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行》旦川之花

252、252

　　用力，再用力一些！妈妈就在墙后面！把墙推倒，就能见到妈妈了！好想再见妈妈一次，哪怕是再被妈妈骂一次，再被妈妈打一次！只要能和妈妈在一起，怎样都好！妈妈，我在这里，在墙后面，您在墙的那一边，对吧。为什么我们之间有这堵奇怪的墙，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妈妈，您在墙的那一边，对吧。我们一起把这堵墙推开，好吗？我一个人的力气好像不够，妈妈，您也推它一下，好吗？试试看，好吗，妈妈……妈妈……我很用力地在推了，我一定要推开它，我真的很想见见您啊……很想回到小时候，想和您重新生活一次……如果还有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会珍惜和您在一起的生活，一定努力读书，成为一个让您感到骄傲的人，我太想了！可我知道这只能是幻想，对吧？唔……妈妈，您已经去了天上，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我真的很想您啊……如果能见到您，我想对您说“谢谢”，谢谢妈妈抚养我长大，可我从来都没有感谢过您啊，甚至对您只有怨恨……我应该感谢您啊！谢谢您，妈妈！并且我还要跟您说声“对不起”，如果没有我，您会生活得更好吧。以及我要跟您说声“请原谅”，原谅我闯入了您的生活，成了您最沉重的累赘。如果没有我，您一定会活得更好，对不起，妈妈……真的对不起！请原谅我不能当着您的面，跟您说这些话，原谅我的成长来得这么缓慢，如果我早点明白这些多好。我好想跟您说感谢的话，抱歉的话啊！请原谅您这无知的愚蠢的孩子吧。妈妈，如果您能听见我的心声多好啊，如果您听见了，会感到欣慰吗？可我再没有跟您吐露心声的机会，人生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无奈……妈妈，真的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吧！不然我只能永远带着对您的愧疚活着。如果能听见你的回应多好啊！如果您对我说声“没关系，孩子，我并没怪过你，也从不后悔抚养你”，那多好啊……妈妈……可我不知道您心里的想法，如果我能知道，那多好啊！妈妈……我要怎么办呢？妈妈……
　　复杂情绪如网交织，苦涩眼泪如约涛澜，她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和刚才一样，正无望不安想放弃使力推墙时，突然，面前的墙，像花瓣绽放般，轻缓地裂开了！灰暗的光线如定格的时间，竟令她一时呆然木立。周遭虽凝滞了一般，却洞见暗蒙蒙的房间里，一个年轻女子正在训斥一个小女孩。那女子的举手投足她很熟悉，是年轻时的雕塑妈妈，那小女孩正是小时候的自己，而这个自己比刚才吃冰糖雪梨的自己，又大了一两岁的样子，在这天色正下着雪的清晨。
　　雕塑妈妈的咆哮如重锤敲碎了静默，字字句句如碎片在空中横冲直闯，带起一阵栗烈的风，她寒噤不已！“你把老子的神经药水偷哪里去了！什么东西都往家外面偷，你干脆以后别回来了！老子最讨厌偷东西的人，养你到底有什么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边怒骂，一边扬起一个巴掌朝小女孩抡过去，小女孩的脑袋直接撞向堆在墙角的一堆红砖上，好在小雪人早有预见，眼疾手快，用身体挡在了小女孩和红砖之间。
　　小女孩捂着脑袋，看见小雪人，惊异呢喃：“神仙！原来墙壁里真的有神仙……”
　　雕塑妈妈见小女孩嘴里念念有词的样子，怒斥道：“你还敢顶嘴，偷了东西不认错，还敢顶嘴！你简直无法无天了！”
　　小雪人关切询问小女孩：“疼吗？流血了吗？”她当然明白，这就是自己一直想要回访的那个清晨——想知道妈妈到底为什么把她打得脑袋开花，而开始恨起妈妈来的最初。
　　“不疼，也没流血。你看。”小女孩将捂在头上的手松开，并微笑着将手掌展开给小雪人看。
　　雕塑妈妈立马气得跳脚：“竟然还敢给老子笑！不给你颜色看看，长大了还得了！”
　　小女孩闻声，赶紧躲到小雪人身后，雕塑妈妈却突然缩回了刚要抡过去的拳头，直眉睖眼盯着小女孩的脑袋，嗔愤道：“活该！就是要打得你脑袋开花，看你下次还敢偷东西！”旋即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一边继续骂咧着，“老子那么贵的神经药水就这么被偷了，养这种小孩到底有什么用，简直就是来讨债的！”
　　小雪人爱怜地将小女孩抱在了怀里，手指摩挲着她的头发，噙着眼泪，哽咽道：“我记起来了，你并没有偷东西，是妈妈错怪你了。”
　　小女孩委屈回应，说：“是，我真的没偷，我只是把妈妈新买的神经药水藏起来了。我不希望她再喝神经药水了，每次喝完她就变得好可怕，像一个魔鬼，我好害怕……为什么我的妈妈是这样？我好想有一个温柔的妈妈……妈妈总是打我，我好害怕……”
　　沉睡的记忆苏醒，小雪人总算想起，自己被妈妈打破脑袋的原因！苦涩的眼泪泛涌横流，她捧起小女孩跟她同样泪水涟涟的脸，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是妈妈错怪你了，不怪你。原谅妈妈吧。你看我，也就是长大后的你，回来看你了……我想告诉你，你很勇敢也很坚强，有在好好地成长，好好地活着，你很棒……一切都过去了，原谅从前的一切吧，原谅妈妈对你的误会和伤害，不要带着怨恨啊，不然心灵的创伤永不能愈合啊……”
　　小女孩点头，说：“会的，我知道，我已经原谅妈妈了，因为我觉得妈妈好可怜。她身体不好，一直生病，可生了病，还要喝神经药水，我就很生气很难过。她明明就头痛，喝了神经药水，头痛会更厉害，为什么她还要喝呢。每次喝多了，她会大哭，会砸东西。我就希望她醉过去睡一觉，可就算她睡着了，还会不停怪叫和骂骂咧咧，但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骂什么……我讨厌她自暴自弃，好想离开她，但又好怕她突然死掉，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办，就把她新买的神经药水藏起来了……我宁愿挨打，也不会告诉她，把药水藏哪里了……”
　　小雪人轻轻拂去小女孩脸上的泪水，心疼安慰：“你做得很对，你没有错。”
　　“那错的是妈妈吗？我知道是妈妈的错，我会原谅她，但她为什么要那么对自己，又为什么要那么对我呢？”小女孩哭红的眼睛里装满了疑惑，想了想，又说，“我想知道，妈妈为什么是这样子的真正的动机和原因，如果妈妈也没有错就好了。我不想因为自己没错才去原谅妈妈，而是应该明白妈妈本身也没错，才是原谅妈妈更好的理由。我觉得妈妈并没错的话，要怎么证明呢？你怎么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