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采采》衍今

16、第 16 章

　　在沈蒹葭心里，姜云清一直是一个很不同的人。
　　怎么说呢，沈蒹葭也觉得自己见过很多人，可是甚少见到姜云清这样的，有着很多新思想不说，对很多东西都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她不会有强烈的喜好，也甚少有很大的情绪波动。
　　最喜欢的表情，便是似笑非笑。喜欢用这样的神情冷眼看着身边一切。
　　她并不绝情，只是很多时候，在别人看来是淡淡的感情，与她而言，就已经是很浓烈的情感了。

　　所以，什么时候见过她像现在这样，又是窘迫，又是强笑。
　　沈蒹葭见她的反应，便猜到是故人。
　　她又叫那中年女子“姑姑”，便知道是宫里的人了。

　　好在姜云清还算义气，知道沈蒹葭和秋茗并不认识，怎么也得她来客套几句。
　　“秋茗姑姑，一切安好？”姜云清问。
　　“是。”秋茗悄悄红了眼眶。她是很想念姜云清的，跟她的情分也不同，也万万没想到还能有再相见的一日。
　　只是她今天来也不是叙旧的。还得办起正事，行了个礼，“沈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沈蒹葭用眼神询问姜云清，秋茗的主子是谁，姜云清摇头表示不了解。
　　她确实不清楚，秋茗和秋心后来被派到哪里当差了，她并不知晓。其实若是想打听，总能打听出来的，只是她想着既然离开了，就不要再存着挂念和不舍。
　　各自安好，也未尝不是好方法。

　　沈蒹葭向秋茗点了点头，就在她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了。
　　一边在心里思量着，知道她姓沈的人并不多，却也不是完全没有。除了晋阳王、嘉元帝、林鸢之外，剩下的依旧是宫里的人。
　　依着她对上次事件的猜想，萧祤会在圣上面前，将清影抓了她归结为她们两位花魁的旧怨，毕竟清影此行冲着的目标是林鸢，萧祤他们既然不会把这个原因告诉圣上，就更加并不会扯出她是沈家人的事情来。
　　那么会找她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马车从僻静的巷子里绕来绕去，最终绕道宫角一个小门。
　　进了宫，又绕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沈蒹葭下来，看着面前的永寿宫，和她自己的猜想分毫不差。
　　秋茗在外面轻声道，“姑娘，进去吧。”
　　沈蒹葭低着头理了理身上的衣裙，悄悄深吸一口气。

　　太皇太后年纪不大，再加上保养得当，望上去仿佛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
　　这位太皇太后也算是个传奇了。
　　她并非嘉元帝亲生母亲，一手抚养他长大；等到嘉元帝推退位后，她又主动担任起了“垂帘听政”的任务，辅佐着当今的小圣上。
　　所以也就一直在这永寿宫住着。
　　反倒是当今太后，带着小儿子住在宫外的山庄。

　　沈蒹葭毕竟也是第一次入宫，她又不像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就有教养嬷嬷。
　　她在汀芷楼长大，苏小妹请人教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却没怎么束缚过她的规矩问题。
　　虽然她也没有被苏小妹养歪，却还是担心自己在这里出了错。

　　规矩地跪下来，俯下身，“民女见过太皇太后。”
　　“起来吧。”太皇太后还算温和，“按辈分算起来，你也该喊哀家一声姑母，不必如此拘礼了。”
　　沈蒹葭内心想着不敢。太皇太后是和她客套一番，她岂能当真？
　　像是看穿她心中所想，太皇太后又道，“你也不必太过紧张，算起来，你的母亲不能算是沈家的人，你自然也不用担心自己是罪臣之后。”
　　“是。”沈蒹葭应了。
　　太皇太后又问，“你可知哀家今日为何召你前来？”
　　沈蒹葭暗自笑笑，这宫里的人果然如林鸢所说那样，说话总喜欢让别人先猜一猜，总不能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
　　她低头默然，半天才说，“是为了晋阳王吧。”

　　太皇太后虽不是萧祤的生母，可萧祤也算是养在她跟前的，又一直对她十分尊敬。
　　而沈蒹葭虽然和太皇太后从辈分上有着一点亲戚关系，却也有自知之明的。若太皇太后是想为她怎样，也不会再如今才把她叫进宫。
　　只能是为了晋阳王的前途让她离开吧？
　　毕竟晋阳王再闲散，也是个嘉元帝的亲兄弟。当今圣上的兄弟姐妹又很少，平时也有诸多地方要仰仗晋阳王。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和萧祤都是不相配的。
　　萧祤需要的是想安平王妃那样的，出身侯府的大小姐。而不是一个因为家世流落到了汀芷楼，还在那里长大、甚至可能在那里呆一辈子的头牌。

　　太皇太后不意外她说出这个答案。
　　沈家的女儿，就应该是聪慧的。
　　“哀家倒是有个打算，想让圣上封你做个县主。”太皇太后开口。
　　沈蒹葭微微心酸，这么多年了……
　　她从没有抱怨过自己遇上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和宫里头贵人的关系，也没有想过这位会有找她认亲的这么一天。
　　汀芷楼很好，苏小妹也很好。楼里的姐妹也很好。她也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自卑过。
　　看来太皇太后其实还是对沈家的事情介怀的。宁愿替她要个补偿，也不想她再和萧祤扯上关系吧？
　　这么想着，她就回道，“民女谢过太皇太后好意，这县主就不用了。民女也不想当什么县主，只想帮着妈妈守好汀芷楼。”

　　太皇太后闻言托腮，有点忧愁，这下难办了，这丫头不要县主的头衔，那怎么让圣上给她和萧祤赐婚呢？
　　太皇太后又斟酌着开口，“哀家也听说过，汀芷楼的确是个好地方，可你也不能一辈子待在那里啊？不过哀家似乎听说，汀芷楼和萧祤他们也有些关系？”
　　沈蒹葭蹙眉，这是要她离开燕京的意思？
　　这是万万不行的。苏小妹牺牲了嫁人来守护汀芷楼，她名义上是苏小妹的养女，自然也有义务帮她守好这里。
　　太皇太后自言自语，“那不如，干脆让萧祤把他买下来吧？”
　　她觉得这个方法好极了，沈蒹葭那么看重汀芷楼，如果让萧祤买下来的话，沈蒹葭就算是在自己的另一个“家”里了。会更有安全感。

　　沈蒹葭跪倒在地，俯首贴地，眼泪也顺着留下来了，“还请太皇太后放民女一条生路，万万不要动汀芷楼。民女保证永远不会再出现在晋阳王身边。”
　　太皇太后一头雾水，“不是，哀家不是……”

　　侧边一人急急走出，“太皇太后！您跟孩儿不是这么说的！”
　　太皇太后掩面，完了完了，误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