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酱》四非

57、第五十六章

　　以往詹沐就算前天晚上睡不好，第二天的情况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糟糕。
　　喝了咖啡也不顶用，眼皮沉重得一直往下坠，打开文件看到的字都是带重影的。没办法，她只能到小房间里小憩一会儿。
　　只是没想到这一躺，就躺到了中午。
　　詹沐是被震天的敲门声吵醒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意识尚处于混沌状态，她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状况。
　　敲门声变成了砸门声，詹沐被那噪音震得心烦意乱，忍无可忍地哑着嗓子吼道：“等一会儿。”
　　最后一个字差点破音。
　　外头的人终于不再砸门了。
　　詹沐揉着眉心走去开门，看到的是一脸不耐烦表情的路美瑶。
　　“你在里面搞什么？”她仔细端详了一下詹沐的神色，语气变得稍微温和了一点，“我敲门敲到手都痛了，还以为你不在呢，但安娜说你一直没有离开。”
　　“昨晚没睡好，刚在补眠。”詹沐侧身让她走进来，然后把门掩上。
　　路美瑶走到办公桌前，拿起她的杯子到饮水器那里盛了半杯水，草草地洗了洗杯子，把水倒掉，又盛了半杯温水……自己喝了下去。
　　“我老公的车子在下面等着呢，你赶紧收拾收拾，跟我一起下去。”路美瑶在长沙发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看向詹沐。
　　“中午那饭局你也去？”詹沐用手拨了拨凌乱的头发，又低头扯了扯衣服上的褶皱。
　　“去啊，都是熟人，我跟梁总也有一段时间不见了。”路美瑶顿了顿，突然莫名其妙地笑起来，“我还有事请教她呢。”
　　詹沐没什么心情去好奇她请教梁总些什么，把自己收拾一番后，便跟着路美瑶到楼下了。
　　“你不是补眠了吗，怎么看起来还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她们乘坐的是高层专用电梯，一路下去都没有其他人进来，路美瑶便指着对面光可鉴人的电梯壁跟她说，“你快看看，化妆都化不出你这么完美的熊猫眼。”
　　詹沐挑起一边唇角，邪里邪气地瞥她一眼：“谢谢夸奖。”
　　与此同时，“叮”的一声门开了，两人一同走出电梯。
　　胡明达的车子就停在公司门口，看到她们出来了，很绅士地下了车，替她们拉车门。
　　詹沐坐后面，一上车就闭目养神。胡明达看看她，又看看路美瑶，低声问了句：“今天公司很忙？”
　　路美瑶耸耸肩，笑着催促他开车。
　　其实中午的这顿饭局也不是重要到非要公司的两个老总一起出席不可，所以当詹沐和路美瑶一同现身时，在座的人都有点意外，继而堆起笑容热情地迎了上来。
　　詹沐心情不好，状态也不好，公式化地应酬几句便不再作声了，反倒是路美瑶一直笑眯眯地和众人侃侃而谈，将气氛带动起来。
　　一顿饭下来，大家都觉得其实詹少可以不必勉强出席，因为谁都看得出她头顶上笼罩着一股低气压，坐她旁边的人都觉得背部飕飕地冒寒气，心里忍不住吐槽，詹少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制冷的？
　　路美瑶万分庆幸自己也来了，不然恐怕短期内都再难有广告商敢跟先锋娱乐谈合作。
　　宴席结束后，路美瑶打电话给胡明达，让他开车来接人。
　　放下手机，她转头看着詹沐问：“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詹沐抬头静静地看着她，路美瑶立刻点头道：“好，我不问。”
　　两人在饭店门口等了一会儿，胡明达的车子便过来了。
　　路美瑶一上车就晃着胡明达的胳膊高兴地道：“我刚才从梁总那里拿到摄影师的名片了，星期六我们就去影楼。”
　　胡明达顿时面露难色。
　　“阿肥，我星期六……”
　　路美瑶笑容灿烂地掐住了他的胳膊。
　　“小瑶，”胡明达立刻改口。
　　詹沐：“……”
　　路美瑶松了手，脸上的笑容褪去了：“你星期六要干嘛？”
　　胡明达无奈地道：“你是不是忘记我跟你说过，我这礼拜的周末要和爹地一起到阳城谈生意？”
　　路美瑶眨眨眼，终于回想起来了，但却一点不觉得自己理亏，嘟着嘴问：“那怎么办？我要一个人去？”
　　“我陪你去。”詹沐忍无可忍，冷冰冰地横插一句，“现在可以开车了吗？”
　　路美瑶：“……”
　　胡明达：“……”
　　詹沐其实只是随口一说，主要还是受不了那两人在她面前狂秀恩爱，但没想到星期六的时候，路美瑶还真找上门来了。
