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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115.1 ...

  •   其实对于要不要把“鬼界天台”的存在转告给庄溯尘,云应舟也是犹豫过的:要是庄溯尘原本并没有考虑过什么飞升,结果得知还有个可能还能用的天台存在、哪怕是在另一个界面后,突然引发了他的兴趣怎么办?

      他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但是……按照云应舟这次随便走走听听、不小心就听到了的轻易程度,就算他现在不说,以后庄溯尘也有很大可能自己就会了解到,此时隐瞒只是平白为他们如今还算良好的关系增加裂痕;得到了重要的情报却没有及时转达,在别的意想不到的方面也可能会造成损失。

      再说,有哪个修士真心完全不渴望飞升呢?就算是在所有人都以为毫无希望的时候,就算是那些对俗世权势孜孜不倦不忍放手的老怪,就算是想要成为散仙只为了任意游览人间的云应舟自己,谁不曾幻想过升入天界之后的景象?只是幻想太过渺茫,才显得重不过凡尘罢了。

      即使剧情中庄溯尘不曾听闻过鬼界天台,他也找到了人界天台的残骸,他总有一天会渴望踏足更高的层次,最终他会做到万年来无人做到的事情,将那渴望实现。不过是早一点或迟一点的区别。

      所以云应舟一路纠结下来,终究是老老实实地把能想起来的全都说了。庄溯尘带着他重走了一遍昨天的路线,到张廷旭和侯季明碰面的那块山岩、以及小玄山和云天宗两方会面的队伍最后去的那栋小楼前都绕了一圈,还发现了两处云应舟先前完全没注意到的暗哨,好在终究没有引起怀疑而被人拦下盘查,若无其事地撤离了。

      只是……就像云应舟担心的一样,庄溯尘果然显得挺在意“鬼界天台”的存在。因为云应舟所知也只有那语焉不详的一句话,其他都是不方便直接明说的猜测,他询问了几句后便不再开口,自己陷入了一种凝神思考的状态。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他们从那栋小楼前离开、前往医馆的路上,弄得云应舟还是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生怕庄溯尘再开口就会给他来一句“真想知道天界是什么样子”之类表达期待的话……他前爪用力推了推篮子的边沿,藤条抵在庄溯尘手臂侧面,施力加重的触感终于令庄溯尘回过神来,低头对上了小猫从毯子边缘望着他的蓝眼睛。

      “还在想鬼界天台的事情吗?”云应舟试探地问,“你想到什么了?”

      庄溯尘沉吟了一会,像在组织思绪,片刻后道:“我在想,鬼界怎么会需要天台呢?”

      云应舟被这个问题弄迷糊了:“天台……不是本来就在那里的吗?”就像天上的月亮星辰、血肉中生长的灵脉,理所当然就这么存在了,哪里有什么需不需要?

      “但鬼界的生物是不需要灵气的,甚至灵气对它们而言就像毒药。”庄溯尘微皱着眉,神情若有所思,“它们入侵人界第一步都需要散布污染、制造出灵气衰弱的区域,否则就会因为承受不了自然的灵气冲刷导致爆体而亡,连遗骸都无法保存……在人界都已经是这样了,据说天界的灵气浓度还胜过人界千百倍,那鬼族如果通过天台飞升上界,不等于是找死吗?”

      云应舟……云应舟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可能就是因为鬼族不能飞升,所以它们有天台也用不上,只能通过裂缝来侵略人界?”他顺着庄溯尘的思路设想了一下,到这一步时显得还算有道理,但接着就又绕回到原来的问题上了,“至于为什么会有一个没用的天台——呃,因为,因为天界造天台的时候没考虑好?”

      这猜测听起来很不像样,云应舟成功地被弄迷糊了。庄溯尘闷声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理顺了思路道:“我想了想,大概想到了三个可能。一是鬼族其实有办法能让自己变得能够利用灵气,之后再飞升,但这个办法太麻烦、太难做到,它们更愿意强行打开裂缝、集体到人界来掠夺资源……”

      “也可以同时进行,能飞升的飞升,飞升不了的参战。”云应舟跟上了这个猜测的思路,同时不由为他还在迷惑、庄溯尘却已经想出答案,还一想就是“三个”的脑子而有些叹服了,“还有呢?”

