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行》旦川之花

205、205

　　“你的脑子可真好使，一点就透，聪明！”巨人赞许。
　　“真的吗，巨人你也觉得我聪明吗？你一定是在鼓励我吧。谢谢你啊！可我自己怎么不觉得呢？就好像在我都不知道善良是什么时，别人竟夸我善良。”小雪人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别人看到的她，和她自己以为的自己会不一样呢？从前雕塑妈妈骂她又蠢又笨，让她以为自己真的又蠢又笨，以至于别人说她聪明，她都觉得是假话。那种感觉就是：两种不同的声音，在她脑袋里打架，最后总是坏的声音干掉好的声音，好奇怪！停顿片刻，她又讲，“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因为没想过这个问题，直到不同的人对我做出不同的评判，才渐渐去思考自己是怎样的人。有的人说我好，有的人说我糟，但他们不知道，其实我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个样子。我觉得好像并没有人，能非常准确地看出我真实的样子……”说到这里，她猛然凝噎不语，因为一个巨大的问号从她心里炸了出来：那么雕塑妈妈的真实模样是怎样的？和她看到的表象一致吗？如同人们看到的她，和她自己的真实模样不一致，那么雕塑妈妈的真实模样是怎样的呢？难道雕塑妈妈并不是一个冷酷粗暴的人吗？要如何去看见妈妈的真实模样呢？
　　“哈哈——我懂你的感受！最大的荒谬在于，那些评判你的人都觉得自己正确无比！啊！我刚才也犯了这个错误呢，我说你很聪明，可你并不觉得自己聪明。那该如何评判谁对谁错呢？”
　　小雪人不屑笑讲：“巨人，你犯糊涂了呢。谁对谁错重要吗？一旦争辩，谁都不服谁，对的那个人肯定会得意，错的那个人肯定会恼恨，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人们都很擅长错误地评判别人，以自己的角度和尺度，要么高估要么低估，甚至是嘲讽诋毁，既如此，争辩对错很荒谬呢。不是吗？”
　　“哈哈哈——哈哈哈——”巨人大笑起来，对小雪人竖起夸赞的大拇指，“小小年纪有如此高的觉悟，你一定会成长为一个很好的大人啊！”
　　“真的吗？这是我的梦想，好想成为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啊！”小雪人有些激动。
　　“会的，一定会的！当你有这样的觉识时，你就已经走在了正确的道路的上。小雪人，你知道人与人之间最本质的不同是什么吗？”巨人慈祥着笑着，期待小雪人的回答。
　　“是脑袋里的思想和灵魂里的品格的不同，这个我早就知道。好小的时候，我就看书上讲，人与人之间的表皮其实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表皮之下的灵魂。当时我只是觉得这段话很对，渐渐成长才知道这话为什么很对。”小雪人若有所思，又暗暗庆幸，说，“其实，小时候我的脑袋受过伤，还流了很多血，幸好没变成傻子，不然不可能还敢去期待美好的未来……一个脑袋坏掉的人，不可能有好的人生，是吗？除非，任何坏脑子都可以重新修补好，是吗？”
　　巨人正思考要如何回答她时，突然，天空中一架着火的飞机，轰隆隆的，冒着浓烟，像流星一般划过，坠向山的那一边……“轰”地一声巨响！天际泛出亮光，继而一片死灰……小雪人心头一沉，赶紧摸了摸裤兜，确定那金属片的小飞行在，才如释重负……继而又担忧，万一小飞行也着火坠毁了怎么办？
　　“又一架飞机坠毁了。”巨人哀叹，“已经有很多飞机，在我眼前坠毁，可我竟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是什么飞机？好像是战斗机？”小雪人站起身，踮起脚尖，极力仰头往上看，想要看到山的那一边，可巨人的庞大身躯挡住了视线，便恳求道，“巨人，请把我托举起来，举到最高，我想看看你身后的那边，那架飞机怎样了……”
　　巨人缓缓抬起手臂，将小雪人高举于头顶，虽然是白天，但苍穹之下，到处看上去都是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那个飞行员还活着吗？巨人，你看见他了吗？”
　　“我看见了，他去了另一个世界，连同坠毁的飞机，已经从这个世界销声匿迹了。”
　　“他是个怎样的人呢？为什么会这样消失呢？另一个世界是怎样的呢？我真想知道啊！巨人，你能告诉我吗？”
　　“我无法告诉你他是怎样一个人，就像刚才我们说的，我们看见的和他自己认为的，其实并不一致。虽然他应该是顶聪明顶勇敢的人，会开飞机，付出生命，可聪明人又怎么会选择开战斗机呢？这世界不需要战争，除非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被迫牺牲。可又是谁在发动战争呢？以至最聪明最勇敢的人最先牺牲，有哪个胆小鬼会选择这样的死法呢？这真荒谬啊！”
　　“世界为什么是这样的呢？”小雪人想了想，说，“我知道我能安稳活着，是因为那些顶聪明顶勇敢的人们的付出，我也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酝酿半晌，眼神坚毅，笃定道，“但绝不以流血和牺牲的方式。”
　　“去吧，去好好成长吧，去吧，去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吧！小雪人。”巨人轻轻说着，一边缓缓将小雪人举得更高，它的手仿佛可以无止境地向上长！
　　小雪人被巨人的大手，高高举到了苍穹最中央，和巨人遥远到互相看不见对方，却竟然看见那坠毁的飞机就在眼前，一个黑乎乎的人从残骸里站起来……背朝她，走向远方，嘴里吟吟念着：“我整装待发去侍奉死神。理智会毁了智慧。死是世界的一种新安排，表面上看没变化，但实际上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忍不住喊了出来：“飞行员，你要去哪里？”
　　他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没有回头，没有停步，只是慷慨激昂道：“黑暗来了！在战争最初的那一刻！我要去往光明，去往和平，去往春天！如果人的心灵，比春天的花儿更美更娇贵，那多好啊！我宁愿一辈子只是守着一朵娇贵的花，好让自己的心和它一样美丽……”
　　一辈子只是守着一朵花？这是他的想法？小雪人大惑不解，暗想：花，我也有花的，笑笑送我的蔷薇花。可我好像不怎么爱它，更没想过一辈子只是守着它……
　　“吧嗒——吧嗒——吧嗒——”是下雨了吗？好熟悉的声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