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水铺小老板[穿书]》青溪几渡

9、第八章

　　陆林去应门，外面果真来了一群人，为首之人正是吴远达。
　　这人面团脸，未语先笑，看起来十分和善，可是既然能做出这种事情，这善自然是伪善。
　　他提着东西，这是乡间的习俗，走门串户的总要带些东西，哪怕是来要债，没撕破脸，一些礼节却不会少的。

　　这是一篮菜蔬，上面放着一块荷叶捆绑的东西，按说是半斤猪肉，然而陆林眼光一扫，看到一枚蔫黄的叶子从表面铺陈着的新鲜叶子中露出一角，心里不仅有了主意。
　　他嘴甜的一一将人迎入屋中，脸上丝毫没有被债主堵上门的窘迫害怕。

　　吴远达抬头看了陆林两眼，一笑赞道，“果真赚钱了行事就不一样了！大侄子真是年少有为，往日倒没看出来还有这个好手艺！”这句话看似在夸他，实际前一句才是目的：赚钱了，你可得还钱！
　　“论行事我怎么比得过吴叔叔，我还得多跟您学呢，”陆林这话说得高明，外人看来是谦虚，正主本人却焉有听不出言外之意？

　　可他却偏偏只能接下这暗讽，毕竟，前事挖出来，没脸的是自个儿！
　　只得不阴不阳的回一句，“这么会说话，大侄子真是不一样了。”
　　陆林正等他这句接腔，话里带了一丝无奈愁苦，“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我若还是同以往一样，”一一看向众人，“可怎么还各位叔伯的债？”
　　虽说这些人来者不善，但是并不都是同吴远达一般无耻，他先示弱一番，多少能削弱点他们的气势。

　　不过，他并没有停太久，转而换了笑脸，“来来来，大家也偿偿我这手艺！看看值不值当？”
　　边说，他边为众人倒上绿豆汤。
　　“许叔叔，您偿偿！”陆林以他为突破口，一来是因为许叔叔是他家最大的债主，没错，这位许叔叔当年同父亲的交情很不耐，否则也不会借了阿父最多的银子，二来，这位许叔叔有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子，多少也能唤得他点怜悯之心。
　　许伯顺看了陆林两眼，举起杯子。

　　众人见他举杯，互看一眼，也举起了茶杯。
　　吴远达心有不甘，却是只得照做，毕竟，虽是他带头来的，他说话却比不得许伯顺的分量。
　　他倒要看看这绿豆汤有何能耐，真有外面传闻的那么好嘛？
　　打定主意一会儿定要说两句风凉话，让这些人顺着他的思路走：这种浆水哪儿能赚钱，肯定是之前这陆大郎将财物藏了起来，借口是这卖浆水的生意，分明是有钱不还！

　　然而，当他的唇舌接触到这绿豆汤，却忍不住一饮而尽，等到喝完，才有些懊恼的看着碗底。
　　旁人虽没有他这诡秘的心思，但是动作都差不多，许伯顺眉头微展，真心实意，“大郎好手艺，这浆水不错。”

　　他说得含蓄，其他人心里却道，岂止是不错，难以想象这就是普通的绿豆水？有人总觉得该是加了什么东西，但是舌尖的味道不会欺骗自己，就是绿豆的醇香，却没有一丝豆腥气。
　　陆林拱拱手，笑道，“合各位叔伯口味就好！”

　　没来之前，这些人半信半疑，大多数人跟吴远达想的差不多，都觉得这陆家的奸诈，他们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没有逼着讨债，这陆大郎倒闷声不响的把银子藏了起来。
　　如今尝了这浆水，倒都觉得，陆大郎有这手艺，未尝不能靠此谋些银钱。可这绿豆汤毕竟是常见的浆水，靠此就能入了五珍楼的眼未免夸大了吧！

　　“还请各位再尝尝我最拿手的乌梅玄饮。”陆林又为众人满上浆水，等到这杯饮下，那些人再无一人怀疑，也才明白为什么郭老伯会对此念念不忘。
　　见让众人信服了，陆林接下来却羽破天惊，“承蒙五珍楼林掌柜厚爱，这个月我赚了十两银子，我这就拿出来归还给各位，却不知该怎么还的好？”他看向吴远达，“我欠吴叔叔正好十两，不如叔叔先拿着吧！”

　　众人先被他这一月卖浆进账十两的成绩惊呆了，要知道，便是农闲时他们这些青壮进城帮佣，一月能得一两银子都是烧了高香了，怎的他这浆水竟这样值钱？
　　还未细想，又被后面先还谁引了心思，连忙七嘴八舌起来，“我家也欠了十两，凭什么先还他？”
　　“就是，要还也该先还许家的，欠他家最多！”
　　“明明该还我家的，我家只有五两，先还我，我们的债就一笔勾销了！”
　　……

