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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第 1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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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梦弦似乎没有和他们聊天的打算,此后就一直一言不发。飞剑速度极快,风吹得云应舟毛都掀了起来,不过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只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周围的景象。

      浓稠的雾气遮蔽了视野中的一切,周围却不显得昏暗,雾气中似乎掺杂着发亮的微屑,使得整个云海内部都在莹莹生光。云应舟控制着风卷住一团雾气拘到身边细看,发现里面居然游动着许多细小的像是活物的东西。

      状若游鱼,有鳍有尾,细如针尖。它们似乎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纯粹由灵气构成,被云应舟用灵力控制的气流轻轻一卷,就像落在热炉上的雪花一样迅速消融不见了。

      他们在看起来到处都一模一样的云海中穿行、下降了将近一炷香时间,终于出现了变化:云海自下翻腾起来,云应舟感觉到了强大的禁制气息。云雾间隙中现出天空般的湛蓝颜色,舒梦弦操控的飞剑速度降了下来,随着他们的接近,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弧形圆顶仿佛浮出水面的龟背,缓缓顶开云雾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不要自己试着往崖底下跳。”舒梦弦突然出声,“那样是没办法抵达禁制的,运气好可能会被恰好路过的巡逻修士或者护阵神兽捡到,运气不好的就是死路一条了。”

      “听起来好像有人曾经尝试过。”庄溯尘说,他的目光则正专注地落在那片蓝光中若隐若现、水纹般浮泛的符篆群上。

      舒梦弦轻哼了一声,似恼火又似无奈。“不止一个。”她说,“我曾以为小玄山的蠢货比别的地方少,事实证明脑子、心性和资质之间其实并没有多少关联。”

      她抬起手,以灵力打出了一个复杂到云应舟一眼没看出由几个部分组成的符篆,印在禁制表面。水纹波动变得剧烈起来,那道符文连同构成它的灵力一起融入到波纹中,被“吞”了下去。他们在禁制外又等待了数息,像是总算确认了来访者的身份,符文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漩涡,旋转着打开了一个堪堪容飞剑通过的小入口。

      舒梦弦正准备带他们下去,云雾深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悠长、清越的鸟鸣。她的动作顿了顿,云应舟顺着察觉到的妖兽气息一扭头,差点被骤然亮起的金光晃花眼:一双仿佛由燃烧发出炽光的金线构成、瞳孔比他整只猫都大的眼睛在不远处的云雾表面浮现出来,目光准确无比地直接落到了他身上。

      这出场方式确实显得有几分威胁力,云应舟感觉到爪子底下庄溯尘的肩膀微微一动,似是想要戒备却又半途而止。云应舟自己倒是没觉得害怕,因为他既没有感觉到血脉上的压制,也没感觉到任何恶意,藏在那双看似冰冷的金色眼睛深处的只是一点淡漠的好奇,像是……在奇怪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舒梦弦之前提到过的“护阵神兽”吗?那他前几次在突然涌现的云雾中感觉到的妖兽气息,会不会也是这个家伙?

      云应舟和那双看起来并非实体、像是某种投影的金色眼睛对视了一会,它们轻轻眨了一下,隐没到云雾中消失了。一阵风伴随着鸟类的啾鸣声从他们身边掠过。云应舟转过头去看向舒梦弦,发现舒梦弦也正注视着他,但红衣的女修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没有一句询问或解释,只是移开了目光道:“我们下去吧。”

      飞剑穿过禁制打开的通道,一个荒芜、空旷的世界展现在他们面前。在干裂的土地上,一道黑色的裂缝蜿蜒向前,裂隙深处有什么在缓缓地起伏涌动,仿佛一条流淌着粘稠黑雾的河流——然而河流带来生命,这条裂缝带来的则是腐蚀和死亡。

      云应舟感觉到了鬼气,货真价实会让人不适的那种,而非张廷旭制造出来的仿冒版本;不过弥漫在这个空间里的鬼气非常微薄,造成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远远看去,是一层覆盖在裂缝表面的薄光挡住了翻涌的黑雾,使之无法外溢,也阻止了裂缝的进一步扩张。

      小玄山对裂缝的封印原来已经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了……云应舟心想,不过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应该不会低,不然北岭那道裂缝就不会仍被放任自流了。这么对比起来,还是前世斗转星移拿出来、最终用来压制裂缝的那种封印更厉害些,据说来源于某位天才符篆师在战场上的灵光突现,现在估计还没诞生吧?

