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云雨》十八画

16、第 16 章

　　唐佳琪好几天没和周睦一起回家了。
　　有回晚上她跟杜薇一起等车，看到周睦也在路对面等车。两人隔街相望，唐佳琪看到周睦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但最终也没跟她讲话。她也没搭理周睦，不知为什么，想到周睦和申雪宜，心里总觉得闷闷的。
　　到了十一月，又进行了一次测验。考试的时候唐佳琪坐周睦后面，看到周睦答题很慢，于是把橡皮弄到了地上，偷偷装作捡橡皮的样子用余光看了眼周睦，她瞥见周睦的右手虎口处贴了个像创口贴的东西。周睦的手指骨节分明，而且很大，他用无名指和小拇指夹着签字笔，艰难地在纸上写字。这时，他忽然侧了侧身，唐佳琪迅速直起了身。
　　橡皮还是上次周琳琳给周睦的，唐佳琪想到刚刚周睦手上的伤，答题的时候也有些心神恍惚了。
　　她跟周睦冷战了这么久，但想到周睦的好，尤其看到周睦受伤，就开始动摇。
　　周睦和申雪宜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她初中的时候还平均一周就喜欢一个男生呢，她也从来没跟周睦讲过。
　　是她小题大做了。
　　唐佳琪说服了自己，决定考完试收假后的周一就跟周睦重新建立良好友谊关系。

　　周一这天早上，唐佳琪一进教室就往周睦的座位看过去。周睦不在教室，反而是申雪宜和周琳琳坐在周琳琳的座位上讲话。
　　唐佳琪没忍住一直盯着申雪宜看。
　　申雪宜长得很标致，头发是最简单的马尾，脸小小的，一双杏眼缀在上面，鼻子和嘴巴都很小巧。
　　申雪宜真好看，就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唐佳琪心想，站她旁边的周琳琳简直被衬托成了恶毒女配。
　　恶毒女配看了唐佳琪一眼，冷哼一声，唐佳琪回瞪她一眼，也冷哼一声。
　　这时女主角和恶毒女配一起走了过来，两个人在唐佳琪面前停下。
　　女主角看了眼唐佳琪。唐佳琪想到她刚刚一直盯着女主角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女主角盯着唐佳琪仔细看了几眼，忽然对旁边的恶毒女配说：“你觉不觉得唐佳琪和我长得还挺像的？”
　　恶毒女配看了唐佳琪一眼，皱了皱眉，几乎跺脚道：“哪有，你那么好看，唐佳琪哪里好看？！”
　　唐佳琪觉得被夸自己跟公认的美女长得像是一种荣幸，鼻孔仰到天看着恶毒女配，露出一个“你就嫉妒吧”的表情。

　　早上唐佳琪一直没找着机会跟周睦和好，每回两个人刚有点儿要说话的苗头，要么是忽然上课，要么是谁过来跟唐佳琪讲话。
　　早上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到了高三，只有周一早上最后一节体育课，还没上课，班里的人几乎全跑完了。
　　唐佳琪大姨妈来了，跟班长请了个假，待在教室里，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
　　窗外秋风萧瑟，天也昏沉沉的。唐佳琪迷迷糊糊又趴着睡着了。

　　这节体育课老师讲三步上篮，周睦和同组的同学站在一旁听老师讲解。这时老师指了指周睦，说：“来，你来给老师示范一下。”
　　周睦慢悠悠上前，刚要接过老师手里的篮球，老师忽然看了一眼他的手。
　　周睦手上的创口贴已经撕掉了，露出的伤口却还很可怖，伤口很深，像是用利器剌了一道，外翻的皮肉结了痂，是没有缝合的样子。
　　“行了，”老师皱了皱眉，“手受伤了就跟班长请个假，别逞强，回教室待着去吧。”
　　周睦把手放下，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昨天下了小雨，天很阴，周睦上了教学楼，走到教室外面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他透过窗户，看到唐佳琪趴在桌子上睡觉。
　　唐佳琪穿着校服，里面是件白色的毛衣，从校服领子处露出来。她的姿势很随意，一只手放在桌子下，另一个胳膊压在脸颊下。她的手大半被包在了校服袖子里，手上还攥了根笔。
　　这时她扭了扭脖子，手上的笔从手里掉下来，在桌子上滚了滚，掉到地上，发出“啪嗒”的响声。
　　周睦的心跳也跟着“啪嗒”漏掉一拍。
　　他转过身，趴在栏杆上。
　　在外面吹了会儿风，周睦走进了教室，唐佳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神情茫然地从桌子上坐直了，脸上还有校服压出来的红印，眼神直直地盯着周睦，直到他在前面坐下。