　　吴远达暗恨，他对外一直说陆家欠了他一大笔银钱，谁知今日被戳个对穿！再来，这银子说给他，却分明是拿他做筏子，他若真收，岂不是引起公愤？
　　陆林却偏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待他们争了半日，才道，“我也抉择不得，要不还是吴叔叔拿个主意吧！”

　　看到众人望过来的视线，吴远达只觉这陆大郎坏透了，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嘛！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这么能耐，早知如此，他今日打什么头阵？
　　然而他毕竟老谋深算，眼睛一瞥，尴笑道，“我能有什么主意，还是许大哥拿主意的好！”
　　陆林却并不给他这招祸水东引的机会，有些小心思的笑道，“其实我想先还吴叔叔也是有私心的，”看了眼众人，目光才又对上吴远达，“这钱还了吴叔叔，我想着，能不能先把抵在您那儿的地收回来？”

　　众人这才想起来吴远达还拿了陆家的地的！

　　当初吴远达说怕这几个小子不懂耕种废了粮食，这粮食等秋收卖了也能还些大家的欠债，众人想着有理，又因大债主许家的都没发话，这地就给了据说是被欠了好些钱的吴远达。
　　可是将才一说，他不过是被欠了十两银子，那他这地拿的不烫手？

　　当下便有人提出质疑，吴远达假意被冤枉的发了顿火，“我当初还不是为了大家好，怎么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了？给这三个孩子，他们是会耕地呢还是有力气能冶田呢？”
　　陆林等得正是这句，他微微一福身，“多谢吴叔叔的好意，如今我这收成已经找好了买家，若是还要劳烦吴叔叔，确是不好意思。”

　　众人都被他这消息惊住，毕竟秋收的粮成色如何都得看到东西外人才肯下价，怎的他倒有这运气，还没收，就有了买家？
　　当下有人忍不住问询，陆林也大方，“我还能认识谁？多亏林掌柜抬爱，听了我家的困难，倒愿意资助些许。”
　　这是他第二次提林掌柜，那些将才惊异于他一月能赚十两银子的人此时不免想得更多，这陆小子是得了贵人青眼，开始走大运了？那这债还有必要要这么急嘛？万一这小子发达了，会不会记恨咱们此时如此逼迫？

　　陆林什么也没说，这些人却自动脑补了许多，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陆林此时却抛出最后一个杀手锏，“承蒙各位厚爱，予我家半年的还款期限。我也不能不知恩图报，若是各位叔伯愿意等，我愿到期后多付一成利息！”
　　若是在之前陆林说这些话，旁人也只会觉得他夸大其词，可是如今看他这手艺、这行事、这关系，却又觉得他的确有这能力！

　　之前想着能拿回本钱就算好的，如今能多得，谁会嫌钱烧手？况且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他们可没有乘火打劫，不顾乡情！
　　这些人诚然忘了，半年偿还一百两银子的要求，对三个失孤少年来说本就十分苛刻不合理。
　　既然能到期后多拿一成银子，何必现在急着要？
　　“吴叔叔，您就收着吧！也谢谢您这些日子帮我家照看田地！”陆林故意激着吴远达的火气，可偏偏他却不能发火！

　　十两银子怎比得过五亩中等田，眼看就是自己囊中之物了，却被这小子横插一脚！
　　然而眼下，他又有什么理由推脱？
　　这银子他拿得不情不愿，明明是最开始想的目的，如今却压根高兴不起来。
　　陆林却一副还债一身轻的表情，“如此，请各位做个见证，我与吴叔叔家的债就两清了。”
　　这，才是陆林的目的。

　　虽然似乎看起来十两银子给了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太过憋气！可是一来，此事之后，可保债务到期前，不会再有今日之事发生。二来，与吴远达划清了界限，之后他再有什么举动，无理的人可就变成了他！三来，借此收回了田地，毕竟再没有比这次更好的机会将田地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再被人以别的目的拿走！

　　况且，这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各位叔伯可别走，今日难得来我家一趟，怎能不招待一二？”陆林笑道，“我也借花献佛，看看吴叔叔带了什么好东西？”
　　边说，边不待吴远达反应，众目睽睽之下将菜篮里的一应物事拿了出来，众人只看到新鲜的叶子下都是些发烂的菜叶，而那荷叶包裹的大块猪肉，里三层外三层剥开后，不过是一两左右，哪儿有他进门时说的半斤？

　　“那奸人坑我，我找他去！”吴远达抢过菜篮，夺门而出，饶是他脸皮再厚，此时被当众扒了脸面，也呆不下去。

　　“各位叔伯稍等，我去治些酒菜。”陆林道，就要往外去，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许伯顺却道，“不忙了大侄子，家里都治好饭了，我们这就告辞。”
　　说完带头往外走，众人看他行动，自然跟上，陆林却招呼众位稍等片刻，拿灌好浆水的竹筒每人塞两个，这才送人离开。

　　那些人边走边说，“没成想几日不见，这陆大郎便令人刮目相看啊！瞧这机灵样！”
　　“可不是嘛！我看这小子将来不简单！”
　　……
　　只许伯顺默不作声，他想到的是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