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徒四壁》蠢萌的猫儿

41、第41章

　　此时去往傅北他们家里的小路上，吴老太太和扛着一小袋粮食的李祖福正在往傅北家里赶，看他们的样子，最后还是决定用粮食将锄头换回来。

　　如今风雪已然笑了许多，吴老太太和李祖福都没有穿蓑衣和斗笠，手里提着被罩的严严实实得煤油。

　　“奶奶，你走慢点，小心摔着。”

　　“早些去了也好早些回去。”吴老太太满脸怒容，“日后我定不会轻饶他们！”

　　李祖福不说话了，虽然他也觉得不甘，可还是想让这件事就这般翻过，实在不愿再和傅北起冲突。

　　往傅北家的这条小路他们不常走，可毕竟住了几十年，即便不常来，也在已记熟，一刻多钟后他们便到了院子外，见院门还是开着的，便直接进了院子，边高声嚷嚷，“傻子！你们出来一下！”

　　喊完，吴老太太也不继续往前走了，煤油灯的照耀下，她忽然瞥见不远处尸体早已僵硬的野狼，吓得大叫着后退了好几步，最后发现那只是尸体，又开始跺脚大骂。

　　屋内听到吴老太太责怪他们不该将野狼尸体摆放在院门口的声音，宁似清拧了拧眉，她已来不及伸手去捂傅北耳朵，因在听到那些吵闹声时，他便被吵醒，此时已坐起了身。

　　许是因为手受了伤，刚睡醒的傅北一脸不满，“他们怎么来了。”

　　“应当是为了锄头的事。”

　　宁似清小心翼翼托起了傅北的胳膊，避免他不小心让受伤的手撞到椅背，虽然有些多此一举，可傅北那点点因被吴老太太的嚷嚷声吵醒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

　　“出去看看。”

　　“你仔细点手，动作轻些。”

　　“不碍事，已经不怎么疼了。”傅北对自己的伤口丝毫不上心，但在宁似清的絮叨下，还是乖乖的只用单手开门。

　　本还在院门口低声咒骂的吴老太太傅北出来了，连忙闭了嘴，想到那日他的凶狠，心有余悸的往后退了退，“你们要的粮食我们也带来了，赶快把锄头拿来，莫要耽误我们回去休息！”

　　傅北走了两步后，等身后去拿煤油灯的宁似清也跟着出来后，便牵着她另一只空闲着的手快步走到吴老太太和李祖福面前，“粮食给我看看。”

　　李祖福连忙将扛着的一小袋粮食放到了地上，他根本不敢靠近，只将袋子放在离傅北还有三四步远的地方，底气不足的说：“粮食全部都在里面了。”

　　傅北刚要说话就被身边的宁似清轻轻晃了晃手臂，他想了想，换上恶劣的语气说：“我们早就说过了，你们想要拿回锄头就必须用半行粮食来换，否则休想拿回去，若是惹到我不高兴，明日我就去把两把锄头卖了。”

　　“你！你！你怎这般歹毒？！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留？这些年来虽说我们不算亲近，但你们需要帮忙时我们也没少伸手。”

　　“吴大娘！你就莫要睁眼说瞎话了，这些年来谁家对我们有恩，我们记得清清楚楚！”

　　屋外的争吵声竟然直接将吴寡|妇吵醒了，也满是怒气的在屋里反驳，倒是让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吴老太太脸黑了下来。

　　见这事似乎还要没完，李祖福连忙开口讨饶，“傅北，我们家里也拿不出那么多粮食，若是进粮食都给了你们，我们一家人便没有吃的了，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饿死。”

　　吴老太太扭头瞥了李祖福一眼，见他总算是说了几句正经话，便没有插嘴，继续让他说。

　　“不如这样，你们先收下这袋粮食，然后将锄头先还给我们，等日后收成了我们再把余下的粮食给你们，如何？”

　　吴老太太刚要发怒，但随即一想，谁说应下便就要执行，等来年收成不依便是，她话头一转，“福儿说的对，你们先把锄头拿来，等来年收成自然是少不了你们的。”

　　如今被直接抓到，都很难要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若是他们忌惮了傅北，哪里肯妥协，这要是让他们拿了锄头，恐怕下一秒便翻脸不认人，莫说来年收成给剩下的粮食了。

　　“不成，现在就要。”

　　见傅北和宁似清油盐不进，吴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正要破口大骂，耳边却忽然响起了一声狼嚎，紧跟着便是成片的狼嚎响起。

　　几人脸色顿时僵硬。

　　“奶奶！狼……狼啊！”

　　宁似清也猛地哆嗦了下，下意识看向尸体早已被冻僵硬了的野狼，往傅北身边靠了靠，有些慌张的说：“相公，我们才杀了一匹狼，狼群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我特意看了，那是被遗弃的雄狼。”

