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猫不让主角飞升》倒入琼杯

162、第 1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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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上一次云应舟在林岭的带领之下拜访这个地方，不过十来天时间，记忆的每一个细节都还很鲜明，因此云应舟一见到那座几乎是半悬空挂在瀑布侧面的小楼，便察觉到了一丝隐约的不同。

　　瀑布水声稳定得不似自然造物，那座木质小楼的外表也并没有任何改变，但云应舟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来到的和上次并不是同一个地方……？

　　飞剑的造访并未激起任何警报，畅通无阻地一路向前，穿过瀑布周围笼罩的氤氲水雾。云应舟偏过头，目光滑过一支从石壁边攀伸出来的藤蔓，他轻轻地嗅了嗅空气，突然意识到，这里虽然看起来山石植物俱全，刚才他还瞥见了潭面上一闪而过的鱼影，但闻起来却只有水的气息，冰冷，纯粹，别无他物。

　　看似生机勃勃，实则一片死寂。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有点不对劲？”云应舟忍不住问。

　　“你指的是什么？”孟明川正忙于转着脑袋四处看，也不耽误他一边操纵飞剑，一边回答云应舟的疑问，“这里有好几个大型法阵，不过现在都没启动，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哦？这几种结构居然还能这么重叠在一起，真是个天才的构思。”他盯着云应舟刚才注意到的那根藤蔓，口中发出了云应舟完全没听懂的赞叹，然后飞剑在小楼正前方停下，他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

　　附着苔痕的青石地面，剥落的漆料和被潮湿水汽略微腐蚀的木材，这座小楼甚至没有门，他们要找的那柄名为“涵光”的无鞘利剑就大大咧咧地挂在正对面的墙壁上。一切都很普通，然而放在眼下的情境里，简直越普通越让人觉得怪异。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明显了，直到云应舟的视线转向屋内侧面，才得到了答案：不是因为“有”什么，而是“没有了”什么——本该位于墙侧的通道入口，那条林岭带着他走过的、通往岩石被凿空的山腹内的走廊，不见了。

　　没等云应舟想明白他们是真的走错了地方、还是这地方本身有什么玄机，脚下突然一空，本来稳稳停着的飞剑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化作流光，飞快地窜回到了自己的主人身边。

　　好在凭着对控制气流如臂使指的本能，云应舟哪怕还在发着呆完全没回过神来，也能若无其事地像一片羽毛般轻飘飘落地，而不是径直掉下去，让孟明川看个笑话。

　　不过看起来，这一次倒不是孟明川主动搞事，他大概只是单纯把自己还有个同伴的事情忘了，因为在云应舟望向他的时候，这个举止一直以来就颇有些怪异的年轻人正以一个五体投地的姿势整个人趴在门口，被召回到他手里的飞剑缩小成了匕首般小小的形状，手一挥，“笃”地一下子戳在了石板地与木门槛的交界线上。

　　看似已有些朽坏的木头毫发无损，被当做凿子用的飞剑猛然间光华大方，又在瞬息间黯淡下去，显然是触发了某种防护机制，甚至看起来已经被某种无形的反击摧毁了。

　　悬挂在墙壁上的涵光剑轻轻地震动了一下，在云应舟的感应中，这就像是一个人在听见颇为无礼的敲门声后疑惑地“嗯？”了一声。一道轻柔的力量水波般扩散过来，孟明川挂在腰间的那块通行玉佩随之应和轻震，那道力量得到回答，略带疑惑地绕着孟明川转过一圈，没察觉到异常，又朝着云应舟流淌过来。

　　云应舟感到一个庞大而轻盈的、无形的形体从他身边蹭过，仿佛轻风拂过野兽柔软的毛梢，他脑海深处有根无名之弦轻轻一跳。莫名的熟悉，莫名的亲近，但又明明完全是陌生的，那道力量没有像对待孟明川一样向他讨要证明，而是化作了一只温柔却又不容拒绝的手，拉着他往楼内而去。

