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爱别人了》徐丹瑛

11、第十一章

　　陈孝征是被郝志鑫骂走的，大雪纷飞的夜晚，气温降到了零下六度。

　　他坐在车里抽了根烟，想启动车的时候却打不着火，十有八 | 九是被冻的。车和人一样，上了年纪之后，一到冬天就会暴露各种毛病。试了十几分钟，没成，实在没法子，陈孝征只能拦了辆出租车，想着等第二天再让秘书过来取。

　　郝然通过窗户看到了陈孝征手插口袋灰头土脸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我像这样颓丧离开的日子，数数也挺多的。”

　　她追他的过程，是一个十足艰难的过程。

　　“有什么好看的？”

　　郝志鑫不知什么时候潜入了郝然的房间，自然地陪她往飘窗一坐：“舍不得？”

　　“你就别开我玩笑了姑姑。”郝然失笑，低头抚摸手指上的肉刺。

　　郝志鑫是个有话说话的直爽女人，她对陈孝征的不满和厌恶横写在脸上：“你离开他是件好事，我和你爸都这么认为，你知道的，我本身很难和你爸达成共识。”

　　“嗯，我知道。”郝然把两个问题并作一个回答。

　　“奶奶年纪大了，经不起刺激，离婚的事情暂时不告诉她。”

　　“嗯。”

　　“你爸刚刚骂他了吧？”郝志鑫不免感到痛快，“早该骂的，打了没？”

　　郝然摇摇头：“我爸哪里是会打人的人啊！”

　　郝志鑫瘪了瘪嘴，没有把她爸在得知她流产的时候打了陈孝征两耳光的事情告诉她。那件不愉快的事能不提起就不提起吧。

　　“对了，姑姑，你跟那个卖墨水的，谈得怎么样了？”

　　郝然也始终把姑姑的终身大事挂在心上，前一阵听说姑姑谈了个男朋友，好像是某墨水品牌的创始人。

　　“他哪能瞧上我呀，早分了！”郝志鑫理所当然，“谈的时候就逢场作戏呗，谁让我想卖打印机给他呢！”

　　郝然知道姑姑不是为了销售而随意牺牲自己的人，大抵谈得不如意，又不想把对方形容得太坏，所以才这么说。

　　“姑姑，你不要再挑啦，你身边好男人这么多，我都知道的！”

　　她抱膝坐上窗台，口气天真而诚挚，这番话，在她少女的时候就跟姑姑说过好多次，一说就说好多年，可是郝志鑫那种事业大于一切的女人，哪里能轻易说得动啊！

　　对她来说，爱情不过是附属品罢了。

　　“你先想想你自己！”郝志鑫斜了她一眼，“我可不想被过江的泥菩萨催婚！”

　　“放心吧姑，我们的事情很快就能解决了，你看我现在对他的态度，多决绝呀？”

　　“那倒是！八成他要怨你是个狠心的女人呢！好的时候黏着他不放，不好的时候说变脸就变脸，我要是男人我都要吓死了！”

　　姑姑过于夸张，惹得郝然发笑：“你要是男人，也会这么对我吗？”

　　“我可不敢，要被你爸打死的……”

　　两人对坐谈到深夜，窗外雪积了一地，郝志鑫才下楼去陪奶奶一起睡。郝然睡前往陈孝征的车顶多看了一眼，有些厌烦，便拉了窗帘睡下。

　　这一晚她睡得很畅快，梦也没做。

　　………

　　第二天一早，郝然睡到自然醒，醒来就是艳阳天。昨天保姆阿姨说得没错，一打开窗，外头白茫茫一片，空气凉透，却清新了许多。

　　“你去看看然然怎么还不起来呀！”老太太坐在客厅指挥着女儿的动向，然而郝志鑫这里转转那里转转，就是不往楼上跑。

　　“年轻人睡懒觉，现在才八点多，你让她多睡会儿。”

　　郝志鑫无奈，要不是因为她跟老太太一起睡，没可能会六点就起床。

　　早饭吃了小米粥，她从茶几上拿了个苹果削成了小块作为早餐后的点心。老太太每天雷打不动地要看晨间外语新闻。电视机里外国人叽里咕噜，郝志鑫大概能听懂五分之一吧，小时候学的英语，早早就还给她妈了。

　　“妈，您说□□为什么这么跳啊？”郝志鑫往嘴里塞了一口苹果问。

　　老太太视线穿过老花眼镜射向女儿：“because he likes it.”