　　尾音刚落，又是成片狼嚎，并且这次声音距离他们似乎又更近了些，猪圈里的小猪崽也被吓醒，正如同无头苍蝇般在猪圈哼哼着直转圈。

　　李祖福被吓哭了，“奶…奶奶…我们……咕噜……我们快回家吧！”

　　吴老太太像是终于如梦初醒，连忙说：“对对对，快回家！福儿你快拿上粮食，我们现在就走！”

　　见奶孙两竟然是真的想走，傅北皱眉将他们揽下，不高兴的说：“你们是不是想死？这么清晰听到狼叫，他们必定已离我们不远，这种时候你们跑出去，是想被狼群吃掉？”

　　狼嚎声竟是越来越大，吴老太太以及李祖福都被吓破了胆，宁似清和还躺在屋里无法动弹的吴寡|妇同样吓得六神无主，那可是狼群！若是真的来了，他们还能有命活？

　　“我这时倒了八辈子霉啊！”吴老太太大哭着跌坐在地，后悔自己怎非要赶在这时候来傅北家。

　　傅北看了他们一眼，扭头安慰的拍了拍宁似清的头，“媳妇儿你先进去把火烧旺，多用些木柴，等会儿可能用得上，别怕，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娘，你安心睡，不会有事的。”

　　宁似清慌里慌张地点了点头，连忙转身跑进屋。

　　“那我们呢？我们怎么办！”

　　李祖福吓得连忙把院门关好，见傅北没有打算理自己和奶奶，急的眼睛通红，对傅北的恐惧心理也被压下，猛地上前攥住了他的胳膊，“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傅北皱眉将李祖福的胳膊甩开，“你就在这待着，我先去把野狼尸体藏好，你看着外面，如果有狼出现给立即叫我。”

　　见他说完就要走，李祖福急了，“我们不能进屋躲着吗？”

　　傅北却懒得再理他，走到野狼尸体旁，弯腰将尸体拖起来，最后犹豫了片刻放到了猪圈，猪圈中气味大，再加上之间风雪的掩盖，气味应该已经不重的，但若是狼群真的来了，还得想些其他应对之法。

　　距离村子不算远的莽莽大山中，头狼俯着身体使劲嗅了嗅周围的气味，闪烁着绿光的眼睛中充斥着杀|戮和暴戾，从眼神中便从看出这是一匹极其凶残的头狼，片刻后，它仰头发出一声高吼，猛地朝着嗅到气味的方向冲去。

　　身后的群狼也跟着怒吼，而后纷纷跟上头狼。

　　此时整个李家村的人都已被狼群的狂吼以及狗鸣声惊醒，所有人都惶恐不安的拿着各式各样用来防身的器具，防备着有可能会进村的狼群，而那些靠近大山的人家却是惶恐至极，瑟瑟发抖地将家里的门全部抵死。

　　虽然他们这里也偶尔会有野兽跑进村里，可那几乎都是单只，还从未出现过成片狼群，这要是被狼群冲进村，他们可如何是好？

　　李祖福发着抖站在门口，见傅北居然就那般大刺刺跑出了院子，惊得大叫，“傻子你快回来！！！狼群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瘫软在地的吴老太太也连忙大叫，“福儿！福儿快关门！莫要让那些畜生闯进屋！”

　　“奶奶，傻子还在外面！”李祖福吓得脸上血色全无，他动了动僵硬的双|腿，艰难挪到门口，扒着门奔溃大叫，“傅北你快进屋啊！！！”

　　宁似清按照傅北的吩咐放了一堆木柴进火盆中，她掐了掐自己酸软的双|腿，猛地站起身跑到吴寡|妇房内，“娘，我先背你去堂屋。”

　　“到底是怎么回事？狼群真的来了？”

　　宁似清背起吴寡|妇下床，刚开始几步险些因为她腿软摔倒在地，好在磕磕绊绊撑了过来，“还没来，只是听到了狼群的叫声，若是真的来了，相公也一定会保护好我们！”

　　说这句话时，宁似清咬了咬下唇，其实心里也明白，若是狼群真的来了，单凭傅北绝对不可能应对。

　　吴寡|妇沉默下来。

　　宁似清把吴寡|妇送到堂屋后，又冲到院子里把瘫软在地的吴老太太背起送到堂屋，她还想出去，却被吴寡|妇叫住，“你一个弱女子还出去作甚！”

　　“娘，我要去看看相公那边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她匆匆跑出屋，身后传来吴老太太的大叫，“快叫福儿进来！别让他待在外面！”

