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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七十五) 回府 ...

  •   白玉堂猛地掀开门幔,头也不回往展昭所宿毡帐方向就是一通疾走。身后跟出的柳如蕙急红了眼,好不容易拉住他,见四周尚有赤王府近卫巡逻,忙一把将人拉到角落,低声劝道:“我的好五爷,都跟你说了展大人无恙,难道连我说的你都不信吗?”
      “我信你,如蕙。可你不懂,如果无法亲眼看到他平安,我整颗心都无法安定下来。”
      白玉堂说不出口的心魂不宁其实多半还因了那紫谨的出现。先前展昭要赤宛载他离开,独留自己面对大魔头,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的。如果说紫谨是一直困扰展昭的梦魇,那对他白玉堂来说也一样是此生最大的魔障,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初在神权山庄这魔头是怎样当着他的面亵渎猫儿,又是怎样疯蒙癫狂差点害猫儿殒命。天知道适才他不在,那紫谨又会对展昭做出什么事来,若不能亲眼确认,叫他如何安心?
      展昭营帐已然不远,白玉堂倏地甩开柳如蕙的手,又要前往,终是被柳如蕙再度拦下。柳如蕙见苦劝无用,干脆一咬牙,沉下脸道:“好,既然你听不进劝,我不再拦你。只是请五爷你想清楚后果。此刻王爷就在帐中,他已对你的身份起疑,你若现在进帐被他揭破身份,那这场赌约便是我赢了。你确定打算在这最后关头前功尽弃吗?”
      白玉堂一时哑然。
      柳如蕙看这番说辞卓有成效,忙装作不在意,继续道:“我无所谓。我原就心系五爷,即便如今看开了,但若侥幸得了那份赌注,也不过当是还了我多年的痴恋。可你有想过展大人会如何想吗?是否也能全无芥蒂?五爷,别怪如蕙忠言逆耳。在我看来,展大人的追求者可不少,且个个出类拔萃,你可没什么优势啊。别的不提,就说那个凭空出现的紫婵宫少宫主,其人身份超然,武功卓绝,就连样貌亦是举世无双,比之五爷有过之而无不及。再者对展大人更是恋慕极深,情浓之态即便是我这局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五爷你确定要自乱阵脚吗?”
      柳如蕙本是好奇紫谨跟展昭之间的关系,借机旁敲侧击向白玉堂套点话。谁想句句“大实话”仿佛重锤敲击心房,甚至因他对紫谨的褒扬之词更直戳白玉堂痛处。令他再也承受不住,一拳击向一旁树身。
      树干应声断裂,轰然倒地,引来巡逻的近卫。柳如蕙呆了片刻,故作镇定解围道:“我在和唐武练功,没你们的事,都退下吧。”谴走众人,柳如蕙一脸心惊肉跳地看着此刻眼神阴晴不定的白玉堂。
      是了,白玉堂此刻的确心神大乱。他很奇怪紫谨怎会给柳如蕙这种好观感,要知道在他眼里紫谨就是魔星转世,是一个即便被包大人的铡刀铡一千次都不够的大恶人。如果说当初在碧川面对猫儿师父,紫谨曲意迎奉讨好卖乖倒也罢了,现在他身为高高在上的紫婵宫少宫主,又有什么必要去故作姿态呢?还是说,他为了猫儿,真的变了?
      不由就是回忆起适才被血蝶围攻的场景。想到展昭乍见紫谨到来时的表情不是心惊,反是心喜,心头就驰过一阵惴惴不安。
      难道说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紫谨洗心革面,又或是他以假象骗了猫儿,两人已然和解了?
