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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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
萧祤对于自己被召进宫并不意外，只是在心里叹息，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万般不愿意发生的这种情况，还是来了。
但是也好。
帝王御臣，要先学会疑，才能学会信。
萧允瀚，显然只学会了前半句，还没有学会后半句。
“皇叔还是不肯说实话么？”主位上的少年开口。
他年纪不大，所以尽管有故作的老成，但还是显得稚嫩。
萧祤无所谓地笑笑，“圣上该知道，如果我那么在意别人的想法，也不会是如今的模样了。”
所以，“圣上是怎么以为的，那就是怎么以为的。”
“对其他人也不在乎？”萧允瀚逼问。
“唔……”萧祤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其实挺在乎的，但是，在乎了似乎也不一定有用。”
这个“其他人”，包含的范围太广了。
萧允瀚一时间沉默。
一直知道这个皇叔玩世不恭，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是这般。
“被人误解也不在乎？”萧允瀚又问。
萧祤想了想，“那要看是被谁误解。不过话又说回来，其他人似乎也改变不了圣上的看法。”
半晌，萧允瀚才开口，“西戎那里的消息，说有人暗中和他们联络。皇叔你前段时候恰恰好又去了西戎。”
萧祤轻笑一声，原本以为萧允瀚是担心他有异心，却没想到还加了层罪名，比造反还高的罪名。
萧允瀚开口，“当然，朕知道，不管皇叔做了什么，是绝不会通敌叛国的。”
萧祤扯了扯嘴角，这听上去也不太像句夸奖。
“皇叔，你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萧允瀚问。
萧祤不解的样子，“哪里有什么背后的人？”
萧允瀚的声音有些涩涩的，“如果皇叔没有勾结什么人，西戎那里为什么那么快就认了？西戎的那位王子说欠了你一个承诺，所以会好好处理西戎王和那位贵妃的事情。”
萧祤深深叹气，他当初明明是去揍了人一顿，这西戎王子，好好的干嘛说这种话，这不是故意挑拨他们的关系么。
真阴险。
早知道多揍他几下了。
正想着，有个小内监跑来在萧允瀚耳边说了什么。
萧允瀚有些意外，还是说了，“让她进来吧。”
萧祤一转头，就见到被带进来的那人。
沈蒹葭是第二回进宫了，这一次比上一次要镇定许多。
“民女拜见圣上。”沈蒹葭跪倒行礼，头贴在叠放的双手上。
“起来吧，你是沈家后人？”萧允瀚淡淡开口询问。
沈蒹葭答，“是。”
“是你。”萧允瀚认出了她，“朕在汀芷楼见过你。”
沈蒹葭不觉得意外，那日萧祤就说了，有人在看他们，原来那人就是圣上。
沈蒹葭想了想又开口询问，“想必圣上今日也是为了寻民女。”
余光里萧祤抓了她的手，对萧允瀚挑了挑眉，“趁着人在这里，不如，圣上先赐个婚？”
反正，他都已经被怀疑了，那还不如先像圣上求个赐婚。
“皇叔！”萧允瀚喊道，“你这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萧祤依旧是那副无谓的表情。
萧允瀚抬眼看一眼沈蒹葭，“朕还没说，要如何处置这位沈姑娘。”
沈蒹葭知道，她的身份并不算是秘密。只是有些尴尬。若说无辜，也着实无辜；若说有罪，似乎也能算得上是罪人。
圣上从前不去管罢了。但今天既然已经到了圣上面前，他若要处置，也不是不能不处置的。
所以姜云清才会说，如果她来了，可能再也不能和萧祤在一起了。
出乎意料的是，萧允瀚摇摇头，“你不是皇叔身后的那个人，你一个小小的头牌，不会有那样的能力。”
这会儿轮到沈蒹葭糊涂了，原来圣上这会儿并不是要寻沈家的人。
“若朕不允呢？”萧允瀚开口，这指的是刚才萧祤提的赐婚。
“那……我就只好不当这个王爷了。”萧祤摊手。
旁边沈蒹葭猛地回头看他，什么意思？
“你这是在威胁朕？朕还没有跟你算你调了禁军的事情。”萧允瀚一拍桌子。
“不是威胁，”萧祤难得好声好气，“只是觉得，这王爷做的没什么必要。当然了，如果圣上愿意赐婚的话，这个王爷我还是打算过几天就还给您的。”
萧允瀚沉默一会儿，“你们一个个的，都离朕而去。这皇帝做的果然是孤家寡人。”
萧祤想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忍心。
圣上不过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生母早亡，父亲也早早离他而去。
只有太皇太后一路教养他。
他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定下了太子之位，从来就没有选择。也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是不是他想走的路。
想到这里，萧祤叹了声气，“如果他想见你，自然会来的。”
可倘若他不想见的话……那即便是萧允瀚也奈不了何。
终于，萧允瀚闭了眼，“皇叔，你走吧。”
“诶？”这会儿轮到萧祤惊讶了，“你不怀疑我了？”
