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0、长谈 ...

  •   陆曼托着沉重的箱子趔趄着下了楼,脚踝处的伤口钻心得疼。医生早说过会发作得厉害,却不想那连着筋的关节处竟似撕裂了一般。她抖着身子想蹲下来歇歇,却不可控制地无力跌坐在阴冷的地上。她强忍着泪水掏出手机,刚想打电话给江离,脸上作痛的伤又让她退却了,涨红着脸颤抖着收回了手。
      江离已守了她一夜,她实在不忍再让他受累。何况如今情状,只怕他会克制不住地冲上楼去给她要个说法。那个黑暗肮脏的房,她打心眼里是不愿他再去的。思来想去,她拨通了季飞洲的电话。
      “喂,你在哪儿?是不是需要我帮忙?”季飞洲的语气里有一丝焦急,却还是保持着一贯的贴心和得体。
      陆曼缓了几秒,尽量让自己的声嗓看上去不那么喑哑:“小季。。。”她一出声,便控制不得地有了几分哽咽,赶忙仰起了头去用手飞快扇着风,不让眼泪掉下来。他也不催促,只静静地等待她缓过来:“小季,你来帮我搬点东西好吗?”她看了眼手边硕大的箱子,还有结结实实几个大包,忽然感觉自己更无助:“不,不,是很多东西。”
      她崩溃地抹了把额头上因疼痛渗出的汗,唯恐他不答应地又颤声补了一句:“我一个人拿不动。”
      季飞洲在接到她电话之后便已结了账,飞身出了曼华。他早知道她有事的,她不是个轻易会抱病喊痛、芝麻小事就去示弱的人。他飞快叫了辆车,简单跟师傅交代了陆曼给的地址,车子转瞬没入车水马龙的洪流中。D市刚下过雪,路上的湿滑难以想象。他不敢叫师傅快些开,看着手表上的指针一秒秒滑过去,他急得心似火一样在烧。
      陆曼无力地把脸埋在掌心,风暴已结束,可她却愈发难受了,难受得整颗心都紧紧地揪成一团,迫得她就快喘不过气来。人有时就是这样,方才在楼上她无可凭靠,再多的痛苦她也能承受、再过分的欺辱她也能对付。如今出了来,她拨通了季飞洲的号码,她就好似整个人的防备卸了下来。所有的坚强都已不复存在,露在外面的只剩了脱去了外壳的蚌。此刻的她只有软肋,却没有铠甲。
      前方的红绿灯处已堵了五分钟,季飞洲得知还要堵上个十几分钟,便结了账飞快下了车,沿着马路边缘往她在的地方跑去。他去过那儿附近的,不过与他的位置一公里有余。司机不是说还要堵上个十几分钟么?那他就下来跑,用最快的速度跑,他要早一点见到她,一秒都多等不了。
      四分钟,他跑进了她说的那个小区,满背的汗浸湿了衬衣。他一贯是方向感强的,五分钟便找到了她在的楼洞,当看见他爱的女孩蜷缩在楼梯中央,颤着声音唤道:“小季。。。”时,他整颗心都碎得彻彻底底。
      路上跑得那般快,可真正见着她的痛苦时,他却心痛地几乎不敢看她的脸。只酸胀着眼眶扭头转向一边,用一己之力帮她拎起了所有的行李,卸下她的包到了自己背上。一只手撑起了她所有的物件,另一只手朝她伸了过去。
      “让我扶你走。”他朝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心是很纠结而复杂的。他期待着她会将手交到她手上,让他能见缝插针地偶尔能牵到她的手。可他又矛盾着地骂自己,她已是这般境地,他只要付出,别的什么都不该想,多想一次都是自私。
      陆曼几乎不加任何犹豫地便躲开了他的手心,颤着声开口:“谢谢你,我可以自己走。”然后跛着脚一跌一跌地朝小区外走去。她不愿让他搀着,所以尽量走得快些,却不想一个没站稳,又险些跌倒。
      季飞洲快步追了上来,不由分说地把住了她的手臂,担忧地左看右看:“有没有扭到?你是不是一直都很疼,但是不想我碰你就强忍着?”
      陆曼咬着牙强撑着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地勉强冲他笑了笑:“小季,无论如何,谢谢你。”
      她这话终是见外的,但却没挣脱他的手。他的嘴角挂了一丝幸福的笑,缓缓地扶着她:“别总跟我说谢谢,这些都不算什么。”
      陆曼抬了抬眼,神色里有了动容:“是不是所有男生,都不喜欢女生对他们说谢谢?”