　　孟明川好像在说着什么，但云应舟恍若未闻。他陷入了一种突如其来的、做梦般的恍惚，径直从孟明川身边越过，慢慢地走到了涵光剑的下方。

　　上回第一次见到它，这柄剑就对云应舟表现出过不同寻常的亲近，当时同行的林岭虽然表露出了一些惊奇，但也没将之当做什么了不得的稀罕大事。而此时此刻，涵光剑不仅仅是发出一声作为招呼的嗡鸣，而是在持续地鸣叫，那起初仿佛屈指弹响钢铁的震动越来越低、越来越沉，渐而变得如同野兽从极远处确认同类或威胁的咆哮一般。

　　但当云应舟伸出手，咆哮声突然就变得轻柔了。这柄剑迫不及待地落了下来，不比一片雪花飘落到掌心的重量更重，那没有剑鞘保护的剑身原本是最为朴素的灰铁色，却在云应舟轻轻托住剑身的时候，像被拂去灰尘一样浮现出了特殊的色泽。

　　就像纯粹无暇的白玉，其中点缀着细碎的星光。

　　……就像禁地石塔密室中的白玉和星辰法阵，像是不久之前也被他握在手中过的，藏着奇异力量的星川幻变图。

　　似曾相识的场景感，如同在沉思的人耳边猛拍了下手，云应舟在这一瞬间几乎就要惊醒过来了，那道依旧纠缠在他身上、柔和得难以摆脱的力量却还在牢牢地拉扯着他。从熟悉的群星之间，涌出了他已经品尝过一次的水流，顺着相触的掌心，像上次那样就只需要一瞬间——

　　银瓶乍破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桎梏感骤然松脱。云应舟猛地抬起了头，与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前的孟明川对上目光，总是一副嬉皮笑脸模样的年轻人此刻脸上笑影全无，只剩下如雪如霜的肃然，一双眸子黑沉得不似活人，他的一只手直接从另一侧抓住了涵光剑锋利的剑身，在他的脸侧、露出的脖颈和手背上，统统浮现出了古怪而扭曲的黑色纹路。

　　涵光剑离开了云应舟的掌心，它的鸣叫声停下了。那差一点就能涌到云应舟手中的水流被迫退了回去，云应舟不知道它是重新回到了剑身里，还是转头流向了孟明川。

　　云应舟和孟明川保持着面面相觑、凝固不动的姿势又过了一会，孟明川似乎确认危机已经过去，呼了口气。那种危险的黑暗感从他眼中褪去，皮肤上没让云应舟仔细看清的纹路也飞快地消失了。快活又得意的微笑重新在他唇边浮现出来，他张口想要说话——

　　孟明川的身体突然僵住了。云应舟听到了一个很轻微的碎裂声，像是一片被晒得又干又脆的泥片在指尖下被碾碎的声音，紧接着，孟明川脸颊的皮肤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绽开的裂纹底下没有血肉，只有一片漆黑。云应舟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活人身上见到过这样的景象，裂缝的末端劈出了一道新的分支，转眼间是第二道、第三道，孟明川凝固着微笑神情的面孔，像是一张真正的瓷质面具那样碎裂了。

　　在很短的一个瞬间，云应舟看到有什么东西从碎裂的地方涌了出来，不是属于活物的鲜血，是黑色的……雾气？他没来得及看清更多，也没心思分辨，因为孟明川用空着的一只手飞快地捂住面孔，肩背似是因巨大的痛苦而弯了下去，发出了能令一切有所感知的生灵都毛骨悚然的惨叫。

　　他的另一只手依旧握着涵光剑的剑身，那只手上的皮肤已经变成了类似陶土的奇怪色泽，却还紧紧地握着不放——或者，是这柄剑，正死死地粘附在他的手上。

　　云应舟能感应到令孟明川极其痛苦的元凶，正是那股水流，那被玉石傀儡守卫称作“造化之气”的力量。这么短暂的时间，事态急转而下，如果说云应舟得到的对待尚分不清是某种陷阱还是馈赠，刚才还担任着救助者角色的孟明川一接触到造化之气，就像被丢进汹涌江水中的泥块一样瞬间就崩溃了。

