带，是没有队伍愿意接受的。但老马特的老战友，杰森·克劳德领队的探员组织正参与阿奎瑞斯案的模仿犯的追踪，正需要一个精通法语与德语的人，老马特便将他推荐了去。
　　加德烈本就是警校高分毕业，再加上怀着离开“养老”捉猫狗警署的心愿，饶是在精英倍出的培训机构，也名列前茅。他的简历漂亮极了，人又看着精神能干，饶是杰森·克劳德这么严谨挑剔的人也不由得接受了这个“关系户”。
　　可事实比想象残酷。加德烈总以为，浸润职场多年，也算对各种大场面有了抵抗力，起码不会像菜鸟一样上吐下晕。但他忘记了阿奎瑞斯案之所以被称为百年难遇极大极恶连环杀人案的原因——他的根源是恶的。
　　人犯罪，总有各种原因。
　　情杀，仇杀，意外、过失杀人，总有讲的过去的原因。尸体虽可能支离破碎，也是迫不得已。可阿奎瑞斯案跳出了这些关键词之外。它是完全处于恶意的连环杀人。由此，也可预见尸体状况的惨烈性。
　　为了不上职第一天就出笑话，加德烈看到现场四具形状奇异的尸体后，只是白了白脸色，倒是他身后的现场勘探员忍不住吐了一地。克劳德探长还称赞的看了他几眼，天知道他回宿舍后连做几天噩梦，梦里，那个肿眼泡的费琳大妈总是呲牙，向他狂热的笑着，对他说“现世报”这种□□，抑或狂教徒才会用的诡异词语。
　　他为自己辩解，这确实事出有因。
　　那日，费琳大妈在他面前毫无芥蒂的描述尸体的惨烈程度，明明死去的是她三十多年的一整家老邻居。她表情狂热到加德烈觉得最后查出来凶手是她都毫不意外。
　　全身赤XX裸的达蒙诺·菲力和莱妮·菲力背对小院柴扉并肩站着，他们的动作看不真切，费琳忍着嗓子眼即将溢出的尖叫过去，看到他们早已死不瞑目，双眼眦出，两把耙子一头固定地上，尖端支撑他们上身；他们脚下是横死的瓦莉莎和拉芙瑞，年轻的身体被长叉刺穿，用钢丝固定在她们父母手上。
　　FBI展开地毯式搜索，封锁小镇出入，又对一百三十多位镇民进行调查取证。算上加德烈一开始没参与的三天，今日已然是十一天了。
　　毫无线索。
　　镇民口径一致：没有新面孔，没有人看到那日前一晚有谁接近过菲力家院子，也有将近十户人没有不在场证明——这个小镇，说是小镇，其实地界非常大。
　　阿格诺镇地处法德边境，守边军就在不到两公里处长期驻守，平日生活节奏极慢，十几年没出过要报警的大事，整镇人虽居住的极分散独立，但关系均融洽和睦，可以说都知根知底。
　　而被问起菲力一家会有什么仇家，口径也是一致的：没有。
　　菲力一家人平日社交不多，但为人均忠厚老实，尤其是老辈人，达蒙诺和莱妮，更是虔诚的信徒，多年来常接济教会，与老牧师费南多先生关系极好。他们平日恪守教条，杀生的事都要请屠户来做，还要念叨许久经文，让老屠户哭笑不得。
　　这样一家被如此残忍虐杀，实在是无人有头绪。
　　加德烈注意到，费琳大妈情绪极其不正常。他私下里又和她家人聊过几次，费琳确实一年前查明脑癌，这几月情况更是严重，经常压迫视觉神经，眼花耳鸣，说一些怪异荒谬的话，家人起初不习惯，听了医生解释，也只能通过缓和她情绪来纠正。
　　像费琳大妈这种情况，做出的证言证词，按理说是无效的。但加德烈总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一个脑癌患者制造的幻觉，至少有三成是基于真实的，他要找的，就是这三成。
　　一个人编造谎言，总要以部分真相为基础，如同打框架的钢筋，虚无部分就是填充的混凝土，才能勾画蓝图，而一个人反复编造谎言时，会容易忘记上一个虚假版本的细节，但不变的，就是那些真相部分。
　　费琳嘴里反复重复的几句话，他印象极为深刻。
　　她说：“真相为何，我们全镇人都清楚。只是他们惜命，畏惧主的神罚，可我日子不多了，我已经受到了‘现世报’，我苟活这几日，就是主还要我为你们年轻人提点一些事情……”
　　提点一些什么事情？她若是向加德烈暗示她清楚真相，为什么还要扯上全镇人下水？
　　据多日调查下来，菲力一家社交实际上极窄小，他们的牧场在镇上最东南，也就是最靠近两国交界的地区，平日常和驻边军队用牛奶鸡蛋等交换一些钱财，再就是往教堂跑，极少在社交场所见到他一家人。
　　这样的菲力一家，事实上，如果那日不是礼拜日，牧师没有因为虔信徒不再感到诧异，央人来看的话，还不知道几天被发现。寒冬腊月的天气，四具尸体赤XX裸在农院，腐烂速度大幅降低，会对案件侦查造成极大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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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点怕描写这类宗教会不会被举报qwq
正在申榜……这几日可能会存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