      飞剑在头顶上禁制的青白色光线中疾驰向前,没过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了建筑的轮廓。那是一座外表简朴无华的院落,就建造在裂缝侧面延伸出来的一道特别明显的分支上,好像自身也是某种封印一样稳稳地压制在上面。

      不等舒梦弦接近,另一个驾着飞剑的人影就从院中飞起,似是来迎接的意思。然而不知是因为警惕、还是某种规矩,那人影并不飞过来,只是停在空中,远远地行礼示意。直到舒梦弦降落在院墙外侧的空地上,云应舟感到那一瞬间足有六七道术法波动从他们身上掠了过去,来不及察觉或他无法分辨的或许更多。

      估计是身份验证过关了,笼罩在院落周围的一层禁制微光才消散开来,那人影也跟着降落在了他们身边。来人是个圆脸的青年,笑容和善,像是和舒梦弦很熟悉的样子,笑眯眯地问:“舒阁主怎么又回来了?”

      “替你张师兄跑腿呢。”舒梦弦故作没好气地说,引庄溯尘与那人见礼,“这位是值守小院的修士,叫薛磬,你唤他薛镇守或者薛师兄都可以。我还有事要忙,等会就不陪你了,你要找什么资料就叫薛镇守拿给你。”不等庄溯尘道谢,她又转向薛磬类似地吩咐了几句,薛磬也不多问,很好脾气似的只是笑着点头应下了。

      舒梦弦最后对庄溯尘道:“这地方禁制严密,你的身份按理说是不够权限过来的,但既然是张廷旭让你来,我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目的……”她话音顿住,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由眉头微皱起来。

      云应舟之前一直以为她和张廷旭的关系极好,直到这一刻才察觉了些许相反的端倪。不过舒梦弦随即就隐去了那一丝情绪,最后只道:“反正要出什么事都记在他账上,你就记得小心安全,别自己乱跑乱碰吧。”

      庄溯尘自然是认真应下,舒梦弦说完便走了,也没有多看云应舟一眼,好像他又成了一只普通的灵兽。薛磬也只是在刚落地时目光随意从他们身上扫过,对这一只云狸、一个鬼族混血视若寻常,不知是真的没认出来,还是得到了什么吩咐要注意态度。他目送舒梦弦离开后,就对庄溯尘说了声“跟我来吧”,神色无异地领着他往小院内走去。

      云应舟也懒得深究,想过就算,越过那道看着很普通的院门之后,便兴致勃勃地左右张望起来。他想象中在禁地进行研究的地方应该充斥着符阵法术光影、怪物异兽咆哮,然而实际上这些都没有出现——迎面见到的只有一大片高大葱郁、像是应该生长在气候温暖地带的阔叶植物。

      视线被草木遮蔽,看不出这地方究竟多大,但望进深处只觉得幽邃寂静,似乎空间比外面看上去要深广得多。五六个身着深蓝法衣的修士在林木间走动,照料那些植物。

      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一个正在小心翼翼地剥下一片枯黄发蔫、像是得了病的叶子,察觉他们走近后只是随意抬眼望了望,就又专注于自己手中的工作了。直到他们快走过去时他才意识到什么,又猛地将视线转了回来。

      “我猜你在这里应该挺有名的。”云应舟凑在庄溯尘耳边说,“他们好像都认识你。”只是看庄溯尘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同门师弟,而是某种罕见又颇具危险性的东西,某种得小心考虑如何使用因为用完后就再也得不到的珍贵材料——身为一只灵兽,云应舟对这样的目光倒是挺熟悉的。