　　——过后回顾，云应舟给自己那时候的反应找到了三个理由：其一，孟明川是斗转星移来拜访小玄山的客人，在斗转星移内的身份也显而易见的特殊，别看他自己吊儿郎当到处乱转，一旦出事绝对会很麻烦；其二，孟明川好歹是为了帮他才陷入这么倒霉的境地的，总不能换做他就袖手旁观了。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对刚刚察觉到的埋藏在识海内的隐患，云应舟毫无头绪，玉石傀儡提示的造化之气就是目前仅有的线索。而无论是妖修入门测试所用的星川幻变图，还是曾属于小玄山一任峰主的佩剑涵光剑，都不是轻易能够接触的凡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连遇到，很可能只是运气。一旦被孟明川“夺走”，不管孟明川自己下场如何，他想再一次碰到就不只是何年何月了。

　　情况不明，或许是饮鸩止渴，或许另有阴谋，但真的应该谨慎退避……错过这次机会吗？

　　面前孟明川已经站不住了，整个人在往地上倒。纷杂的思绪在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事实上，云应舟当时的反应之快，更像是毫无思考，条件反射就伸出了手。

　　他一触到仰山剑的剑身，那无形之水立刻抛下孟明川，回卷而来，那迫不及待涌向他的架势简直透露出一股活物般的欢欣。一阵如触雪水的凉意，一声在识海深处被敲响又转瞬归于寂静的嗡鸣，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孟明川松开了手，仰山剑“当啷”一声直接掉落在地，云应舟都没来得及去接。他赶在剑灵发脾气之前赶紧把剑捡了起来，看着在地上蜷成一团还在打哆嗦的年轻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孟明川那只变成陶土色泽的手正在缓缓恢复，从他一只手没挡严实的面孔侧面能看出来，那些裂纹也在弥合。这景象看着有些瘆人，不过云应舟松了口气：一时半会，应该不用担心这家伙会在他面前碎成一堆破片了。

　　孟明川摊在地上蠕动了几下，从手指缝里露出一只眼睛，神情带着几分惊魂未定。云应舟看看他，又看看拿在自己手里乖得不得了的涵光剑，不知为何感到了一丝尴尬。“刚才……”他清了清嗓子，“多谢你来帮我。”

　　孟明川翻了个白眼。

　　“算了吧。”他怏怏地说，“我看我是帮了个倒忙。我还以为那柄剑上有什么守卫陷阱，发现你没身份牌就准备把你叫过去砍死呢，没想到是这个倒霉玩意儿……早知道我才不会碰。”

　　他终于把挡着脸的手放了下来，又抹了把脸，最后几道发丝粗细的裂缝也消弭于无痕，终于又恢复成了那张和活人毫无区别的肤色白皙的圆脸。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从地上爬起来，而是从领口掏出了之前向云应舟展示过的小泥偶，仔细查看。

　　在云应舟看来，那泥偶还是一样的丑，看着也没什么损伤，但孟明川整张脸都拉了下来，把泥偶放回去的时候一叠声地叹着气。“这下我回去可得挨揍了。”他沮丧地对云应舟说，“而且我们得赶紧走，我姐肯定已经察觉到出事了，估计现在就在赶过来追杀我。”

　　云应舟当然没什么反对的，一路过来他都有点做贼心虚的忐忑，现在出了意外，更该立刻跑路。把涵光剑挂回到墙上后，他在“试图抹掉痕迹”和“完成傀儡守卫的愿望”之间犹豫了一下，想到涵光剑是有剑灵的，便拿出密室里带出来的那块小玉石，试探着摆在了剑身底下。

　　他的手刚拿开，涵光剑光华一闪，小玉石变成了一堆尘屑。

　　……云应舟目瞪口呆，直到玉屑飘扬而起，被引向剑身，随即悄无痕迹地融合进去消失了，才松了口气。刚才那一幕他还以为那傀儡守卫说的“故友”实为“仇敌”，紧接着涵光剑就要发飙了……

　　不管那块玉石是被涵光剑收藏起来，还是单纯地作为材料吞噬掉了，总之他能做的已经做了。正好，这样也不用担心玉石留在这里被发现又会有什么问题了。

　　回身时云应舟看到，孟明川还在定定地注视着挂在墙上的涵光剑。他的右手握着之前接触到剑身的左手腕，神情里似乎透露出了一丝……遗憾？

　　察觉到云应舟的目光，孟明川转过头，那丝遗憾的神情也从面庞上消失了。“刚才应该是我说的，多谢你出手救我。”他突然出声道，“如果哪一天你们离开小玄山了，有什么需要斗转星移帮忙的，或许我能说得上话。”