　　这天詹沐才吃过早餐，手机铃声就响了，屏幕上显示着路美瑶的名字。
　　“我在你家楼下，下来吧。”电话一接通，路美瑶就笑声爽朗地道。
　　詹沐用胳膊夹着手机，边收拾碗筷边问：“干嘛？”
　　“去影楼啊，那天你不是说要陪我吗？”
　　詹沐这才想起有这一茬。
　　“你等我十分钟。”
　　白橘衣不在，她的时间一下子就多了出来，休息天也没什么节目，与其呆在家里无所事事，不如陪路美瑶出去逛逛。
　　她动作利索，十分钟内刷好了碗筷，并换上衣服，拿着车钥匙出门了。
　　路上，詹沐好奇地问：“你不说已经拍过婚纱照了吗？”
　　路美瑶正对着后视镜端详自己的容颜，闻言转头看了詹沐一眼，笑嘻嘻地道：“是啊，拍过了。”
　　“那怎么还去影楼？”詹沐问。
　　路美瑶抬手顺了顺并没有凌乱的秀发，笑道：“因为要拍另一辑照片啊。”
　　詹沐明白了：“发骚。”
　　路美瑶差点被口水呛到：“你懂不懂艺术，懂不懂什么叫珍藏美好的回忆？”
　　詹沐说：“懂，归根到底还是发骚。”
　　路美瑶决定不再跟她争辩了，点点头说：“好吧，人生难得几回骚，该发骚时就发骚。”
　　詹沐：“……”
　　路美瑶从小到大不知道拍过多少辑艺术照，生日的时候拍、谈恋爱的时候拍、失恋的时候拍、反正什么时候想拍了就会去拍。
　　因为照片实在太多，她家里有个小房间专门是放相册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是书房。
　　影楼的位置比较偏僻，车子绕了许多弯路才找到目的地，偏偏影楼门口没有停车的位置，詹沐又花费了不少时间找停车场。
　　一番折腾下来，詹沐的脸色都变阴沉了。
　　路美瑶非常知趣地不去惹她，从挎包里翻出一堆小零食来讨好她。
　　詹沐零食照吃，脾气照发，边吃边挑剔东西太咸太辣太垃圾。
　　进到影楼，工作人员非常热情地招呼她们坐下，又泡了上好的茶水来款待，说摄影师正在帮客人拍照，让他们先看一下宣传相片。
　　詹沐随手拿起一本相册翻开，然后惊讶地看向路美瑶：“孕妇艺术照？”
　　“对啊。”路美瑶也拿起了一本翻看，“我打算先来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然后等到五个月的时候就来拍。”
　　“你现在才刚三个月吧，离五个月远着呢。”詹沐觉得她太心急。
　　“时光匆匆啊，一眨眼就五个月了，现在问清楚正适合。”路美瑶突然停下了翻页的动作，双目发亮，推了推詹沐说，“这个模特拍得好好看啊，我就是想拍这样的效果。”
　　詹沐对孕妇没什么兴趣，随便瞥了一眼，只是目光落在模特儿的脸上时，立刻愣住了。
　　“我看看。”她一手抢过了路美瑶手中的相册。
　　路美瑶嘿嘿笑道：“这姑娘漂亮吧？你放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是不会向白老师告状的。”
　　詹沐没有理会路美瑶的揶揄，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上的模特，心底暗暗震惊。
　　是她？
　　她居然曾经怀孕？
　　路美瑶没觉察到詹沐的反常，招来工作人员，指着那页相片问道：“我是不是也能拍出那样的效果？”
　　工作人员立刻点头笑道：“可以的，相册上的效果都可以有。”
　　詹沐抬头问她：“这是你们影楼的模特？”
　　工作人员笑道：“不是，这位是我们店的客人，因为她拍出来的效果实在太美了，所以我们就用它来做宣传照。”顿了顿，继续补充道，“已经征询过她本人的意见，是同意我们这么做的。”
　　路美瑶一脸羡慕之色：“真的拍得好漂亮，她是几个月的时候来拍的啊？”
　　“我记得是五个月那样，当时是我接待她的，还跟她聊了一会儿天。”工作人员看到路美瑶心动了，立刻坐到她身边说道，“其实你在外貌上一点都不比她逊色，到时候我们替你量身设计一个场景，拍出来的效果肯定也很好看。”
　　詹沐打断了工作人员的推销，指着图页问道：“我可以用手机拍一下这照片吗？”
　　“这个……”工作人员有点为难，“我们的宣传册是不允许外传的。”
　　詹沐说：“那算了，我就问一下。”
　　路美瑶非常吃惊，凑到她耳边问：“詹少，你意欲何为？”
　　詹沐一把推开她的脑袋：“你不是要咨询吗，赶紧的。”
　　这时候，摄影室的门开了，摄影师送客人出去，工作人员立刻进去收拾，詹沐便抓紧时间趁没人注意时用手机偷偷把那照片拍下来了。
　　路美瑶：“……”
　　路美瑶说：“我要告诉白老师，你移情别恋。”恋的还是有夫之妇，有娃之妈。
　　詹沐懒得理她，收起手机，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当晚，詹沐把那张照片发给了白橘衣，并打通了她的电话。