      “二是,鬼族曾经是能正常利用灵气、和人界修士一样正常通过天台飞升的。”庄溯尘道,“但是后来鬼界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环境和其中生物都截然不同了……你知道我从小生活在裂缝附近,对那些被鬼气污染的动植物很熟悉。它们就是这样,刚被侵染的时候很多因为受不了鬼气而死去,等污染程度加深,有些变得扭曲而存活下来的生物适应了新的环境,这时候就算再把它们送回干净的地方,它们也不会恢复原样了,反而又会因为受不了灵气而死。”

      “你是说……很久以前的鬼界可能是和人界差不多的地方?”云应舟半懂不懂地道,“后来鬼界荒芜了,幸存下来的生物变成了怪物,再也无法利用天台,只能入侵人界?”

      庄溯尘点了点头。“裂缝的异动是最近才开始变得频繁起来的,但裂缝附近被污染的区域一直都在扩大。”他道,“我有一次去过丛林深处,那里已经完全变得漆黑的树木不仅是适应了鬼气,它们自身也在散发鬼气……土地和生物被鬼气彻底侵蚀之后,成为了新的污染源,就像病虫害在庄稼田里蔓延的情景一样。其实那时候我就在想,或许这意味着现在是污染源的东西,从前也有更加正常的模样……”

      几个叽叽喳喳说笑着的小修士从旁边经过,庄溯尘顿住了话音,往道路一侧避开。感受到一种莫名情绪的云应舟仰头看他,逆光让庄溯尘本就幽深的眼瞳显得更加晦暗不明。直到那几个人与他们背向走远,庄溯尘才边继续往前走,边接着道:“……当然,也有可能鬼界没有什么从前,整个本质就是污染源。人界被污染的东西才像是生了虫卵的庄稼,鬼界生来就是害虫。不过,我还是觉得天台不应该是无缘无故、没有意义的存在,既然鬼界有个天台,那它就该是有用的——至少曾经是。”

      “我有点听不懂了。”云应舟老老实实地道。

      “没什么。”庄溯尘笑了,“就是胡乱猜测一下。毕竟我有一半血是遗族的,难免对‘老家’有点好奇。而且居然能跨界混血,这种事本身也挺神奇的,不知道遗族与人类之间的异同之处都有哪些……不提这个了,还有第三种可能我还没说呢。你能把白冰原当时的话一字不差地重复出来吗?”

      云应舟努力回忆了一会,迟疑道:“‘事关鬼界天台,必须集合多方力量,一同协力’……?应该差不多就是这样说的。再前一句说的是斗转星移和他们两个门派分别有某种协议,但他觉得这不妨碍他们再直接合作什么的。”

      庄溯尘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正在分析、思索的表情。云应舟一点也不怀疑如果当时在场的不是他而是庄溯尘,那庄溯尘会从这场交谈中双方的姿态、语气甚至语速顿挫这些微妙的态度,挖掘出远超过话语本身的信息。

      “只从这句话,也不太好判断他们现在对那个‘鬼界天台’了解到了什么程度……”庄溯尘低喃道,“不过我想应该还没人真的进去鬼界,或者有足够证据表明那个天台确实能用?不然他们的态度估计会更……迫切些。没有人切身尝试过的话,那就很难说通过那个天台抵达的‘天界’,和我们这些人类修士向往的‘天界’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地方。或许那里通向的是鬼族的‘天界’?”

      “……比鬼界更黑漆漆、环境更糟糕的‘鬼族天界’吗?”云应舟想了想那个场景,不太舒服地抿起了嘴,“那它们要是都有自己的‘天界’了,怎么还要来入侵人界?”

