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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1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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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应舟才不想承认他对被追杀的事情留下了心理阴影,才会更加讨厌修士,以至于都不想和涂青崖说话;但因此就要求他立刻再到有一堆人类修士的地方去,还要再让人类修士试探他神魂损伤的情况?

      他才不愿意!

      就在刚才,云应舟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往自己身上曾被火焰燎到的地方看了一眼——被烧过又剪过的毛乱七八糟地支棱着,伤口边缘的毛还被草药汁染成了墨绿色,丑得他一阵眩晕,头痛都加剧了。庄溯尘下手时堪称大刀阔斧毫不留情,毛不是长在自己身上就是不会心疼,他当时还昏着也提不出反对意见……看在毕竟是出于好意的份上,云应舟满怀悲愤地咽下了抱怨。只是如果非要他顶着这造型出门,他宁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花一两个月时间慢慢恢复。

      “——我不想去!”云应舟拒抗地大叫,在庄溯尘手里不停挣扎,爪子勾着被单死也不肯放开,“你要去就自己去——”

      他顽强地将这个抵抗姿势保持了大概五次心跳的时间,然后就因为神魂和身体上的双重伤势,开始头晕眼花,身子失去力气软绵绵地耷拉了下来。

      庄溯尘镇定地等小猫自己挣扎到没劲不动了,把他的爪子从被勾出一排洞的床单上摘下来。“只是去医师那里看看伤情而已,有什么好怕的?”他心平气和地道,脸上却挂着那种让云应舟想要挠他的笑容,“你不是说已经没有受到昨天事情的影响了吗?那就向我证明一下好了。等会乖乖跟我一起出门——”

      “别对我用激将法!”云应舟怎么会听不出庄溯尘在打着什么注意?但他依旧不自觉就恼羞成怒起来,还要嘴硬地叫道:“我是不会上当的!”

      语气激烈,态度坚定,就是声音里的虚弱太明显,将他试图表达的坚决削弱了不少。

      庄溯尘细微地耸了耸肩,露出了无奈又好笑的表情。“你真的这么不想出门?好吧……”他语带遗憾地说道,随即趁云应舟以为他妥协后不自觉放松的瞬间,手一举就再度将他抱了起来,“——反正这事由不得你。”

      于是……云应舟终究没有对抗过庄溯尘要带他一起出门的打算。而且因为他头痛得厉害,像往常那样待在庄溯尘肩膀上恐怕走不出几步就要支撑不住掉下去,抱着又容易压到身上的伤口,所以是庄溯尘去找人修窗户回来时顺便带回了一个藤编的篮子,往里面依次放入软垫、云应舟和一块小毯子,拎在手里出发了……

      云应舟心情低落地在薄毯下面缩成一团,一点都不想再搭理这个不知怎么就将态度从对他受伤的担忧关心、转变成了趁机欺凌弱小的可恶人类了。虽然庄溯尘提着篮子的手和脚步都很稳,篮子里垫得柔软舒服,云应舟确实感觉不到伤口疼了……但他更愿意相信这是被心灵创伤转移了注意的结果。

      周围光线变暗了,云应舟闻到了熟悉的花香。他顶着毯子微微抬起头来,透过篮子藤条的细小缝隙,又看到了那条林荫道。铺在地面的石板颜色有细小的变化,道路一侧的草地上有几片地面裸露着泥土,只过了短短一天,被白冰原蓝火烧过的痕迹已经全都被清除了,只差再重新补种上花草。伤害证明的消失或许能够避免引起不好的回忆,云应舟却觉得身上有点发冷。

      今天的太阳确实不如昨天那么好……天空上堆满了云絮,偶尔风吹云动才会有几丝光线漏下。云应舟胡乱想着,瞥见那棵生长在花树边的鳞叶藤,仿佛庆幸着有东西转移注意那样立刻顶起毯子坐了起来,指点给庄溯尘看,“你看那边那丛开紫花的藤蔓——”

      话音都出口了,云应舟才回想起他刚才“不想再搭理庄溯尘”的心情。他顿了一下,庄溯尘的脚步也顿了顿,目光投向枝条悬吊着的小朵紫花,打量了一会后感兴趣地说道:“我以前在村子旁边的森林里见过长得有点像的植物,不过花是白色的,树液还有毒。这个应该不是同一种,它叫什么?”