　　还人情还带前提条件，这个前提条件听着还不是什么好事。察觉到孟明川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云应舟总觉得他似乎在暗示什么，他打量了孟明川一会，道：“不用那么麻烦，我更想知道，你是不是已经搞明白‘造化之气’是什么东西了？”

　　傀儡守卫说过涵光剑里有一道造化之气，云应舟没料到的是他会受到那种上次并未出现的力量引导而行动失控，直接去接触剑身，而孟明川看起来……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没料到那就是守卫所说的造化之气，才会陷入危险。

　　孟明川眨了眨眼，“我是真的今天才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个东西啊。”他狡猾地说，并不算骗人，却又什么都没说。不等云应舟继续追问，他做了一个动作：举手指向上方，继而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

　　什么意思？是说这栋小楼里有机关，还是更高处、虚指的什么东西？

　　云应舟皱着眉，孟明川已经笑着放下手，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又把问题丢了回来，“那你呢？刚才你又是怎么回事，像梦游一样突然走过去拿那把剑？”

　　那种力量……云应舟沉默了。深陷其中的时候不知所以然，现在他回过神来，已经意识到了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觉得熟悉，觉得亲切，为什么此前从未接触过，却又完全无法拒绝。

　　柔和的感觉只是表面，无法抗拒，那就是纯粹的、压倒性的力量。

　　“……是妖祖。”他心绪复杂，低声说，“涵光剑上有妖祖留下的力量。”

　　说来也有些可笑，他身为云狸，被视为妖祖最亲近的血脉后裔之一，连带着上辈子一起算，却是在人类的地盘上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位“祖先”的气息。

　　孟明川盯着他看了一会，凑近过来，也低声说：“那你想怎么办？要是你打算把这把剑偷渡出去带走，我可以借你一个储物戒指。”

　　……云应舟的复杂心绪消散了。“行了，走吧。”他没好气地说，“不是说你姐已经在来揍你的路上了吗？”

　　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孟明川安分点，云应舟可没想到会一语成谶。他们原路返回，那柄飞不快的飞剑干脆被云应舟当踩脚垫用，自己控制着气流让它加速前行。一路紧赶慢赶，就这样到了目的地，一踏出传送阵，云应舟就后悔了：就算要问问题，他为什么不留到路上问，而是在原地磨蹭了那么一会？

　　就差这么一会儿！

　　在距离传送阵不到十几步的距离之外，一行人正在一边交谈着一边朝这边走过来，传送阵运行的动静犹如黑暗里炸开的一朵烟花，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和这一行走在最前面的人对上视线，云应舟放弃了“趁着光芒尚未消散还能掩盖身形赶紧跑”的最后机会，默默停在了原地。跟在后面的孟明川嘴里还哼着不知什么乱七八糟的调子，高高兴兴地从传送阵里踏出来，然后也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那几个人。

　　孟明川闭上了嘴，他扭头看了看云应舟，又把头转回去看向那一行人。然后他清了清嗓子，抬起一只手。

　　“好巧啊，姐，还有天阁主。”他说，“你们也晚上没事做出来散步吗？”

　　传送阵的光芒暗下去，终于能看清对面那几个人的表情了：天歌一如往常地面带微笑，好像眼前所见景象每天都会发生八百次一样平静自若，唐临风一脸看好戏，目光在云应舟和孟明川身上扫来扫去。

　　而剩下那个从衣着就看得出来属于斗转星移的、云应舟曾见过她和孟明川一起出游的女修士，正用一种好像不是抓到弟弟违规夜游、而是天塌了一样的表情，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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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更新了……月初的时候编辑敲我问准备咋办，我说我再挣扎一下……挣扎的结果是在死线后一天的凌晨终于憋出两千字，然后又向编辑申请延迟了一天（擦汗
软件说我码这章的打字时间是三个钟头（难以置信），实际我坐在电脑的时间算了下大概是八个钟头，在打开文档前我拖延了四个月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