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卿择木为妻》桃花无债

70、吻七·疯狂（三）

　　神秘基地被毁于一旦，不管是逃跑的人还是基地原本在留守的人，亦不管是基因匹配者还是基因突变者，都成为不可控制的破坏者。
　　当大厦倾倒，高墙坍塌，辉煌的周氏集团之下，暴露出千疮百孔的基地，没有任何的所谓的遮羞布可言。
　　基地里面的安保系统全部瘫痪，被动防御系统也被破坏得惨目忍睹。
　　乌云将最后一丝阳光遮蔽，天空阴沉得几乎坠落凡尘。
　　黑暗中咆哮互斗的怪物们仿若按下暂停键般停下动作，滚滚烟尘中涌动着活人的气息，越来越浓烈。
　　诡异的同步再次发生。
　　基地里的“人”不约而同地从基地里爬出来，密密麻麻地涌出。他们衣衫破烂、蓬头垢面得好比乞丐，却浑身浴血，面目狰狞着，更像来自地狱的恶鬼！
　　见人便攻击，不带一丝犹豫！
　　人们还未来得及对突然浮现世间的黑暗有所反应，灾难降临……
　　对比外面的混乱和暴动，蜗居在家里的青年轻松淡然的样子，看起来都不像与外面众人在同一次元里了。
　　死后化成灵体的周兮吻，此时此刻，正飘在浴室的角落上方，他的视线落在正下方，苍白且有点透明的脸上，表情古怪。
　　任谁清清楚楚地看着别人清理自己的遗体，用沾了凉水的湿毛巾，一丝不苟地擦洗掉每一滴血污。
　　许是担心泡了水，尸体会腐败得很快，青年特意搬了个椅子，让周兮吻靠坐着。前前后后用毛巾将身体擦洗了三遍，耳后、指甲缝隙……包括男性第一象徽，都被清理得很干净。
　　青年将擦洗干净的尸体抱出去，放在铺好纯黑色的真丝床单的柔软大床上，再给不知冷暖的尸体盖上被子。
　　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像是对待什么贵重的易碎品。
　　做完这些，青年又回到浴室，用凉水快速洗了个澡。他记得清楚，男人有很强的洁癖。
　　以前男人还活着的时候，若是没有洗澡他是不允许上丶男人的床的。现在男人不会赶他下床，可他依然保持了这个习惯。
　　安静地躺在漆黑之中的苍白躯体，犹如雪塑。
　　黑与白的碰撞缠绕，绘制着神秘的图案，充斥着席卷魂魄的魔力。
　　从浴室里出来，便看到陷入黑色中，紧闭着双眼的男子，安静的像睡着了一样。
　　嗯，只是睡着了。
　　青年情不自禁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脸颊，那是死物的寒冷。
　　触碰到的，是世界上最寒冷的温度，传递而来的凉意，令看不见的灵魂都在发颤！
　　青年俯身注视着沉睡的男人，手掌若有若无地摩挲着掌下的脸庞，深沉的目光爱恋而又悲伤。尽管他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躺在床上的人再不会睁开眼睛。
　　但是，他不会放手！
　　周兮吻看到青年蹑手蹑脚地爬上床，蜷缩着身体，小心翼翼地挤进自己的尸体的怀中，而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疲惫的脸上却是满足。
　　周兮吻根本不用猜就能知道，从青年发现自己失踪到今天找到自己，这漫长半个月，青年定是眼都未合过，连日奔波找寻。
　　今日，在选择自绝的时候，周兮吻很明白，青年不可能不来救他。
　　他不能没有他。
　　周兮吻也更加清楚，倘若全世界会背弃他，那么，青年却是会为了他而背弃世界的。
　　然而，这样一个所谓爱着自己的人，是周兮吻——最厌恶的人！
　　所谓的爱，难道就是将他从基地里带出去，重新关在另一个空间？所谓的爱，难道就是不断地给他注射各种配制的药剂，冷漠地看着他痛苦自残的丑陋模样？所谓的爱，难道就是乘着自己神智不清醒的时候，发生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是爱？
　　周兮吻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本来，他就是知道青年会崩溃，他就是为了报复青年，就是为了不让青年好过，才刻意在感知到青年的那一刻，在到达门口的那一刻，选择了死亡。
