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食者》Aegis

34、迫近核心

　　细细算来，加百利窝在医生的家里已然一星期了。也就是说，他离开雷德·赫格曼一星期了。可这七天里，竟无一个电话和短信。
　　这不对劲。如若说雷德性格从未假扮，他不是出了事能忍住的人。即使是怄气，也不该杳无音讯这么多天，更何况，这次是他理亏。
　　但加百利还处于被背叛的憎恶里，并无多想。
　　他倒是想过路德维希这几日会找他，但路德维希有他联系方式，既然也无消息，便是还有事了。
　　就这样，他错过了一个获取真相的机会。

　　意料之内，目标凯因德勒的这盆脏水没泼成功。
　　感谢老天爷安排，出事那日整上午他都在与合作商商讨事项，录音，录像，证据颇全，完美到教科书版式的不在场证明。
　　虽然FBI的鬣狗闻到一次腥味便难以散去，但这件事的把柄实在不好抓。更不用提梅沃罗家族上下施压。
　　可这件事针对性太强了。
　　明眼人看得出，更不用提凯因德勒，他对背后推手产生了极大兴趣，本以为线索极难调查，没想到FBI直接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你认识这位，诺万·布雷森吗？”
　　探员递给他一张年轻男子的照片。
　　他戴着时下潮流的纯黑口罩，头发淡金色微卷，眼睛是夜空般的深黑，一张还带着学生稚气的秀丽面容，上身军绿色粗帆布夹克衫，下身窄脚黑色牛仔裤，蹬着一双锃亮马丁靴。
　　倘若他那日未曾和小孩面对面近距离接触过，第一眼反应就要觉得是他了。但正是因为接触过，他能斩钉截铁的判断，不是同一个人。
　　无他，气质大相径庭。
　　凯因德勒永远不会忘记那次奇妙的重逢。
　　一个眼神深处，高傲，轻蔑，娇纵，却要外表假意逢迎，刻意摆出廉价娼妓般谄媚笑容的小孩。那是他长大了的柯赛特，曾经懦弱、现实，脆弱如蝼蚁的他们的跟班，如今也能让自己活得很好了——他没有与他相认，他不知道相认会给彼此身份和生活带来多大改变，他想，知道他过得好，就行了。
　　可没想到，“柯赛特·艾奥罗”会与这件事扯上关系。凯因德勒不相信巧合，他坚信世上一切必出有因，这个与他面容过于相似的男孩，也不会是什么“镜像人”之说。
　　凯因德勒不动声色的摇头，并询问身份，据探员说，这是除他之外的嫌疑人，是在柯德莉切·费奥死亡前，唯一被目击离开凶案现场的人，探员又说，不过这人嫌疑也已洗清了，他是最近火起来的维拉·费玛斯的表弟，过去偷偷探班偶像而已。
　　这个探员显然是新从探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还没成长到管住嘴的地步，他在透露完这些后，意识到信息泄露太多，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不过，这些对凯因德勒来说，已然足够。
　　相比不知行踪的“柯赛特·艾奥罗”，维拉·费玛斯的事显然更易调查掌控。很快，他的手下就给他递来了详细资料。
　　入目，一条看似不起眼的简介让他皱起眉来。
　　盛世环球娱乐现役签约艺人，现任经纪人雷德·赫格曼。
　　如果没记错，这位雷德·赫格曼也大小算个名人。赫格曼家含着金匙出生的小少爷，耶鲁博士毕业后进姑父家娱乐公司历练一下，没想到就不准备出来了，这不算重点，重点是他手下最大作品，国际咖位艺人，蝉联三年“世界最美百张面孔”的加百利·曼洛尼斯，前几日暴出的几辈子洗不清的罪行。
　　直觉告诉他，冥冥之中，这些零碎一定有什么潜在联系。
　　那些新闻在最热铺天盖地满是时，凯因德勒也瞥过几眼内容。无非是分析加百利·曼洛尼斯心理扭曲，与外表大为不符；也有阴谋论说BAU的人几年来的心理侧写都和加百利·曼洛尼斯对不上，他可能是被栽赃陷害，当权者为了功绩顶包的。网上各类新闻网站更是炒得火热，粉丝和路人掐架盖楼千万，甚至一时出了不少模仿犯，搞得人心惶惶。
　　单以凯因德勒推断来说，他更倾向于加百利·曼洛尼斯是凶手论。从一个中立的，对加百利·曼洛尼斯没好感也没厌恶感的人角度考虑，他确实有诸多作案时机。
　　工作地点不定，工作时间不定，符合案子受害者遍布联邦各地的特征。他也具有连环杀人犯一个重要特征：高社会地位和高收入。高双商这一点，不好判断，但他确是个心机缜密的人。再加上加百利·曼洛尼斯的职业性质，和无害的极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外表，也难以引起怀疑和警惕。试想，一位国际级的偶像，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即使是在人烟稀少的阴暗小巷，第一反应也是是不是做梦，赶紧要签名，难以有警惕心。
　　他突然有一个荒谬的想法。
　　凶手会是加百利·曼洛尼斯吗？
　　但很快，他又在脑海抹去这个奇异毫无逻辑的猜测。
　　心中有了疑惑，他极粗略的来回翻看这几张薄纸，却再未翻出其他和加百利·曼洛尼斯有关的信息。从她短短二十几年生平来看，完全是励志的灰姑娘话剧般，爱好艺术，却因家境普通，未能上成艺术学院，因相貌平凡，未能通过模特海选，但她不曾放弃，从几年前便从零开始尝试美妆美食主播，因风格独特，为人风趣，收获大批粉丝，符合盛世环球新发展培训方向，将其签入麾下。
　　唯一不太符合这位励志姑娘的，是她大学肄业记录。
　　多门课因缺课当掉，学分没有修够，也没选择留级重修，只得肄业。
　　由她大学前人生来看，她是个目的性强的人，除非碰到不可抗的因素，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而她却不珍惜奋力读书考上的大学，说明是有了其他她认为更值得努力的方面。
　　会是什么呢？
　　感情状况方面，她只谈过一次恋爱，在高中期间。再就是现在的交往对象，塞勒·阿瑟。这位阿瑟家的纨绔少爷和她初恋不是一个类型，更像是有所图。
　　在她事业上升期，交往一位富二代显然对名声要有冲击。盛世环球正在重点栽培她，她完全可以靠自身努力获得资源，在凯因德勒看来，她这个举动也和她过去冷静有毅力的形象不符。
　　能不能假设，她的反常均事出有因？
　　一种奇异的预感从凯因德勒背后升起。他的调查重点本不应是这个维拉·费玛斯，而是那个诺万·布雷森，可直觉，抑或多年浸润商场的经验告诉他，从她下手收益最大。
　　很快，他又发现一个看似正常，实则奇异的点。
　　维拉·费玛斯在大学没有参加社团。
　　一个憧憬大学，终于摆脱牢笼式考学的正常女孩，有点野心的，加入学生会，兄弟会，即使是为社交，也会多少参加兴趣社团，而她没有。