      光这么一想,白玉堂就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想冲进毡帐把展昭摇醒问个究竟,又不想输了赌约给自己添堵,左右矛盾下,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犹豫徘徊的样子倒像极了团团转的老鼠,甚是有趣,叫柳如蕙差点没绷住脸皮笑出声来。
      说起来白玉堂这也是当局者迷,胡思乱想岔了方向。展昭心喜的哪是紫谨到来本身,完全是当时白玉堂的安危迫在眉睫,正苦无对策,紫谨的出现无疑成了救命稻草,展昭自然欢喜。偏偏柳如蕙言他处处不及紫谨,叫一向自傲的他生出患得患失的情绪来,竟忘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又岂是那么简单,即便如赵祯坐拥万里江山,如耶律宗徹麾下雄狮百万,如紫谨容貌绝代武功盖世,到了铁骨铮铮的展昭面前也讨不得半点优势。
      展昭求的是心与心的相交,情与情的纯粹。看似其人心性豁达胜友如云,但那只是表象,宽厚待人只是源自骨子里的习惯与教养罢了,过于细腻的内心往往谨小慎微,让真正能走入他心之深处的人少之又少。可一旦进入,便再也挥抹不去。
      两人还在不远处踟蹰不决,那厢门幔已然大开。耶律宗徹横抱着重新换回银白华服的展昭走了出来。一旁候着的近卫赶紧上前复命:“王爷,马车备好了。”
      颔首以示知晓,随即龙行虎步迈了出去,丝毫不顾忌旁人目光。
      白玉堂见耶律宗徹将展昭抱出,冲动又起,差点想也不想就要往前冲,可耶律宗徹就像早有所查,忽然斜睨过来,令他在那冷漠眼神下生生止住脚步。他顿时了悟,耶律宗徹怕是已然窥破他的身份,就差没当众点破。他相信只要自己再上前一步妄图跟他撕破脸抢人,这赤王将毫不留情揭他老底,将他当成刺客拿下,如此既讨不得好,亦会让自己输了赌局。
      柳如蕙见白玉堂终是停住脚步,忙低声劝道:“王爷是知轻重的人,不会对展大人怎样的。放心吧。”
      双手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入掌肉之中。权衡利弊,白玉堂拼尽全力才让自己忍住,只是一双眼已血丝密布,赤红赤红。
      见白玉堂未有异动,耶律宗徹终是淡淡收回视线,继续面无表情向外走。直到将人抱上马车安顿好,他才钻出厢门站在车舆前振臂一呼:“回府!——”
      眼看赤王府一行整装启程,那辆硕大的马车自跟前驶过,白玉堂突然心里空荡荡的,一种自内而外的无力感油然而生。他恨自己为什么要跟柳如蕙定下那个该死的赌约,更恨明明展昭就在眼前他却被束缚了手脚无法正大光明守护在他身边。紫谨是混世魔头,难道这阴险狡诈的赤王又是什么好人吗?都一样对猫儿存了觊觎之心。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暂且选择相信柳如蕙,忍一时意气。
      失魂落魄地被柳如蕙推到马上,白玉堂茫然驱使坐骑紧紧跟随,脑中却是烦烦乱乱嘈嘈杂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耶律宗徹掀起车后窗幔一角瞄了眼后头的白玉堂,随即放下,低叹一声。他望向身旁斜依软枕睡得人事不知的展昭,苦笑不矣。
      其实有时他也有些想不通,眼前这人明明器宇轩昂,古朴雅正,浑身上下散发的都是男儿独有的英气,无半点娇柔惑人之魅态,何以偏生的能吸引那些和他一样的男子目光,引人趋之若鹜?
      若真说有什么特别奇特的,那便是展昭身上时不时传来的冷梅香。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这香气绝非所谓熏香。香味全然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减淡,就像这香气的源头压根根植在了展昭体内。而且古怪的是随着情动深浅,香气也会时浓时淡。不过若说自己是被这香气蛊惑,那又有些言过其实了。他毕竟是契丹雄鹰,偏爱冷梅,但对香气的喜好不过尔尔。即便意乱情迷,这冷梅香亦不过是推波助澜之物罢了。
      正思绪纷乱,忽闻展昭一声含混低吟,转头看去,只见那人眉宇轻颦,身形微动,略作辗转,似有些睡得不太踏实。耶律宗徹以为路途颠簸所致,晃得人不舒服,于是吩咐外厢驾马的车夫行得再慢些稳些。岂料刚说完,车轱辘就磕上石块,令车身整个震动了下。车夫吓得脸一白,忙不迭告罪,不想车厢内鸦雀无声,赤王既不叱声责备亦不松口宽恕,叫车夫好一阵忐忑,久候无果,只能战战兢兢继续驾马抡鞭。
      车夫哪里晓得,此时车厢内一片暧昧,情意升温。适才这一颠,竟将展昭绵软的身子颠向另一边,一头枕靠在了耶律宗徹肩头。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叫梅香扑鼻,头脑一片混沌。全无防备下心脏骤然一搐,随即便如擂鼓激荡。整整愣神了数个呼吸,他才勉强定下心神。怕展昭不慎滑下,思虑再三,终是缓缓抬起另一边的手小心翼翼拢住那人上臂。