　　郝志鑫笑出声来：“妈，您真行！”

　　老太太满意地笑了：“怎么样？我的口语可还行？”

　　郝然疾步从楼上下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凑上前去问：“奶奶，您现在还会说英语呐？”

　　“我还读原文书呢！”奶奶骄傲地说。

　　郝志鑫向郝然使了个眼色，昨晚她俩才聊过奶奶的病症，老太太的健忘异常得很，越是细节的事情她记得越清，年轻时的事情也能生动地复述，现在看来，英语水平也不减当年。只是偶尔家里头发生一点大事，让她动气住了院，才会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忘记。

　　“这是奶奶的福气呀。”郝然曾经说过。

　　“快去洗脸刷牙吃早饭，等会儿陪奶奶出去散步，外面天气好，就是路有点滑，你们两个换上防滑运动鞋扶着走。”

　　“姑，那你呢？”

　　郝志鑫打了个大哈欠：“我要去补觉，下午要出去送货！晚饭不回来吃了，你们看着办吧！”

　　“哦。”郝然迟疑着点了点头，趁着姑姑还在陪着奶奶，赶紧去洗漱吃饭。

　　饭吃到一半，郝然听见门外汽车发动的声音，响动渐小，有人把堵着院子的车挪开了。

　　挺好的，陈孝征这个人做事不拖拉，除了离婚这回事。

　　郝然突然想起之前跟律师拟协议的事，赶忙打了个电话过去问，对方说他前几天就发了陈孝征邮箱。

　　怪不得当事人昨天不请自来，大概是受了刺激，想找些回寰的余地。

　　郝然的父亲并没有如他所愿给他余地。

　　郝然吃完出来，奶奶已经换好了运动鞋，套上了运动羽绒服等她。精神又年轻的老太太。

　　今天又是让她愉快的一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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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然想着反正也来了，不如再多待一天，等到周一直接从奶奶家去上班，谁知李书沁突发奇想要请她吃饭，说是位置定好了，食材也定好了，退了可惜。

　　于是傍晚，郝然在奶奶一再挽留下告辞，临行前交代了保姆阿姨几句，也偷偷塞了个红包。

　　打车去了目的地，人不多，李书沁坐在靠窗的座位等她。见郝然来，欣喜地起身招手。李书沁就是郝然同一个办公室的李老师，两人从高中起就是同学，感情稳定地延续了十年。

　　“郝老师，迟到了哟！”李书沁每次都不忘拿“郝老师”来打趣。

　　郝然坐下，不管她调笑的言语，问：“这家店好吃吗？怎么人不多？”

　　“因为贵啊，”李书沁挑了挑眉，“我舍得斥巨资请你吃高级日料，你是不是要好好感谢一下我？”

　　“谢谢您了，行了吗？”

　　“不客气！”李书沁打了个响指，让服务员赶紧上菜。

　　“说吧什么事。”郝然做好倾听姿势，直截了当地问。

　　明明两人第二天在办公室就能见，非要在周日晚上再约一趟，李书沁肯定有什么想说的。

　　“你个人精！”李书沁睨了她一眼，“就你知道得多！”

　　“我跟汪资亿分手了，恢复单身啦，开心吗然然？”轻巧且如释重负的口吻。

　　“啊？”郝然大惊，“是吵架了还是真分手了啊？”

　　“吵架吵得烦了，就分了呗……也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玩够了。”

　　郝然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她知道李书沁越是表现得无所谓，其实内里就越有所谓。他们谈了也五六年了吧，模范情侣，跟郝然和陈孝征同期开始谈的，四个人一起聚过好几次。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我又不是快死了！”李书沁对着刚端上来的牛肉一顿乱切，大块大块往嘴里送，嘟囔着，“吃啊，今天吃饭为主，聊天儿为辅！”

　　李书沁的脾气郝然是知道的，大大咧咧看似无牵无挂，实则比谁都重感情。好歹五六年的感情，怎么说吵架就吵架，说分手就分手呢？两人分明已经在商量婚事了啊……

　　郝然憋了两分钟，忍不住问：“我能知道为什么分手吗？”

　　不可能是汪资亿出轨吧？他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李书沁摊摊手：“问题积少成多，多得解决不了了。”

　　“哪……哪些？”

　　“你这么小心翼翼干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诶，还怕我有什么不能告诉你？……你也知道，汪资亿他就是个典型的直男癌……他居然让我辞了工作跟他结婚诶？家里又不是没钱请不起保姆，非要我待在家里不知道要干什么……”

　　“所以你不愿意？”

　　“废话，我当然不愿意！他一开始不是这么说的，他说结婚之后可以随便我做什么事，现在又说我们两个都是独生女，需要有一个顾两边的家庭……我去！独生子女结婚的多了去了，也没见大家都辞职啊……”

　　“那他就有点反复无常了吧……”

　　对比之下，陈孝征在这方面还算好，因为没有对她牵挂太多，所以也就没难么多要求了。

　　“对啊！而且我最近准备买个投资房，他就是不让我买，我买个自己房以备不时之需怎么了，又不花他的钱，谁能保证过一辈子不离婚啊，趁着房价涨起来之前我得赶紧下手，新开盘的城北的小高层！可他不乐意，我一要买房他就跟我吵，说我信不过他怎么怎么地……”

　　“婚房？”

　　“不是，就想单纯购置个不动产，婚房他家里早就买好了。”

　　郝然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是该买个不动产的，万一离婚了，不想回娘家，也有个去处……”

　　“对嘛！啊……”李书沁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意识到了什么，略带歉疚地说，“对不起啊，然然，我忘了你……”

　　郝然回过神来，抿出一抹微笑：“没事啊，你想得很对，我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