      “鳞叶藤。”云应舟扒着篮子边缘说——他决定还是直接把冷战的打算忘掉吧,“应该是小玄山特意养的,好像它的开花和鬼界裂缝的动静还有什么联系……”

      这么说着他就想起来,昨天还是因为庄溯尘让他去确认一下那三个外门弟子的情况,他才会出门的。结果意外看到了云天宗来人和小玄山长老的会面,还有张廷旭特意约见侯季明把一块疑似鬼界产物的黑石要回来,包括首度听闻的鬼界天台,因为后来发生的那堆破事,都还没来得及和庄溯尘说。

      说自然是要说的,只是云应舟经历冲击后昏睡了快一天,脑子里对听见的交谈和之后思考的印象都混乱了,现在直接让他转述,他都有点想不起细节了。

      “你把篮子拿起来,这样太低了点。”云应舟道,等庄溯尘依言把篮子抱在胸前,他仔细调整了一下盖在身上的小毯子,还把边角踩在爪子底下以免无意滑落,才坐直身子继续给庄溯尘指示路线,“往那边有个好像是什么禁地的院子。昨天我也是往这里走的,还差点迷路……”

      他准备就让庄溯尘沿着昨天的路线重走一遍,趁时间隔得还短,说不定能多唤回些记忆——云应舟直觉应该把他听到的东西转述给庄溯尘知道,虽然他不算完全明白到底是哪个部分最具备重要性。

      在他们经过那片曾有灼烧痕迹存在的那片地面后,云应舟又回头望了一眼:他还清晰地记得那时他被恐惧冻住、几乎束手就擒的情形,但到底是怎样的恐惧,却已经变得模糊难以回顾了。对将永远与这个地点联系在一起的那段记忆的厌恶,以及再度被明确的对于人类修士的戒备,这就是他故地重游的全部感受。

      云应舟也还记得就在那之前,他对自身缺乏存在感的现状感到了些许不足……多么像是他最初迫切想要离开山林、想“到外面去看看”的心情。连这之后发生的事情,也都和那时如此相似。事实证明了,即使时空换过,这一个修真界并无变化,是他重蹈覆辙,再度被错觉骗到——前一次是出于年少轻狂,这一次则是总会有人提供保护和善后的得意忘形。

      “都怪你……”云应舟放任迁怒,小声嘟囔了一句。本来只是任性发泄,不想庄溯尘耳朵实在太尖,还是听见了这句几乎只有气声的抱怨。然后云应舟就觉得头顶一重,是庄溯尘的手隔着毯子安抚似地摸了摸他,伴随着一声无奈的轻叹。

      “确实是我不好。”他居然承认了——态度突然软化到了让云应舟反而要怀疑起来的程度。他正摸不清这人要为什么道歉,就听庄溯尘接着道:“我以为在小玄山白天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你又不会贪玩或好奇乱跑到太偏僻的地方去……没想到会碰上云天宗的人。看来以后我们还是应该一起行动,这样就算有人发现你是云狸想要抓你,看到旁边有修士,下手前就会更加犹豫;真的发生意外,我在你身边也更方便应对。”

      看来庄溯尘没出问题,云应舟听得心道,这思路的确是他的风格:把意外算作是自己事前考虑不周。只是他话中暗含的某一层意思,却令云应舟感到格外不爽,“所以,没有主人的野生灵兽就能随便捉了?”他不满地道,“人类修士凭什么这样想?”

      “弱肉强食而已。”庄溯尘心平气和地道,“对灵兽如此看法的人,对自己的同类也会一样。向弱者恣意掠夺,向更强者觍颜俯首,只是人与人之间或许会做得更隐晦些而已。”

      他语气平静,仿佛事不关己,云应舟本来是要生气的,等想到庄溯尘从前自己就生活在魔修的掌控之下,魔修对那些被用来养殖蛊虫的村民的态度,恐怕还不如对待罕见灵兽那样珍惜,又气不起来了。他是因为记得剧情里主角对鬼族下手时从不留情,才会下意识觉得他更想做人、也更偏向自身属于人类的这一半血源,现在再一想……其实庄溯尘对来招惹他的人类修士下手时,也一样没怎么留情过。

      “算了,不说这个了。”云应舟决定结束这些令人心烦的话题。说话间他们走过了路口,已经能远远看见那座半掩在树丛后的院落了——他第一次误入这条路时在尽头看见的断崖,果然如他所料不是轻易就能碰见的,这一次它就没有出现,云应舟也没再感受到昨日在云雾深处和枫林中出现过的那种危险的气息。

      庄溯尘一路都在注意着道路两侧的灌木、还有灌木后方隐约显露的山岩,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这附近的地形很完整,你昨天见到的断崖可能实际并不在这个地方。”他对云应舟道,“我现在还没发现哪里有符篆或者阵法,可能那个院子就是用来放置传送法阵的……”

      “会和封印裂缝的禁地有什么关系吗?”云应舟问。既然昨天白冰原袭击他时执律使不见人影,是因为被裂缝异动分走了人手,那异动发生时就和他看见断崖的时间相距不远,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

      况且就以云应舟这样贫瘠的阵法知识,都知道传动阵法这类跨越空间的手段会彼此影响,和固定区域的防护阵法也会起冲突,附近这片区域有一个枫林秘境的入口、一个断崖云谷的入口,已经够拥挤的了,要是裂缝禁地还另有一个入口、还得保证小玄山防护阵法的稳定,难度似乎太大了点。

      “唔……”庄溯尘稍微沉吟了一下,却道:“也不一定。你说在断崖边只看到了云海,没有平台或栈道,那可能不是正常的入口。而且你待在那里的时间又很短,如果是有人、或者什么东西特意选在异动引走了守卫力量的时候,临时开辟出一个小通道,还是有可能做到悄无声息的。”

      “感觉越来越复杂了。”云应舟嘟囔道,“你看得懂那面墙上的符文吗?”