刚刚不是还在怀疑他通敌来着的么？这会儿不追究了。
萧允瀚似是有些无奈，“朕怎么会怀疑皇叔，皇叔这些年教着朕如何学会信，可皇叔自己似乎还不信朕。朕只是想知道皇叔背后那个人是谁罢了，看来……真的不存在吗……”
萧祤嘴唇抿了笑不语，也立在殿内没有动。
萧允瀚不解，“皇叔你？”
“这是太皇太后给圣上设置的最后一道关卡。”一道清冷又有些熟悉的女声响起，“帝王御臣之道，圣上大概已经学会了。”
萧允瀚看着进来的那个人，好半天才试着询问，“姜……母妃？”
姜云清笑笑，“我如今已经不是你的母妃了。”
“可……这……”萧允瀚望了望这个，又望了望那个，一时间还有些糊涂。
与此同时，和他一起糊涂的，还有沈蒹葭。
她只能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萧祤。
“原来……背后那人是姜母妃。”萧允瀚低低开口，声音难掩失望。
姜云清也不反驳，大概是觉得被误会了也好。
萧允瀚又忽然道，“不对啊……如果姜母妃能出现的话，那……？”
萧祤适时地开口，“圣上，如今您已经可以独立处理政务了，这以后，也就不需要我再在你身边了。”
所以……
萧祤举起他一直和沈蒹葭牵着的手，给萧允瀚看，示意他应该懂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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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出了宫，沈蒹葭还是一头雾水。
听这意思，这是设置给圣上的一个考验？这么一想，她也被算在里面耍了吗？
“不是故意耍你，”萧祤猜到他所想，“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忽然跑来，这是不是说明……你的心里还是在乎我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把他们二人一直交握着的手举到唇边。
原本是要对圣上的考验，顺带想通知一下圣上他不想再做王爷的，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沈蒹葭要把手抽出来，“你不解释清楚，我就……”
“就怎么样？”萧祤故意反问。
沈蒹葭语塞。
“好了，我认真说，是二哥一直不放心圣上，所以才给他设了考验。”萧祤的大拇指摩挲着她的，“等到圣上可以自己处理事务的时候，也就是我该放手的时候。这样一来，这个王爷当不当也不那么重要了，也就有更多的时间……”
他故意不说，看向沈蒹葭。
“那苏小妹一大早把我送出来是什么意思？”沈蒹葭不解。
“圣上想找的人是二哥，我又担心他看到你，所以干脆就让苏小妹把你送出来了。”萧祤耐心和她解释。
他继续开口，“梵音寺的时候我和你说，过几天你就知道了，也是因为猜到圣上按捺不住，也就这几天了。
我知道你一直担心的是什么，所以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一切处理一下；
你担心你的身份会对我不利，所以才会诸多犹豫，既然这样，那我想，不如我改变一下我的身份？”
沈蒹葭有些愣了，“什么意思啊……”
“我时常看着圣上会觉得，坐在某个位子上会有诸多不自由。再加上，圣上如今已经不需要我的帮助了，所以我想，比起当王妃，你或许更想当一个商人的夫人？”
“你真的……真的不当王爷了？”沈蒹葭没料到是这么个结果。
萧祤有些委屈，“夫人这是嫌弃我现在身份？”
“我没有嫌弃你的身份，不是……谁是你夫人？”沈蒹葭回过神。
“既然不嫌弃，”萧祤对她勾勾唇，“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同意了？”
“……好像……？”好像觉得怪怪的？总感觉被套路了。
萧祤叹息，“其实我有些后悔，或许应该早一点告诉你，在祯元七年的时候就告诉你，而不是避着你。”
一避，中间就是几年的空白。
可他确实又有许多事要处理，有责任在身。再加上，初见几面算不得是惊天动地的情感，只能算是有些好感。如果那时候说如今的话，好像又有些轻浮了些。
后来燕京里没有了她的消息，他想，若是她已经早早觅了良人也好，总比和他在一起的好。
他风评不好，难免给燕京众人造成不好的印象；再加上做他的王妃也不是什么清闲事，以她的性子是不乐意的。
渐渐地也就淡了。
只是没想到，再见她的时候，她竟然还是孤身一人。
所以才会有了后面更多的心思……
现在想来，从前的，他以为算不得惊天动地的情感，其实已经慢慢在心里扎根了，变得深刻。
他后来渐渐的知道她的顾虑，所以也在想着该怎么取舍。
如今做完最后一件事，也算是找到了答案。
……
沈蒹葭开口，“你知道我的名字含义么？是苏小妹给我取的。”
蒹葭，是芦苇的意思。不起眼，却坚韧。
只要是有水的地方，都能迅速连成一片。
苏小妹当初给她取这个名字，是看到她那时的眼神，明明稚嫩却坚定。
后来她知道她的名字，原来有首那么美的诗。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林鸢告诉她，这首诗是为了追求思慕的人而作。她当时也只是笑笑，哪怕这名字再好听，毕竟也是芦苇。
可当芦苇也没有什么不好，芦苇坚韧，遇水而生，在什么情况都能生存。