　　——

　　要是加百利知道他可爱的小哥哥在这绞尽脑汁想这些事，估计要笑翻过去，赞叹一声魔幻现实主义。
　　为什么呢，很简单啊。如果凯因德勒再坚持一会他之前自认荒谬的想法，就会发现，维拉·费玛斯高中毕业，上大学前这段时间，正是加百利出道一年，开始爆红如日中天的时候。也就是那时候，维拉·费玛斯成为他第一批死忠粉，和盛世环球宣传部联络，成立了民间最大加百利后援会。她在大学期间全身心放在了宣传加百利，狙击加百利行程上，没日没夜蹲机场，全联邦边打工边跟着跑，哪有时间回学校上课。
　　怕之后走上网红主播路，也是为了更近她心中的“加百利”一步。

　　加百利扮演的柯赛特·艾奥罗是极成功的。
　　说句令人悲哀的话，这个毫无怜悯心的家伙是世上为数不多的，了解这个可怜孤儿的人。也正是因为他清楚柯赛特的性格和过往，才能逻辑清晰的伪装下去。况且这个伪装，在骗拥有共同三人回忆的卡特尔，即凯因德勒·梅沃罗这里，最好用不过。
　　可惜难以料到的是，冥冥之中，上天也要偶尔帮一下可怜的孤魂。
　　诺万·布雷森的顶包，确实是正确一步，但也免不了将凯因德勒注意力吸引过来。凯因德勒在和加百利巧合见面时，已经信了他的鬼话，认为他就是柯赛特，并准备再不相往来，可诺万·布雷森突然和柯德莉切案联合起来，长的还这么像加百利，料是谁也起疑心。
　　柯赛特的资料好查吗？
　　好查极了。他的户籍一直落在圣凯瑟琳教会福利院，直到死时，他的户籍都还没来得及移去刚入职的公司。
　　他是被货车撞死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半个身体被卷在前轮下，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他上大学时勤工俭学攒下的钱买的二手单车扭曲的横在人行道上，如他孤苦伶仃、悲哀不公的一生。

　　凯因德勒的脸色仿佛从未这么阴暗过。与其说是阴暗，不如说凝重，沉寂。
　　许久，他不由得长叹一声，算是接受了自己棋输一筹。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奇异极了，多年夙愿了了，为之奋斗的目标结束了，只能怪自己记忆不争气，没在一初始就认出那个调皮的小孩来。
　　想到这，他的嘴角无奈的勾起，那个小狐狸许是认出他了，才敢这么框他吧。以小孩从小就鬼精的性格，也就是他看到淡金头发先入为主了，才觉得是柯赛特成长，没往别的地方想。
　　但让他感到难以置信的是，艾斯特为什么要装作柯赛特？与他相认有这么尴尬吗？还是说，艾斯特没认出他，只是习惯性的用假身份？
　　艾斯特究竟在干什么？
　　凯因德勒脑中乱了。
　　他做了一个奇异的梦。
　　一个全身黑色，不着片缕的人缓缓向他走来。他的姿态是极优美的，慵懒不带扭捏，优雅不似造作。可他面容也是漆黑的，整个人埋身在浓郁雾气中，绰约看不真切。远方忽然飘来报丧鸟的哭号，怪人被吸引注意力，改变了方向。
　　凯因德勒想要呼喊，想要让他转回身来，张嘴，却是报丧鸟沙哑阴郁的叫声。那是一种压抑的，沉淀了无数悲恸感情积累出的发自魂魄的哭号。
　　所幸的是，怪人也向他看来。
　　视线清晰了，他飞到空中，看到他的面容。
　　真美啊！像小鹿般天真无辜的神情，像玫瑰花朵般娇嫩秀丽的面容。
　　可另一只报丧鸟也不甘心的呼唤起来。
　　两只报丧鸟就这样你来我往，凄厉嘶哑的在空寂的夜空下嚎叫着。
　　最后，他输了。怪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再不理会他。绝望和憎恨，还有满腔嫉妒，让他想要撕碎那只报丧鸟。于是他箭一般飞到空中，耀武扬威的张开利爪，要去撕碎它。
　　“砰”的一声枪响，他死不瞑目，带着满身鲜血坠入大地，对上怪人面无表情的真实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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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一波反射弧最长凯因德勒，才发现他要找的艾斯特假扮了柯赛特，然而还没发现艾斯特就是加百利……（怕是最后妈的一个男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