　　此时正在拨弄积雪试图掩盖气味的傅北动作忽然顿了顿，他扭头看向远处的大山，那里正传来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狼群，真的来了！

　　“相公……”

　　刚跑到院门口的宁似清险些和匆匆退到院子里的傅北撞到一起。

　　“你快回屋！”傅北说完，猛地伸手去拽李祖福，“你跟我一起去把堂屋里的火盆搬出来！”

　　李祖福被傅北这一抓后，身体猛地软倒在地，狼群的吼叫声已近在咫尺，他早已六神无主，傅北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看到他拉着宁似清往屋内跑时，连忙匆匆跟了上去。

　　可是就这样了，他竟还没忘记要提上粮食。

　　“不要出门！”

　　交代了一句后，傅北就和李祖福一起搬着火盆往外走，身后吴老太太一把扑上去抓住李祖福，“福儿你不能出去！”

　　外面已传来了杂乱的奔跑声，想必是狼群已经到了院子外，李祖福哆哆嗦嗦的说：“奶…奶奶…你…你快…快快放开我…若是…狼……”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不耐烦的傅北出声打断，“若是不想死就赶紧放手！”

　　宁似清也回过神，猛地扑上去拽开吴老太太，眼睛通红的看着傅北。

　　可此时狼群已到了院子外，根本便没有了多余的时间，傅北甚至没来得及看宁似清一眼，就和李祖福抬着火盆出屋去了院子，而仅仅只几个呼吸的功夫，狼群已经出现在了院门口。

　　傅北猛地从火盆里抽出一根烧的正旺的木柴，“不许回头，不许表现出害怕，学着我的动作！”

　　已经吓得尿裤子的李祖福哭着止住了转身跑的欲|望，也跟着从火盆中抽出一根烧的正旺的木柴，他见傅北双|腿下沉，身体前倾，呲着牙从喉间发出一声声吼叫，也连忙跟着学。

　　已经进了院子的头狼往后退了退，看着傅北和李祖福以及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眼中出现了一丝忌惮，它来回在那一小块地方转着圈，俯低身子对两人发着低吼。

　　傅北弯腰做出捡石头的动作，正在试探靠近的头狼又猛地往后退去，院门口就那么小片地方，能进来的狼也不多，头狼退它们自然也跟着退，可他们依旧没有离开，而是低吼着和傅北李祖福对峙，若是此时两人表现出一丝胆怯，它们绝对会毫不犹豫扑上来给出致命一击。

　　外面正僵持时，躲在堂屋中的三个女人却是大气都不敢出。

　　屋外傅北举着火把，边发着低吼声边慢慢朝着狼群靠近，身后的李祖福也有样学样，边哆嗦边靠近。

　　许是被火把和傅北他们模拟出来的其实震慑，有狼发出细小的呜咽声，而本来已经进了院子的头狼也在一点点后退，可渐渐的，头狼泛着绿光的眼睛看向了李祖福，似乎是察觉出了他的胆怯。

　　头狼小心谨慎的看着傅北，俯低身体缓缓转动着朝李祖福靠近。

　　看到头狼望向李祖福的瞬间，傅北低吼：“不许动！把它当成李松，拿出你平日与李松他们打架的气势！”

　　原本见头狼看着自己，几乎快撑不住的李祖福咬了咬牙，满脸泪痕的冲头狼发出一声低吼，因为恐惧，还猛地挥了挥手中的火把壮胆。

　　“吼！”

　　头狼也发出一声低吼。

　　宁似清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门上，从门缝中看到傅北他们和狼群又僵持住了，想到曾经听猎户说过狼会对巨大的声音有所畏惧，若是它们觉得没有绝对把握，便不会贸然攻击，她深吸了口气，猛地冲到房内将放在桌上的两把锄头拿了出来。

　　她将其中一把锄头放在地上，拿起另一把猛地朝铁块砸去，清脆的响声瞬间传了出去。

　　吴老太太瞪大眼，“你干什么！”

　　宁似清咬着牙没说话，继续朝着铁块敲击，两个铁块相撞的声音让门口的狼群呜咽着又往后退了退，察觉到机会的傅北猛地将手中的火把扔向狼群，而后迅速从或盆中又抽出两个新的，低吼着朝狼群冲了过去。

　　原本还在小心试探的狼群飞快从院子中窜出去，在头狼的带领下，狼群眨眼间便消失在黑暗中。

　　若是不出意外，狼群进山后应该会飞快离开这个让它们觉得有危险的地方。

　　莽莽大山中最不缺的便是它们的栖息之所。

　　傅北还不放心，拿着火把走到院门口，在外张望了片刻，确认狼群的确走了，这才转身飞快走回去，把火把扔进火盆后，他连忙去开了堂屋的门，一把将还在拼劲全力砸着锄头铁块的宁似清抱进怀中，“没事了。”