      他朝她了然地笑了笑,他知道她口中的那人是谁,却不再多问。
      “是啊,说了‘谢谢’就证明一定有所亏欠,‘对不起’也是。”他正了正背上沉重的包,语气和煦:“所以我一般不喜欢别人跟我这样说,我更喜欢别人跟我说‘飞洲,下次我来。’因为有了下次,好像关系就亲近了。但说了‘谢谢’和‘对不起’一般就没有了后文。”
      陆曼浅笑着点了点头:“我倒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解释。”她思衬了几秒,然后若有所思地缓缓道:“人总是用‘谢谢’和‘对不起’作为结束对话的结语,也总是用‘缘分尽了’来作为结束关系的结语。最后临了了,就用‘气数尽了’来作结束生命的结语。人这一生要讲那么多的话,那么有几句是发自真心地去说?”
      季飞洲带她走出了小区的大门,整片天地晴朗开阔,微凉的风吹得她的神智额外清醒。寒冬腊月,他朝她笑得很温暖:“很多很多,譬如‘我今天见到你很开心’,譬如‘你的眼睛很漂亮’再譬如‘小陆,’”她怔了怔,一双眼望向他,他伸手去帮她拂落了帽子上沾上的枫树叶子,语气轻柔:“你很好,我希望你幸福。”
      陆曼微微涨红了脸,转过身来继续往前走,沉默半晌,才恍然低低道:“你怎么不问问我,这脸是怎么了?”
      季飞洲淡淡地笑了笑:“你如果想说,何止是这脸,连同这些行李、你妈妈是怎么回事都会一起告诉我。我虽然看着难受,但你不想说,我就不会问你。”
      陆曼的心充满了感激,抬头看了看马路上因地滑而缓慢前行的车,轻轻叹了口气:“你是跑来的吧?”
      季飞洲也不推脱,只大方笑道:“你发现了。”
      陆曼被他的坦诚倒弄得轻松起来:“你总把自己的贴心和照顾当作一种习惯。”她朝他笑了笑,忆及自己的情状,她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回应他的感情。再开口时,也不免夹杂了几分愧:“其实你以后可以多为自己想一些,有些时候为别人想太多,吃亏得还是自己。”
      “可是你不是别人。”
      他脱口而出的这话一瞬让二人都失了声,她怔怔地看着他,眼底那复杂的情绪是他一时所读不懂的。有惊异、错愕、愧悔、却唯独没有他所希冀着的那份与他看向她时相同的恋慕与认同。
      他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后悔自己对她说得这些话。他对她对自己了无感情这事再清楚明白不过,她也从未对他说过什么让人误解的话。在她和江离的感情里,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他们是那般密不可分的两个人,他可悲地发现自己连个第三者都做不成。
      “小陆。。。”他重新朝她笑起来,那笑投射到她眼里分明含了几分凄楚。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神,只低着头用他曾答应过她的话去回应。
      “小季,我们不是朋友吗?”
      季飞洲场呼了一口气,嘴角的笑容真实的幸福:“是,是朋友啊,一直都是。”
      。。。。。。。。。。。。。。。。。。。。。。。。。。。。。。。。。。
      陆曼搬入了爸爸装修过的小房子里,日子忽然就变得平静到平淡。她的脚已渐渐不疼了,只是走起来依旧是跛着的,医生说过要几个月,果然恢复的那般漫长。
      寒假过半,新年便迎着而来。陆曼已两年未曾去爷爷家过年了,此番年三十再回去,疼爱她的爷爷奶奶激动得几乎泣涕涟涟。她是他们带大的,可自父母离婚后,她也再很少来了。个中缘由她不愿细想,只愿维护住她目前所拥有一切美好。
      爸爸今夜可是忙活得紧,一个人在厨房里忙进忙出地烧菜。陆曼要帮手,他也只笑着推拒了要她去陪二老说话。奶奶哭着拉着她的手不放,直说她这两年瘦得厉害了。爷爷看着她的脚,心里也有了数,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独自红了眼眶。
      她是陆家最小的一个孩子,唯一的孙女。他们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孩子,却在她亲生母亲的手里受了那么多的苦。
      大约晚上六点多,丰盛的年夜饭已做好。爸爸难得高兴地开了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他们三人分别倒了些,对陆曼笑着嘱咐道:“先少喝点,这酒后劲儿大。”
      奶奶笑呵呵地对儿子道:“那你还倒那么多,可别大年三十儿的成了个醉鬼。”
      爸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妈,这不是过年了开心嘛。”他看着陆曼,眼里不知何时就含了泪,那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最深、最沉的爱:“曼曼,我们两年没一起过年了。”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