      侧首而望,垂眼看向那近在咫尺的脸庞。也不知是不是车厢内壁涂抹的萤草汁十分均匀厚实,柔柔荧光竟比车厢外的霄辉更添旖旎,照得展昭侧颜无瑕,微微泛光,配以些许青丝乌发婉转散落在肩,凌乱中不失反衬下的溢美,一如他的人,钟灵毓秀,如璞玉浑金,天然去雕饰。而那银白华服也似与他融为一体,神奇地折映出淡淡光晕。
      先前在帐中特意为他亲自换回这身白华,确存了几分刻意心思。他深知要这人以后再穿此类华服,机会怕是寥寥。尝为他备过几套冬装,询问喜欢何色,那人总是淡淡地说“深色就好”,本以为是他喜好靛蓝,才惯穿着那些粗布蓝衫,谁知得知真相竟只是因为耐脏,当真叫人哭笑不得。不同于交往上对道义情理的眼不容沙,其人对衣食住行概不讲究,甚至到了马虎粗鄙的地步。要不是早调查过展昭家境殷实,长于富贵人家,他都要怀疑展昭从小贫苦家徒四壁了。只能说,这人追求的从不是口腹之欲、黄白之身外物,而是心的升华——坚定不移为国为民的侠心。
      如是想着,心中一片柔软。
      情如烈酒,越酝越醇。接近了,熟悉了,于是,心折了。莫名在想,若是没有琴箫合鸣的契机,他会不会对眼前这人动情?谁也不清楚答案。似乎不会,又似乎冥冥中早有定数。事到如今,所有假设皆枉然。他只清楚一个事实——沉寂多年本以为再也不会悸动不会去爱的那颗心被这人打破了壁障,一动则如倾洪决堤,一泻千里,无论怎样用理智去堵,都堵不上那个缺口了。
      “你果真是本王这辈子最大的意外啊。”窃声轻喃,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依靠肩头的那人听的。
      “水……。”
      比蚊蝇还轻的呢喃因近在耳畔被确实捕获到了。
      耶律宗徹本想将人扶正,不知怎的车身突然颠簸频繁,直到外厢驾马的车夫连连告罪,才知路况不佳。耶律宗徹无奈,只得将人放平托住上身,取过水囊试图喂水。然行车太颠,展昭只喝了一口就呛到了,不但把水全咳吐出来,整个人也因不适蜷缩而起。
      好不容易安抚着顺过劲来,耶律宗徹怜惜之余不愿看其再遭罪了,干脆自行往嘴里灌满一大口,随后俯下身来,将水一点一点哺入展昭口中。在做之时,他神情认真,心无旁笃,全不曾想这行径过于谬妄。直到感觉怀中人喉结滑动,吞咽而下,才惊觉唇上的触感异常柔软温热。
      稍许分离,感受彼此呼吸迎面的灼热,心似已迷离。不由自主回想起当初自己对他不屑一顾,也曾轻怠了他——毫无避忌的强吻,以最恶劣的手段将人留下。如今想来那吻早记不得是什么滋味,只残留几分余悸,几分回忆下浮想联翩的缱绻,引心雀跃欢欣,引情留恋不舍。
      终是忘了初衷,又是轻轻吻落,含住唇齿间漏出的所有气息,细细品尝口中甘甜。
      直到那人呼吸不畅别转开头,于昏沉之际不自觉轻吐出一声“别碰我”,才令耶律宗徹幡然回神。
      懊恼自己的失态,但更苦涩的是展昭本能对他产生的抗拒。
      “好,不碰你。”他苦笑道。
      不碰,是因心还未有彼此连结,若是触碰得过了,反而犯了禁忌。他也试过努力压抑或是消解这份感情,可眼前这人太过闪耀,一举一动都像在添柴加薪,叫心头这把火越烧越旺,如今怕是再也熄不灭了。
      终于彻底明悟,既然无法把控自身情感归于平静,倒不如从了那份奇妙缘起的心动。便若那紫谨,他既深恨他肆无忌惮轻薄展昭,内心深处又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羡慕。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如紫谨这般肆意凭心而为呢?即便有些不通世情,即便太过自我,却真正不受世俗所箍,爱了就爱,恨了就恨,这样的人也活成了另一番快哉。
      他虽做不到紫谨的为所欲为,但既然上天让他无法自拔地爱上了这个人,他便要倾尽全力。他决定了,默默守护的同时,他要用尽一切手段得到这个人的感情。无疾而终只是失败者的借口,真正的强者是让对方也爱上自己,成就这世间最美好的情意相悦。

  • 作者有话要说:  先跟大家告罪一声,下周的三章怕是没希望了。这个假期没能按计划完成进度,最后一天还被叫回去加班,郁闷。不过正常的两章还是能保证的。
    原本是想让红也如小龙一般以守护昭昭为主,但写着写着又觉得以他那种个性不像是不会争取的人啊,所以这章也算是红的参战之章吧。当然我不会让他直接告白给昭昭造成困扰的,但互动间各种小暧昧还是打算处理一下,变得更轻松一点。
    预告下章小龙出场。继续奉上豆腐,这回大家不用猜了,轮也轮到小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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