      那个如今占据了断崖位置的院落有大半被树丛遮掩,很不引人注目的样子,细看周围却被笼罩在一片月光般的浅淡光华中,显然是某种防护或示警的阵法。庄溯尘谨慎地接近到光华的范围边缘,驻足观察砖墙上隐约浮动的纹路。云应舟虽然对此缺乏了解,也象征性地跟着凝神细看。

      他说那是符文,是因为先前匆忙一瞥,隐约见到了纤细而弯曲的笔画。此刻注视着那些模糊地隐现闪逝、浮动幻变的线条,却越看越觉得比起笔画,它们像是龙游过云间露出的鳞爪、鸟的足爪和翅羽,以及某种裹在雾中的金粉一样闪闪发光的细小东西。云应舟想看得更清楚些,不自觉微微凑近,只见墙壁上光点闪烁着,仿佛有一个鱼一样的透明的轮廓正逐渐浮现出来……

      突然炸响的刺耳声音吓得云应舟猛地往后一缩,那个尚未完整的轮廓一下子破碎消散,丝丝灼亮金线浮现在院墙上,仿佛吐丝结茧般将整个院落包裹起来。云应舟还在愣愣地分辨那警报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庄溯尘已经拔腿就走,直接带着他逃离现场。

      这之后的道路云应舟还没来得及指点,不过庄溯尘自己一眼就发现了藏在道路侧面的栈道——比他当初乱走的效率可高得多。经过倾斜向下的草坡、跑到主路上,不等碰见被响动吸引过来的其他修士,庄溯尘就将步速和姿态调整回了正常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走出几步后,几个这次出现得还算及时的执律使匆忙赶来,擦肩而过时,他还故作好奇地停步目送他们远去——这个“路人”装得像极了,就算怀里还抱着个可疑的盖着毯子还鼓起一团的竹篮,他都没引起任何注意。

      云应舟从纠缠的毯子底下探出脑袋,朝若无其事走开的庄溯尘投去了一个佩服的眼神。庄溯尘微皱着眉,等走远到了不再有引人注目风险的地方,才问道:“你刚才……看到墙上那个影子了吗?”
      云应舟点点头。“你也看到了?”他回想着道,“是个透明的东西,看不太清,但我觉得好像以前见过……”

      “是雾食。”庄溯尘带着出人意料的笃定道,“我认出它的尾羽和鳍了。”

      之前他们从北岭旁边的端江城到小玄山来的路上,曾幸运地见过这种在高空云雾中遨游、以云和日光为食的奇妙生物。云应舟对那只几乎浑身透明、看得见内部无数明亮光点闪烁的雾食记忆犹新,此刻顺带着想起了和他们同行那对姐弟中弟弟提及过的“雾食身上的光点能伪装成星辰、干扰观星术占卜命运结果”的传闻。

      “是真的雾食?活着被封印在墙壁里的吗?”云应舟有些吃惊地道,“还是就是个影像?”

      庄溯尘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没分辨出来。“你说的那个危险的气息,有可能是雾食吗?”他若有所思地道,“断崖下方是云海,你说枫林里那时也出现了云雾。”

      “雾食能有什么危险?”云应舟实在想不出来——那种能让马车从身体里穿过、自己和马车都毫发无损的东西……就算想咬人都咬不动吧?除非……“难道是小玄山抓了一只关起来研究,弄得它发疯了?变成怪物了?它在我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留下的气息,所以在朝我求救?”

      云应舟尽情畅想了一番,最后自己总结道:“有点扯……”

      “研究的部分有可能,求救的部分不太像。”庄溯尘这样点评,接着道,“等会我们做完测试回来,再去一趟藏书阁查查有没有雾食的资料吧。如果孟明川提到的那个影响占星术的说法是真的,这种生物恐怕并不简单。”他记性比云应舟好,还记得那对姐弟的名字。

      云应舟也想弄明白那个两次带着云雾找上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而且……他还想试着找一找鬼界天台相关的信息,虽然感觉这种东西不太可能是以他们现在“准内门弟子”的权限读得到的。他准备等会到了云天宗和小玄山会面的地方,把他们的交谈内容转述给庄溯尘听后再说这件事。

      继续前行时,云应舟又回过头往那个小院子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执律使过去后不久,那尖利刺耳的告警声音就停下了,此后也没再有其他的动静。那个院子本就位置隐蔽,屋顶也矮,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早就完全看不到了。

      但不知是不是此刻想着“雾食”才导致的错觉……云应舟觉得,院落上方那片天空的颜色,似乎要比周围更明亮一些。

      仿佛云层之中,有比水滴冰晶更为明亮的东西反射着阳光,一直在那里徘徊不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伏笔埋太早都没印象了……赶紧挖出来
    不知为啥想到夏目里天花板水波反光里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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