　　没错，他是故意的！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连一丝冷笑都挤不出来了？
　　明明，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是心中并未觉得有一丝畅快，只觉得沉重，只觉得烦闷。
　　青年睡得很快、很沉，疲倦极了的样子，看起来，竟是比起周兮吻的尸体更像尸体一点。
　　病态的苍白色皮肤，没有一丝血色，眼下浮着重重的青影，两颊凹陷，下巴尖得能凿墙。
　　哦，好吧，凿墙或许还是夸张了些。
　　移动着目光，视线在青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游离，周兮吻的眉头不禁皱紧。
　　很多伤啊。大大小小的说不清楚的伤，看起来也没怎么用心处理过。
　　很难相信，就这么一副破败的身体，把实验基地毁了个彻底，还能将他从带回来，真是令人惊叹。
　　还有……
　　注意到青年腰上洗得泛白、看起来就很深，然后皮肉翻开的伤口，淡薄的血丝从伤口里冒出来……
　　不自觉的，周兮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人，是想要守着他的尸体，就这么守到死吗？
　　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着，外面的白天变成了黑夜，黑夜又变回了白天，白天再次变成黑夜。
　　就在周兮吻都要以为，青年难道就这么简单地死了的时候，青年募地睁开了眼睛，涣散的目光瞬息间变得清明。
　　“不能……还……不能死……”青年直挺挺地坐起来，虚弱地自言自语着，看起来像被魔魇了般，“我还不能死……不能死！要报仇……兮吻，我会给你报仇的！但凡是伤了你的、害了你的，利用了你背叛了你，所有人、所有人！痛痛都不能活！”
　　周兮吻诧异地看着青年，对方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就像一个真正的疯子。
　　很奇怪。
　　因为伤自己最深刻，难道不是你吗？七。
　　所谓的周氏集团的继承人，顶峰上的周家未来掌权人周兮吻，外面高瞻远瞩的太子爷，只不过是当初的周家家主一声令下，受命心腹率队领头，培养的一个人造生物。
　　在培养皿里生长直到存活，得天独厚的完美的身体基因，天赐予的黑暗能力，人工输入脑海的世界记忆与规则，还有，最重要的剥离了人类最原始但不可或缺的五感——这才是周兮吻！
　　确实，他就是一个不是人类的人，简而言之，他是怪物。
　　没有一个正常人可以徒手劈开一面围墙，更别说一栋足有三十一楼的高楼大厦！没有一个正常人可以真正和阎王抢人，从阎王手中夺取亡灵，但阎王也动不了他。
　　只因他是不该存在的存在。
　　虽然存在亦为不存在，即世间不容他，却又全都是他，天地不容他，却也尽数为他。
　　若不是周兮吻自绝，纵然是阎王，也奈不何他。
　　哪怕如今身死，但阎王殿却也容不下他。
　　他的仇，有海那么深、那么广袤无垠；他的伤，一旦出现，片刻便痊愈，早已数不清楚；他的痛，他没有五感，哪里来的痛？
　　周兮吻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纤长的睫毛敛去眸底的冷蓝色光芒——刚刚他看到，七给他嘴里喂了一颗红色的珠子。
　　那是什么东西？
　　总觉得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还未来得及多想，随着青年离开，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不过三秒，周兮吻又被那股拉力强制性拉过去。
　　周兮吻面无表情：“……”被迫穿墙的滋味，有点不舒服。
　　青年住的地方很偏，人也很少，但也已经被狂暴者波及到了。