      “这不是挺好吗?”庄溯尘悄声回道,“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方便了。”

      做事方便?云应舟听得一愣,他起初以为庄溯尘的意思是这样提出要求不容易被忽视或敷衍,但琢磨一下那个语气……怎么更像是蠢蠢欲动想做什么不被允许的事情,试探过对方能够容忍的限度后准备不客气地行动了?没等他问个清楚,走在前面的薛磬提醒般轻咳了一声,那些追随着他们的目光若有醒悟,纷纷转调开来了。

      薛磬没有解释什么,也没带他们走近那片林子,而是沿着院墙往前走,直到面前出现了几座零落分布的灰白色圆帐篷,像雨后丛生的蘑菇一样伫立在植物丛中。薛磬示意庄溯尘停在树林边缘稍等:“别碰任何没见过的东西,即使看起来和常见的东西很像。”

      这么嘱咐了一句,他便自己走向了最偏僻处最小的那顶“帐篷”,站在没门没帘敞开的门口也不直接进去,只是提高声音叫了声:“杜越!你有事要做了!”

      云应舟竖起耳朵,听见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动,像是有人匆忙起身往外走时不小心碰翻了身边的东西。片刻之后,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灰头土脸的年轻修士踉踉跄跄地跌出门来,手里捧着一个盘子模样的东西,看那乱翘的头发、又是灰痕又是破口的衣服,仿佛被某种颇具杀伤力的火系法术炸过。

      “薛镇守……”那被唤作杜越的修士愁眉苦脸,一副很不情愿被抓壮丁的模样,试图把手里那个“盘子”展示给薛磬看,“我本来也有事情在做……你看,我又重新调整了这边的灵气入路,现在这个已经能维持比以前多一倍的时间了……”

      “多一倍是多少?”薛磬问。

      杜越嘴唇动了动,表情变得垂头丧气起来,手也垂下去了。“三息……”他难以启齿般地说。

      薛磬那张和善带笑的圆脸顿时板了起来,不过也没有指责或者奚落他什么,只道:“这位师弟要去藏书室找些资料,我对那地方不太熟,之前负责整理的是你吧?假若你那什么改良的事情不急着做的话,现在便带他过去一趟吧。”

      “就是掸掸灰,哪里算得上整理……”杜越嘟囔了一句,像是终于意识到旁边还有别人在,转头看了庄溯尘一眼。他长着一双下垂眼,正常表情看着就像是在犯愁的样子,现在对于被分派的任务明显有些不情愿,连眉梢嘴角都垂下去了,看着更苦了。

      但手里拿着一个辛苦改良后依旧只能持续三息时间的废品,他显然也没底气直言拒绝,就直愣愣地问庄溯尘:“你想找哪方面的资料?”

      “鬼界遗族。”庄溯尘道,“或者其他和鬼界有关的,我想各方面都了解些,麻烦杜师兄了。”他看着杜越手里的“盘子”,那是一个粗陋烧制的陶碟,中央绽开一道裂痕,针脚般细密的金色线条横贯两侧、顺着裂缝延伸,似乎是想将其“缝合”起来。

      “你是想用灵气乱流隔绝力量外泄吗?”庄溯尘突然问。杜越眨了眨眼,似乎没能一下子明白他是在问自己,过了会反应过来,那双耷拉着没精神的眼睛就睁大了,语气也变得兴致勃□□来,“你看出来了?这个封印最初的版本很简单,是我从古书里翻到的,然后我……”

      他说到一半,瞥见站在一边的薛磬,薛磬对他挑起眉毛,他这才突然醒悟当前情景般收住话头,有些局促地说:“对……藏书室,我先带你去藏书室吧。”一边手忙脚乱地把陶碟塞进袖子,一边自己埋头就往前走去。

      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像是才反应过来,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庄溯尘肩膀上的云应舟,说:“那个,藏书室不允许带灵兽进去……”