      “匪徒又不会缺什么才抢什么。”庄溯尘道,一句话就令云应舟无言以对了。云应舟发现自己似乎很容易在这样明明很简单的理由判断上出错。庄溯尘话音落下后他们都沉默了一会,直到云应舟开始回忆并梳理之前那一大堆附带分析解说的“可能性猜测”,然后从中察觉了什么。

      “你……好像不太指望利用‘鬼界天台’飞升这件事做得成?”他怀疑地询问确认道。

      现在云应舟区分出来了:庄溯尘的思索或许是出于好奇,却并不一定是产生了期待,反而更多是质疑的态度。引起怀疑的主要是“鬼界生物排斥灵气”、“通常所说的‘天界’灵气比人界更充沛”和“天台存在必定有用”这几点,而庄溯尘的三个猜测总结起来就是:

      一,那确实是天台,但鬼界生物也在用——所以他们想借用的话得和整个鬼界对抗;

      二,鬼界是被污染后才变成那种受不了灵气的样子的——这样倒是没人……没‘鬼’和他们抢天台用了,但天台本身有没有已经被污染得不能用,这也说不准了;

      三,假如鬼界天生是那种鬼样子,那‘鬼界天台’可能根本不是通往他们所想的‘天界’的……

      云应舟自己还能想到一个“四”:其实根本没有鬼界天台这种东西,小玄山他们被假消息骗了。

      ……似乎不是注定落空,就是难度奇高,总之都希望渺茫的样子。也就第二种猜测的可行性看起来大一些,但人界的天台就是在第一次鬼界入侵时损毁的……虽然据说其中有天界仙人的手笔,还是让云应舟对天台的牢固程度有点缺乏信任,况且如今又已经近万年过去了。

      看这一番分析,也难怪前世这个探寻计划会无果而终。只是,就算庄溯尘的脑子再怎么厉害到超乎寻常,小玄山、云天宗和斗转星移三个门派的力量和信息加起来,不可能想不出此刻庄溯尘随便就想到的这些东西吧?但事到如今,这计划显然仍在进行。

      是有什么能够大幅增强信心的关键信息,他们尚未得知,还是……

      “估计小玄山自己也觉得可能性不大吧,不然早就宣扬得人尽皆知了。”庄溯尘估计想不到云应舟都走神到哪里去了,随口道,“天台这样置于最顶层的资源,又不是用一次就没有了,本该是不怕会有人来抢,只怕开辟通往它的道路时垫脚石不够……现在对外隐瞒严密,显示顾忌颇多,或许就是因为诱惑太过虚幻,舍不得直接放弃但理智又知道可能性实在很低。”

      说到这里,庄溯尘大概是正好想到便随口一提,低头看了云应舟一眼,对他笑道:“照我说,比起指望那个实际情况不明、位置还在另一个世界的天台,还不如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把人界的天台恢复原样呢……”

      他说这话是纯粹的玩笑口吻:距离天台在众目睽睽之下崩毁倒塌、废墟沉入地下消失无踪,近万年来有多少人不死心地付出了多少努力,试图重开天路,结果连天台的残垣片瓦都没能找到,以至于传言天台其实已经彻底灰飞烟灭了。细究起来,“试试找到人界天台并重建它”的难度,未必会比“找到鬼界天台并试试它能不能用”更低。

      所以庄溯尘说完后没得到回应也不在意,直到又走出几步,才察觉到小猫的反应似乎不太对劲。再低下头,就看到小猫眼睛睁得溜圆,瞳孔缩成了两道极细的黑线,一脸惊骇到空白的表情瞪视着他——连契约链接本该传递的情绪都凝滞了。

      不得不说,妖兽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双通透、澄澈,浅灰蓝中点缀着繁星般细碎青蓝的眼睛漂亮极了,透明得令人担忧假若光线刺入其中,会让冰层碎裂,底下纯净的蓝色倾泻而出。庄溯尘稍微晃了下神,恰好步入的一片树荫笼罩下来,他顺势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庄溯尘回忆了一下之前的对话,似乎并没有什么惊悚的内容。他甚至转头看了看背后和天空,确认无事发生才让目光回到了云应舟身上,“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虽然现在感觉一切正常,但昨天神魂损伤的影响尚未减退时,确实有几次直到血滴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鼻子在流血……庄溯尘一只手稳住篮子,另一只手抬起来在脸上擦了擦:什么都没有。

      云应舟艰难的试图压下心中的震惊,他的头在此刻应景地又痛了起来。他晕乎乎地盯着庄溯尘,后者显然完全没意识到他那句随口一提的玩笑话怎么能造成这么大冲击——云应舟差点就直接问出口“你真打算要重建天台”了,好不容易咽下这个指向过于明显的提问,换成了另一个更含混其词的,“你……很想飞升吗?”他胆战心惊地问道。

      庄溯尘挑起了眉,就算云应舟的古怪表现终究引起了他的怀疑,此刻他也完全没有表露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在他脸上罕见的、因某种充满野心的渴望而格外明亮的笑容。

      “会有谁不想吗?”他笑着反问道。

      ——会有谁不想吗?

