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云雨》十八画

15、第 15 章

　　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周睦像往常一样，继续坐在座位上。通常他和唐佳琪都要在晚自习结束后，再待半个小时，才出教室的门。
　　周睦耳朵里塞着耳机，手上飞快地转动着笔，脑子里和笔一起飞速思考一会儿该怎么问唐佳琪。
　　不能直接问“怎么了，不开心”，唐佳琪会说：“谁不开心了，你才不开心了。”
　　也不能问“我哪里做错了”，唐佳琪会直接撇过头不理他，让他自己思考。
　　可他思考了好几节课，什么也思考不出来。
　　这时他听到了身后的说话声。
　　唐佳琪：“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杜薇：“等我一下，我拿下物理书。”
　　唐佳琪：“好的。”
　　杜薇：“408挺好等的，五分钟一趟，我基本上每次出门都能坐上。”
　　唐佳琪吱吱唔唔地说了句什么，背着书包从他旁边往教室门口走。
　　周睦叫了唐佳琪一声。

　　唐佳琪听到周睦叫了声她的名字，脚步微微顿了顿，却没停下。她没搭理周睦，连个眼神都没给周睦。
　　她深得周琳琳真传，自然知道这会儿该怎么做能让周睦不开心，杜薇背着书包过来了，她立刻挽着杜薇的手臂，跟杜薇亲昵地说道：“校门口那家烤面筋超级好吃。”她跟周睦吃过好多次。
　　“我也觉得！”杜薇有些兴奋地说，“我们两个可以吃完再坐车回去。”

　　唐佳琪和杜薇走出教室后，周睦一推桌子站了起来。
　　他推桌子的声音有些大，旁边好几个人都往他这边看过来。
　　周睦站着愣了几秒，随后坐下开始收拾书包，坐他前面的郑宇转过头，怯生生地问道：“今天走这么早啊？”
　　周睦“嗯”了一声，把书包甩到肩膀上，往教室门口走去。

　　夜幕降临下林城进入初秋，风刮在人身上凉飕飕的。
　　周睦从车棚取了车，骑车走在路上，风把他外套吹起来，他脑子里一片混乱。等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骑反了，这是去往唐佳琪家里的方向。
　　周睦想到唐佳琪，又想到唐佳琪坐在他后座叽叽喳喳的样子。
　　昨晚周睦骑车载唐佳琪回家，唐佳琪上车后就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腰。后来唐佳琪不知道想到什么，用手捏周睦的肚子，嘴里还嘟嘟囔囔着：“好像是有腹肌哦。”周睦伸手打了她一下，让她不要乱动，唐佳琪当时瘪了瘪嘴。
　　是因为这个所以生气了吗？
　　周睦有些烦躁，开始慢悠悠地蹬起了脚踏板，打算从前面十字路口左拐回家。
　　还没到十字路口，前面的人流与车流行进开始变得缓慢了。
　　堵车了。
　　周睦单脚撑地把自行车停下，周围的行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前面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这个点过了下班高峰期了啊。”
　　“好像是有事故……有辆公交和拉快递的大货车撞了。”
　　“哪一路啊。”
　　“408吧……”
　　周睦的脑子嗡的炸开，周围人的说话声全部失真了。

　　同骑自行车的大叔正和旁边的男人说话，就见一个学生样子的男生叫了他一声。
　　他抬起头，就听男生语速很快地问道：“你刚刚说哪一路？”
　　“4……408啊。”大叔回答。
　　然后他看到男生迅速从车上下来，自行车哐当一声倒在路沿边，再去看男生的背影，发现他已经狂奔到了前面的人群里。

　　事故刚刚发生，周围围了一大群人，交警拉了警戒线，在一旁指挥来往车辆有序通过。
　　周睦挤进人群中央，心里全是后悔怎么没和唐佳琪一起回家。
　　有辆摩托车从他身后快速通过，后座上某个锋利的东西划到了周睦的手上，一阵刺痛传来，周睦看到自己的手上被划出了血。
　　他挤到人群中间，看到车体前身被撞得变型，公交车上的乘客已经下来了大半，坐在道沿上拿着手机打电话，有几个乘客由于惯性失去平衡头上被撞出了血，纸巾抵在额头上。
　　周睦没搜寻到唐佳琪的影子，强压下内心的不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找唐佳琪的手机号。
　　旁边的女人路过，声音尖细地喊道：“呀！小伙子你手流血了，别急别急，是家人在车上吗？”
　　电话一直响到出现忙音都没有人接听。
　　交警过来将他拉到了一边，周睦心烦意乱地蹲到了路边，又开始跛豪。

　　今天校门口小吃摊的人出奇的多。唐佳琪跟杜薇排了好久的队才拿到了想要吃的烤面筋，小声抱怨了一句：“今天人好多啊。”
　　“每天都这么多啊，”杜薇边吃边含糊不清地回答了唐佳琪一句，“你平时错过放学高峰期了吧。”
　　唐佳琪想到平时她坐周睦后座出门的时候，门口的人确实已经很少了。
　　这个时间的408路车，等车的人也很多，唐佳琪和杜薇像是两条鱼一样溜进车厢，站稳后立刻被挤得和周围的人前胸贴后背。
　　车从学校门口拐弯的时候唐佳琪的手机响了。
　　她一手扒着扶手，另一只手去掏手机，掏了好几次都没掏出来。
　　这时车忽然猛地停下，车厢里乌压压的人由于惯性往前倾倒，唐佳琪使劲儿扒着扶手维持平衡，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停止了响动。
　　杜薇站她旁边，站稳了以后小声跟唐佳琪吐槽：“还好人多，挤严实了，不然我刚刚绝对摔了。”
　　车厢里窸窸窣窣的抱怨声响起来，司机转过头说了句：“前面出了点儿事故，可能要堵一会儿。”
　　周围一片怨声载道，唐佳琪这时终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还没打开，就听杜薇说道：“诶，你看那个是不是周睦！”
　　唐佳琪趴到窗户上，只见周睦坐在道路边，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拿起手机，在上面打字。
　　接着，她的手机响了。

　　周睦给唐佳琪发了一条微信，问她：“到家了吗？”
　　消息刚发出去，周睦忽然福至心灵，抬起头来。。
　　他看到不远处停的一辆408路，杜薇和唐佳琪正趴在车窗前。他盯着车窗，和唐佳琪视线撞到一起，下一秒，唐佳琪迅速把眼睛撇开了。
　　周睦低头，看了眼手机，把刚刚那条微信消息撤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