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行》旦川之花

221、221

　　小雪人觉得自己在做梦，突然就有了工作，突然就认识了这么多高大上的有钱人，突然就坐上了豪华轿车，突然就来到了富丽堂皇的海鲜店……而这些突然，纯粹因为短发女校长，觉得她看上去很适合提包，完全不在乎她的出生，学识，经历，性格，爱好及其它。那些让她自卑到找不到好工作的原因，女校长竟全然不在乎，更像揭秘者般告诉她：你天生就是给我提包的人！她想了想，觉得提包也挺好，至少证明她并非真的一无是处。她得吃饭得活着，必须得工作，有提包的轻松工作，当然感到高兴，感到幸运……亦感到荒谬。原来得到一份工作，只是别人的一句话，并非其它。幸运和荒谬比起来，她觉得自己幸运的成分更多，况且，之于从前种种，比如突然出生，突然和雕塑妈妈一起生活，突然洗碗，突然失业……突然做了个提包的人，实在没必要大惊小怪，到了这个时间点就自然而然发生了，更像是命运早就安排好的。觉得突然，也是因脑子里有了“突然”的意识，不像从前对“突然”并无察觉，总是后知后觉地对鸡毛蒜皮反应过于夸张。说白了就是经历少了，没见过世面，才会对什么都大惊小怪。现在的她早不是从前的她了，太阳底下发生的事情，知道得可比从前多多了。
　　没什么突然的，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淡定，吃个饭而已，就算他们高大上有身份，也只是凡人。从生物学角度上讲，她和他们完全一样——50万亿个细胞的有机体，不存在什么贵贱优劣轻重厚薄之分……放松，自然……她一边故作轻松自在的样子坐着，一边偷偷打量围坐在大餐桌前的人们，数了数，加上她共有十二个人。在空调温度宜人的包厢里，大家纷纷脱下厚重外套，要么穿着毛衣，要么穿着卫衣，要么穿着打底衣，但齐刷刷地全是黑色！她学着他们的样子，脱掉了羽绒服，觉得穿一件白底红格桑花毛线衣的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或许自己和他们真的不同吧，但哪里不同呢，她说不出来。看着他们轮番看菜单点菜，点完菜品后，他们很自然地高谈阔论起来，她则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董事长率先发言了，像一个大企业家兼教育家，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嘶哑的声音，说：“我觉得咱们这次做的事很有意义，创办一家教育公司是我多年来的梦想，因为一个国家因教育而兴，一个民族因教育而盛。教育是固国之本，所以最有发展前景，投资教育呢我觉得也是最正确的方向。但我发现啊，与其说国家命运掌握在那些当官的人手里，不如说国家命运掌握在做父母的人手里，推动摇篮的手才是真正推动人类未来的手。每一个政治家军事家思想家艺术家文学家科学家，都曾是父母的孩子，很大程度上来讲，一个人一生的成就和父母有最直接的关系。创办完美妈妈公司，就是基于这一点，就是想提高妈妈们的素质，成为更好的妈妈……”他一边说着，一边从紫色烟盒里，拿出一支香烟来叼嘴上，又给大家散烟。小雪人总算明白他的声音为什么嘶哑了，抽烟抽的，烟火把喉咙烤焦了似的。他正准备给自己点烟，又想起什么来，放下火机，叼着烟，继续说，“你们发现没，通常一个成功的人肯定有一个好父母。我说的成功不仅是社会层面上的成功，还包括家庭层面，精神层面，方方面面。现在这社会连硕士博士都在犯罪，心理不健康，害人害已害国家，纯粹就是浪费教育资源，是不。父母教育的失败，肯定会导致孩子心理的不健康，这是学校再怎么力挽狂澜都无能无力的事。家庭是一个孩子的精神核心，而父母是孩子精神核心的核心，反过来孩子也是父母的精神核心，家庭成员之间互相干涉影响，如果父母不是好父母，怎么可能有好孩子……”他停下来，打燃火机准备再次点烟，但又还有话要说，又熄了火机，下巴微扬，“为什么学校培养不出大师级的人才呢？根本原因就不是学校，而是家庭是父母。我的目标就是教育好父母，重中之重是教育好做母亲的，这样我们的下一代才会好起来，一代才会更比一代好……”小雪人费力听他说着，总担心他说话时，在唇间摇晃的那支香烟会掉下来，甚至想帮他把烟从嘴上拿下来，他本来就普通话不好，叼着烟说话就更让她难听懂了。虽然觉得他讲得头头是道，可叼烟的样子俨然不像个严谨慎重的人，大概只是嘴皮子溜，至于别的，比如业务能力，领导能力，实干精神等，还不太好说。毕竟她也知道真正有远见卓识的巨人，是怎样地气宇轩昂和笃定坚毅！
　　“董事长，我帮您把烟点上。”一旁的粗嗓门男子，笑着给董事长点烟，继而给自己也点上烟。很明显，他想抽烟，可董事长不先抽，他不好意思先抽。小雪人愣怔怔看着这个人足有200斤的大胖子，心想，他在公司是什么职务呢？难不成是董事长的保镖？贴身私人助理？还是专门陪董事长抽烟的人？
　　董事长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吐出长长一串烟圈儿，继续说：“就拿我说，小时候家里穷，十二三岁还在打赤脚，但好在我妈是个非常好的妈，再苦再累都供我读大学，我才有了今天，是不是。知识改变命运，这话不假，但没有我母亲，我肯定上不了大学，进入不了城市……”一边娴熟地掸着烟灰，又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深吸了两口香烟。
　　小雪人坐在短发女校长身边，她偷瞄见在董事长演讲的过程中，女校长不时用手指轻捋着自己的短发，并顺带用手指甲“唰唰唰”地抠着头皮，然后歇一会儿，又继续捋头发抠头皮，反反复复。她知道女校长抠头皮并非头皮痒，而是一种习惯性动作。那边是董事长口若悬河般地演讲，这边是“唰唰唰”又“唰唰唰”的流星群滑过般的声音……她突然想起一件往事来。在她读书时，有一天因为忍受不了女化学老师，一边上课，一边捋头发，一边顺带挠头皮，一边摘下耳环来看，看了又戴上……而没能忍住地对老师说了失礼的话，具体说什么她忘记了，大意是老师你真的有在好好上课吗，为什么这么做作？后来，她被女老师罚写了2000字的检讨。嚯，没想到，捋一两下头发，顺带再用指甲挠两下，是短发女人们的共同爱好！并且她们捋自己头发时的表情都相似，仿佛在宣告他人，她们天生丽质，风情万种，优雅万方。看着女校长，又想起那个让她讨厌学校的矫情女化学老师。她有立刻逃离这里的冲动……只盼着大餐快点上桌，不然她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