      云应舟默不吭声地趴回到篮子里,像是突然累了,把下巴搁在藤编出圆润弧线的边沿上。庄溯尘感到链接中掠过一阵无可奈何的疲惫,一阵赌气似的怒火,以及仿佛早有预料、但事到临头终究没能忍住的沮丧——它们搅拌在一起形成的混乱情绪,复杂到和他对小猫的既定印象都不太符合了。

      “我就知道。”云应舟没精打采地道,“修真者没一个不想飞升的……”他突然又抬起了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打量着庄溯尘,眼神带上了一丝探究,“那,如果有个修士解决了全部阻碍,马上就能飞升了,却显得一点都不高兴……你觉得这可能会是什么缘故?”

      庄溯尘果然对语气表达的潜台词足够敏锐,“你说的……像是亲眼见过。”他直接点了出来。那个明亮得掩盖了阴霾的笑容消失了,变成了一个微眯起眼睛,显得警惕甚至有些危险的表情。

      云应舟觉得这就忍不住问出口的自己绝对是被那次神魂攻击伤到了脑子。然而覆水难收,他只能强撑着拿出了胡搅蛮缠的态度,催促道:“别管这么多——你就随便猜一下好了。”

      庄溯尘微微摇了摇头。“这我怎么猜得出来?”他皱着眉道,然而话虽如此,又看了云应舟一眼后,他还是给出了一个含糊的猜测,“可能他看到了天界,发现和期待的不太一样,觉得失望了?”

      “觉得天界‘不过如此’吗?”云应舟嘟囔道,“还真是傲慢……”他止住话头,开始反思这次轻易过了头的不必要的情绪泄露。更糟糕的是,在他收声之后庄溯尘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似乎不准备让这个话题结束然后继续行进了。一种凝重的寂静降临到他们之间,直到云应舟心情从郁闷变到不安,按捺不住地从毯子底下钻出脑袋,窥视庄溯尘的表情——结果发现那种有目光落在身上的逼问感觉只是他的错觉,庄溯尘实际正状似严肃地目视着前方。

      “怎么不走了?”云应舟小心地打破了沉默,祈祷着庄溯尘这回能够假装什么都没怀疑地放过他……庄溯尘轻轻“唔”了声,真正开口时,却出乎他预料地带着笑意:“我还在想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我们已经到地方了啊。”

      什么?云应舟猛地扭过头,望向庄溯尘看的方向:隔着不远处一道只有装饰作用的矮树篱,道路尽头伫立着的是一座看起来格外低矮、屋瓦和墙砖都是灰黑色的屋子。比起治病救人的“医馆”,那栋屋子的风格看上去更适合用来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它的正面甚至没有其他窗户,只开了一道又窄又矮、显得对空间格外吝啬的门,一个黑衣的修士守在门口;而别处,青苔和爬山虎攀着墙壁恣意生长,一副无人来管的野生状态。

      但是,那里有很多人——比云应舟预想中多得多。有人径直前往门边,朝守卫出示了什么后被允许放行,往看起来黑洞洞的屋内走去;还有更多人三三两两聚集在屋子前面的空地上,有的在和同伴交谈,还有的就一副正在放空的呆滞模样,也不知在等着什么。他们的共同点在于十分安静,行走的放轻了动作,交谈的肯定也控制了音量,导致虽然隔得不远,云应舟却一直没发觉这一群人的存在。

      “我们要去的地方……不是专门处理神魂、神识方面问题的吗?”云应舟怀疑地问——他不自觉也跟着压低了声音,“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难道都是病人?”

      神识损伤可不是什么随便就会发生、轻易就能痊愈的小伤——庄溯尘这种特例不算——什么时候修炼已经变成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绝大多数人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庄溯尘说出了他刚才那段时间的观察结果,“只有一个走路有点不稳,感觉还没你严重。可能他们不是受伤,只是来做神识测试的?”他把涂青崖带给他的那两块木牌拿了出来,“那些直接进去的人给守门人出示的就是这个。我们先过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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