　　抱了她片刻后，傅北又牵着她走到吴寡|妇面前，弯腰也搂着吴寡|妇低声安慰。

　　还留在院子中的李祖福见傅北走了，立马惊恐的跟着跑进堂屋，刚进堂屋就一屁|股歪倒在地，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哇哇大哭，“我差点被它吃了！”

　　紧跟着憋了良久的吴老太太也奔溃大哭，一个劲的说自己就不该来，说吴寡|妇他们家里风水不好。

　　在傅北怀里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恐惧的宁似清拧眉看向吴老太太。

　　傅北更是不高兴，“你再嚷嚷，我就把你扔出去喂狼！”

　　吴老太太立即闭了嘴，惊恐的看着傅北，只是屋内太暗，并不能看清她的表情，可猜也能猜得出。

　　见吴老太太安分了，傅北松开了吴寡|妇和宁似清，转身去屋外将火盆搬了进来，挨着吴寡|妇坐着，又将宁似清抱到了怀里。

　　若是平时有外人在，宁似清定是不肯让傅北这般抱小孩似得抱着，可方才她的确也被吓得不轻，委屈地揪着他的衣服，将脸埋在傅北肩膀上。

　　足足过了两刻钟，几人的情绪才勉强平复下来，可吴老太太跟李祖福不敢回去，非要让傅北送，但傅北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让宁似清和吴寡|妇两人待在屋里，自然是怎么都不肯送。

　　“狼群已经被赶跑了，你们要走赶紧走。”

　　“若是它们再回来怎么办！”吴老太太瞪着眼睛，“我们是在你家遇到这事，难道你不应该将我们平安送到家？”

　　吴寡|妇忍不住了，“吴大娘！我们可没有求着你们过来！”

　　半躺在地上的李祖福摸了摸身边的锄头，小心翼翼的问：“这是我们的锄头吧？”

　　“是你们的，但你们不拿出粮食锄头不能还给你们。”

　　李祖福小心翼翼看向傅北，通过刚才的事，他现在已经对傅北佩服的五体投地。

　　吴老太太独自生着闷气，很快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说：“只要你现在送我们回去，我们就将你要的粮食都给你。”

　　傅北不高兴的说：“你给我多少粮食我都不送，你要是再说我就把你扔出去。”

　　狼群的吼叫声消失后，那些严阵以待的人家才总算松了口气，再次检查了门窗，确认关严实后，便回房接着睡了，到了明日，今晚的经历又会变成他们的谈资。

　　唯有李于照家，依旧愁云惨淡。

　　“当家的，娘和福儿去了这么长时间，若是……若是他们遇上狼群！呜呜……”

　　遇到狼群会如何，李秦式却是不敢说出口，捂着脸开始痛哭，想到晚上才敢起身下床的大儿子，哭得更是厉害。

　　李于照纠结良久，最终还是不敢出门去寻老娘和儿子，他发着抖说：“也许他们到了傻子家了，傻子打了这么多年的猎，肯定有办法应对狼群，只要娘和福儿和他在一块儿，定让不会有事。”

　　越说他越坚定，甚至还扭头嫌弃的瞪了李秦式一眼，“莫哭了！娘和福儿还没死呢！你哭的这般晦气！”

　　毕竟狼群才来过，即使过了一两个时辰都没有听到外面传来异样，但吴老太太和李祖福被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回家，傅北不肯送他们，便死活要赖在这。

　　因傅北担心吴寡|妇，便也没回屋，抱着宁似清挨着吴寡|妇坐在堂屋，他一直没睡，看着正在打瞌睡的吴老太太和李祖福，片刻后又扭头看向吴寡|妇，见她也已经靠着椅背睡着，便弯腰又捡了几根木柴放进火盆。

　　刚收回手便感觉到抱着自己脖子的手紧了紧，傅北惊讶地低头看着宁似清，小声说：“媳妇儿你还没睡啊？”

　　将脸埋在傅北肩上的宁似清轻轻点了点头。

　　傅北连忙伸手轻抚宁似清后背，低声安慰，“不怕了，狼群已经被赶跑了。”

　　“相公，狼群还会再回来吗？”

　　听到媳妇儿带着鼻音的声音，傅北心疼地抱进了她，可他不会拐着弯安慰人，只实话实说，“不知道，但最近肯定不会回来。”说着他便忍不住皱紧了眉，若是以后自己不在家，从山里跑来些野兽怎么办？

　　感觉到怀中的人瑟缩了下，傅北连忙说：“媳妇儿，明日我们去阿松家要只小狗回来养，等小狗养大了就可以保护你和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