　　青年不想多生事端浪费时间，他能感觉到，他的时候不多了。
　　这个身体，在到达极限以前，他一定要把那个老不死的除掉，还有……
　　青年眼睛通红，布着惊人的血丝，眼神浮现出毁灭一切的疯狂之色，气势汹汹，竟是比外面的狂暴者更加骇人！
　　三天时间。
　　短短三天，周兮吻亲眼见识到了青年的疯狂！
　　那日出去以后，青年找上了周家掌权人，也就是周兮吻名义上的爷爷。
　　由于大批量狂暴者出现，周家主家虽然还在，但仍是受到波及，搞得乌烟瘴气人仰马翻的，这便导致主家防御不全，让青年有了可乘之机。
　　枪丶支弹丶药于狂暴者无意，只有粉身碎骨，坏成肉泥，才会停止厮杀和破坏。
　　可纵然如此，陨落的狂暴者的血肉会成为新一代Angel-E2，将更多人融合狂化或者被迫改造，创造出一代又一代的新生狂暴者。
　　要问青年如此大大咧咧穿梭人群尸海，似乎毫不畏惧Angel-E2的入侵。
　　理由很简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令狂暴者产生的Angel-E2，使用的是周兮吻的基因，与周兮吻结了魂誓的青年，位于狂暴者的上位，对于狂暴者而言势必是特殊的。即使它们自己都会自相残杀，青年却是本能的不能伤害的存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们还要保护青年。
　　若是周兮吻还活着，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这群强大的毁灭修罗。
　　曾经位于高位，总是用嫌恶轻视的眼神，看自己仿若看待蛆虫蜉蝣的老人，被青年踩在脚下，用尖刀刺穿四肢，钉在地面，像一只解剖台上的即将被解剖的青蛙，可笑而又可悲！
　　老人被痛楚折磨得昏死又清醒，再昏死再清醒，反复好几次，才稳定下来，怨毒地盯着青年：“你父亲忠于我，一辈子马首是瞻，以命相护，他一辈子都不会想到，到了现在，却是你要杀我！”
　　青年垂了眸，过长的头发投下阴郁的影子，挡住了青年的神色。
　　就在老人以为青年有所犹豫的时候，没想到青年又抽出一把刀，抵到他的身体，缓缓地刺进去……
　　“家主想必还不知父亲是如何死的？”青年忽然咧着嘴，露出诡异的狞笑，森白的牙齿看起来甚是可怖，“父亲他啊，是在床上死的。”
　　周兮吻猛地一震，抬头看向青年，却发现青年的头埋得很低，他根本看不到青年的脸。
　　总感觉，青年接下来的话……
　　“他将我当成实验体研究，注射各种药物，都可以，我可以忍，可以不在乎！”青年古井无波地述说着，也不管老人痛苦得听没听清，毫不留情地缓慢地将尖刀刺进血肉之中，扎进肺里面，“身为人父，却想强丶女干自己的亲生子，这样的父亲难道不该死？被这种人渣保护着的你——难道不该死？！”
　　青年猛地抬起脸，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老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可以，这些理由你们都可以不死。但你居然夺走了兮吻！而他竟敢将用在我身上的那些药总在兮吻身上！做了这种事，他活不了，你也别想活！”
　　说罢，窝着刀的手顺手一割，抽出，照着另一边的肺就是狠戾一刀，血喷涌而出，想堵都堵不住。
　　刻意避开心脏，而伤肺，就是因为这样不会立刻断气，等血流得差不多了，人也就差不多了。
　　扔下刀子，青年站起来，冷漠地俯视着，将沾上血的手套和外套脱下，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周兮吻还在发愣，他正在消化七刚刚说的话。他说他父亲把药用在他的身上？所以七给他注射的药剂，难道是中和剂？
　　可是……为什么？
　　十一支药液被青年取了三支放在飞行器上投放，剩下的八支，统统都被倒进了江流，这条江跨越整个西南地界，尽头有条大支流，主流合入南部大海，支流流向东部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