　　周睦转过身，和唐佳琪面对面坐着，唐佳琪眼神终于从茫然转为清醒，却没讲话。
　　两个人都没说话，一起呆呆地坐着。周睦沉思了片刻，干巴巴地问唐佳琪：“早上数学课老师布置的作业是什么？”
　　唐佳琪愣了愣，脱口而出：“你早上不是写了吗，我看你语文课的时候就在那儿写数学作业。”
　　说完唐佳琪立刻意识到不对，忙撇过了头，轻哼了一声。
　　周睦呆了呆，忍不住笑了出来，歪了歪头，轻声道：“你看见我写作业啦？”
　　唐佳琪原本想好要跟周睦和好，但现在事态的发展完全不符合她的预判。她不想承认跟周睦冷战的时候还在关注他，于是死不承认，歪过头不看周睦。
　　周睦这时又说：“我错了。”
　　唐佳琪余光瞥见他垂下头，好像可怜巴巴的样子。周睦的眼睫毛很长很黑，唐佳琪很少看他垂下眼睛，一时之间就有些心软了。
　　她生硬地问道：“你哪里错了？”
　　周睦抬起眼睛，说：“惹你生气。”
　　“哪里惹我生气了？”唐佳琪又问。
　　周睦不说话了。
　　周睦压根不知道她在憋屈什么。唐佳琪这时忽然瞥到周睦的手，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周睦，问他：“你手怎么了？”
　　周睦把手蜷了起来，说了句“没什么”，唐佳琪忍不住撒娇道：“我想看。”
　　“伤口有点儿可怕。”周睦淡淡地说。
　　他抬起眼睛，认真地和唐佳琪对视着，叹了口气：“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唐佳琪把头撇向了一边，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忽而想到些什么，转而问周睦：“我是不是和申雪宜长得有点儿像？”
　　她忽然福至心灵地想到，周睦该不会因为这个才和她关系好吧！
　　周睦眉头一皱：“怎么忽然问这个？”
　　唐佳琪没回答他的问题，追问道：“你说啊，像不像嘛。”
　　“不像。”周睦说。
　　“可是申雪宜说我跟她长得有点儿像。”唐佳琪叹了口气。
　　周睦皱了皱眉，强调道：“一点儿不像。”
　　“是吗？”唐佳琪又叹了一口气，“申雪宜长那么好看，我和她长得像不是说明我也好看。”
　　“你比她好看。”周睦又说。
　　唐佳琪趴在桌子上，认真地看着周睦，故作正经地说：“你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刚刚说我比申雪宜好看是认真的吗？”
　　周睦盯着他的眼睛，唐佳琪无端觉得被周睦看得有些热，就见他点了点头，说：“真的。”
　　“好的那我原谅你了，”唐佳琪重新坐直了身子，把桌上的书摆好了，抬起头，想了想，又对周睦说，“我想看看你的手。”

　　伤口已经愈合了，但紫黑色的痂还没有脱落，从虎口一直延长到了跟手腕相连的地方，唐佳琪屏住呼吸，轻轻地、很缓慢地伸手过去，在伤口上碰了一下。
　　周睦的身体僵了僵，手没有动。
　　“疼吗？”唐佳琪自下而上地看着她，眉头轻轻皱着。
　　周睦摇了摇头，把手缩了回来。
　　“怎么回事啊？”唐佳琪问他。
　　“骑自行车摔了。”周睦面无表情地说。
　　“怪不得呢！”唐佳琪忽然想到前几天见周睦坐车回家，狐疑地看着他，“这么深的伤口，自行车不会摔坏了吧？”
　　“是啊，”周睦说，“所以我现在都不骑车了。”
　　唐佳琪哼哼两声：“我觉得我简直太聪明了。”
　　“对呀，”周睦说，“跳了两级的天才少女。”
　　唐佳琪脸色一冷：“不许使用周琳琳同款彩虹屁。”
　　周睦笑了笑，顿了一下，问道：“所以算是和好了？”
　　唐佳琪皱了皱眉头，在心里仔细回想了一圈，忽然又想到些什么。
　　她没回答周睦的问题，问他：“我问你我跟申雪宜长得像不像的时候，你怎么知道谁是申雪宜，你是不是跟申雪宜之前就认识？”
　　周睦皱了皱眉，说：“初中同学。”
　　唐佳琪勉强接受了周睦的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把桌上的保温杯一推，说道：“好了，现在算是和好了，你现在给我去接一杯热水，唐老师今天亲戚拜访。”
　　周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将唐佳琪桌上的保温杯拿起来，转身快步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