可能……也是因为坚韧，所以很多事情认定了，也很难改变。
在酒楼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没见到过萧祤那样疏离又冰冷的眼神。明明面上带着笑，眼里却没有温度。
她开始对这个传说中的风流王爷感到好奇，觉得他不是传闻中的那样。
后来没有再经常见到他，也就只能把对他的那一点不同的情感放在心里。
只是能时常听到他的消息，毕竟他的身份在哪，无论是说书人还是后院里的小姑娘，都有许许多多关于他的故事。
苏小妹问她，要不要在风头最盛的时候挑个合适的人嫁了，她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个时候，心里好像有了个不可能的念头。
又不想终日面对其他人望向她的眼神，于是和苏小妹说，不想再唱歌了。
苏小妹对她自然是百依百顺，什么都允她。
只是一直不想让她走自己的老路，一辈子守着汀芷楼，却没有个人守在自己身边。
再后来，却忽然和萧祤产生了那么多的交集。
她发现，那个人的心里，大概、也许是有一些她的吧？
只是想了想，还是算了。她是沈家后人，身份总归对他不利。她也知道，依着萧祤的性子来说，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可她还是不愿让他有任何的不好。喜欢一个人，也未必要和他在一起，这是这些年她一贯坚持下来的想法。
直到经历了那么多，去了梵音寺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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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蒹葭想到那时的两人站在佛前，而如今，两人又是这样面对面。
她忽然问眼前的萧祤，“你可知道，我当时在梵音寺许了什么愿？”
萧祤想到谁跟他说的，“好像，这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吧？要不还是别说了。”
沈蒹葭摇摇头，“不会不灵的，因为已经实现了。”
萧祤有些不解的样子。
“因为，我当时许的愿就是你。”沈蒹葭望着他。
萧祤却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你、你……这是，终于说了的意思？”
沈蒹葭思索一瞬，“其实我想了下，当商人的夫人也没什么不好。”
！
萧祤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
“等等……你府上那些歌姬怎么办啊？”沈蒹葭忽然想起了这么个问题来，“就四娘她们。”
萧祤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没想到她这种时候还问这些问题，“想嫁人的送她们嫁人了，不想嫁人的给了她们一笔钱，做个小买卖应该没问题。”
“看不出来，你帮她们打算得挺好的嘛……”沈蒹葭随口这么一夸。
萧祤皱眉，“我好像有些后悔了。”
沈蒹葭：“？？”
萧祤忍着笑，“感觉给她们的那笔钱，好像给的有点太多了。早知道如今不当王爷了，当初就该精打细算了。”
沈蒹葭没想到他说的是这茬，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我这些年攒的嫁妆还挺丰厚。”
萧祤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重点，“你这些年攒的？难道……你很早之前就想嫁给我了？”
沈蒹葭：“……”
好气哦，怎么萧祤老是这个样子。
萧祤认真道，“等回去，我跟你详细说一说那些铺子和地契。”
顿了顿又补充道，“也是我这些年名下的。”
他刻意加重了“这些年”三个字。
沈蒹葭觉得萧祤真的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这样的机会。
“那个王府……我猜你也住不惯，还是还给圣上，让他处理吧。”萧祤一件一件和她说着，“不过不用担心，我也有座别院，你可以考虑考虑，怎么布置一下。人手也都有，你想添一些什么都行。”
这种忽然的老夫老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忽然就聊起别院的布置了？
“你还可以考虑一下，是现在就住进去，还是先住在苏小妹那里，等成亲之后再搬过来。”
“成亲？”沈蒹葭问道。
“难道夫人不打算给为夫一个名分？”萧祤的表情竟然有些委屈。
沈蒹葭想解释一下，“不是，我的意思是……”
“当然，如果你想直接住过来也行，毕竟……”萧祤靠近了她，“你也不是没来我这里住过。”
“……”如果指的是上次强制性被带回去的那次。
眼见沈蒹葭要旧事重提，萧祤连忙道，“成亲，先成亲，你放心，我以八抬大轿娶你回别院。”
沈蒹葭难得抿了抿唇，低头。
这些年的兜兜转转，分分合合。
好在最后是你，一直都是你。
（完）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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