　　“白老师，看到我刚才发给你的照片了吗？”
　　白橘衣笑道：“看到了，詹少你好像很兴奋。”
　　“没有兴奋，就是意外，她不是还没结婚吗？先上车后补票？”詹沐本以为白橘衣还不知道这事，但听到她语气平淡，似乎毫不惊讶，便知道白橘衣其实是知道的。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轻笑，詹沐顿时呼吸一窒。
　　“想不到詹少的好奇心这么重。”语调带着一丝玩味，让本该清冷的声音带了一点暖意，詹沐不由自主地把手机贴得更近。
　　“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关心朋友不能算好奇心重。”詹沐狡辩。
　　若非这个白朵跟白橘衣关系非同一般，她才懒得管她的闲事。
　　白橘衣轻轻地叹息一声，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染上一丝沉重：“白朵很喜欢那个宝宝，可惜最终没能留住。”
　　詹沐愣了一下，想起艺术照上的女子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表情，心头不禁也生出一丝难过。
　　白橘衣接着说：“当时我还在国外念书，是哥哥打电话告诉我的，说白朵出去买东西时遇到了两个醉酒的小混混，不光抢了她身上的钱财，还想轻薄她，白朵大声呼救，但因为路段偏僻，没有人经过，她只能挣扎反抗……最后去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詹沐只感到义愤填膺，手都握成了拳头。
　　她听得出白橘衣的声音透着无奈和哀痛，真恨不得化出双翼飞到她身边，将她紧紧抱住，不让她露出悲伤的表情。
　　她真的看不得她伤心难过，哪怕只是皱一下眉头，都能让她的心揪着痛。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这个女孩爱到了骨子里。
　　“那两个混混后来怎么样了？”詹沐的声音透着寒意。
　　爱屋及乌，她自然也见不得白橘衣的朋友受到伤害。
　　白橘衣说：“哥哥没说，但我想他们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詹沐不再追问了，毕竟已事过境迁，就算她有心替白朵出气，时间上来说也太晚了点。
　　“白家真是流年不利，先是爸妈飞机失事，然后是白朵……接着就是哥哥。”白橘衣苦笑道，“听说有种人，命犯天煞孤星，注定无伴终老，孤独一生。詹少你……”
　　“再说下去我就要生气了。”詹沐恶狠狠地打断了她的话。
　　白橘衣愣了一下，果然没再出声。
　　詹沐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痛成了一团，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扭曲。
　　“白老师是说笑的吧。”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免得吓到对方。
　　白橘衣刚才的言下之意，是要拉开彼此的距离吗？
　　她真敢啊。
　　在招惹了她之后竟然想用这么烂的借口逃开？
　　白橘衣轻声说：“要是我说真的呢？”
　　詹沐只觉得一团怒火直冲脑门。
　　“白老师最好想都不要想。”她咬牙切齿地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永远都是。”
　　五指狠狠地捏着手机，手背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说不定下一刻，就能把手机捏成碎片。
　　“白老师不要再想些有的没的，只要乖乖留在我身边就好。”詹沐的语气陡然变得温柔起来，她闭上双眼，心里细细地描绘着对方隽秀的容颜，“就算白老师真的命犯天煞孤星，我也一定会替你逆天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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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之小剧场：
路美瑶：白老师，我要告状！詹少今天盯着一个孕妇流口水！
小白菊：我会让她老公管好她的。
路美瑶：咦？
胡明达：阿肥，以后不要再跟詹少单独出去了。
路美瑶：咦？
好像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