      不等庄溯尘或者薛磬说什么,云应舟轻轻一跳,飘然落地,站在原处似是有些鄙视地看了杜越一眼,扭过头径直往旁边树林中走去。杜越张开嘴巴“哎”了一声,一句“树林里也不行”还没说完,眼见着那个小巧的白色身影消失在茂密的树丛后,顿时傻眼了。

      他不安地去看薛磬,薛磬刚才犹豫了一下就没来得及拦,正想喊人,却又像是要征询意见一样看了庄溯尘一眼——明明他才是应该对这里情况负责的引路人。

      庄溯尘心念一动,想到小玄山对于云应舟的猜测,似乎是以为云应舟这个“夺舍大妖”才是两人契约中处于主导位置的……虽然不知道小猫后来的表现让这个猜测的可信度还剩下多少,也不知道小猫突然跑进林子里是想做什么,但这不妨碍庄溯尘配合。

      他做出一副有些茫然、又有些忐忑的表情,在薛磬和云应舟消失的方向之间来回看了几次,似乎在紧张可能惹了麻烦,却又“不敢”以主人的身份将“自己的灵兽”呼唤回来。薛磬露出了和旁边杜越的天生倒霉脸差不多的表情,不过只是稍微犹豫就做出了决定,若无其事地对庄溯尘道:“你的灵兽性子还挺活泼……不用担心,你们先过去吧。这边危险的地方都有禁制或是专人看守,就让它在这里逛着玩好了。”

      这样的发展不在杜越的预料之内,他一头雾水但也没想多问,就听话地领着庄溯尘走了。薛磬又在原地站了会,左右看了看,没多久也皱着眉走了。其实没走多远就返了回来、就躲在不远处观察他们动向的云应舟等到人都离开后,从藏身处出来,像一道不起眼的影子穿过树丛,悄无声息地溜进了杜越之前所在的那个帐篷。

      不像庄溯尘,云应舟对符篆几乎是一窍不通,除了最为常用的那些、以及在剧情里详细介绍过于是硬是被刻在了他记忆中的几个,只有一种符篆虽然结构复杂,他却记得十分清楚——就是前世最后用来封锁鬼界裂缝、作为结束战争关键一步的那个封印。

      不但认识,云应舟自己都会布置,那种封印的结构极为简单又极为巧妙,可以在各处独立设置后再缀连起来,效果完全不输于先前用的复杂且耗费颇巨的大型阵法,堪称天才之作。创造出这个封印的斗转星移的符篆师因此一举成名,即使一辈子只有这一样成就,就已经足够得到“大师”之名。

      那么……既然是斗转星移的符篆师,云应舟还见过那位年纪轻轻却形容极为整肃刻板的女修,看起来和杜越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为什么与那个封印最终形态已经相当接近的半成品雏形,会提前了数百年出现在小玄山一个毫无名气、看着也不太受重视的低阶修士手里呢?

      只是因为天才所见略同、相似的灵光一闪,而杜越不幸没能走到终点吗?

      云应舟钻进帐篷,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乱中有序、被无数材料塞得满满的狭窄空间。地上、桌上、席地铺设的床榻上,到处都堆满了和之前杜越拿在手里的那个十分相似的扁圆形陶碟,有的上面还残留着灵力波动,有的已经彻底裂成了几块碎片。

      云应舟在帐篷里慢慢地走了一圈,从那些凌乱的笔记和刻痕,仿佛能看到一个时而伏案工作、时而焦躁于无路可走的身影。他从垃圾堆里翻出一个已接近最终答案、可惜只因为一条线位置不对就惨遭失败的废品,叼着它跳上桌子,歪头对着堆满桌角的玉简、写满杂乱笔记的纸张和另外几个大概是不舍得丢弃留作纪念的失败半成品打量了一会后,做出了决定。

      他把陶碟丢在桌子中央,举着爪子谨慎地回忆了半晌,探出爪尖在断裂的符篆上轻轻划了一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废柴作者的第N次复更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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