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上的男人》小小哈哈

98、旧时番外3

　　这是小卫烈睡得最舒服的一个晚上，他带着希望入睡，睡梦中连嘴角都翘了起来，暖暖的被窝和让人有着安全感的小小的呼吸声，好像整个人都沉迷在这温馨的一刻。

　　清晨，鸟叫声叽叽喳喳，金色的阳光照在大大的床铺，小小的两个小男孩身上，他们穿着同款小熊睡衣，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

　　两只一模一样的小熊公仔正一左一右安静地躺在他们身侧。

　　“小大人们，该起床啦。”年轻的夏母穿着漂亮的裙子，她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意，轻轻地敲开了两人的卧室。

　　年轻的夏母手里拿着两套干净的衣服，分别放在小夏安和小卫烈的两侧。

　　“衣服都是干净的，你们赶快穿好衣服出来吃早餐，今天可是你夏叔叔亲自做的动物早餐，连安安平时都享受不到。”夏母说完，就笑着从两人的房间退出去，非常尊重孩子们的隐私，还特意为他们关上了门。

　　“我爸做的动物早餐非常漂亮，待会让你见识一下各种形状的动物。”小夏安拉着小卫烈的手从床上爬起来，迫不及待地就想带着小卫烈出去，想要分享自己身边一切好玩的东西。

　　“我们先换好衣服。”小卫烈也同样好奇，只是他还是忍住了。

　　两个小男孩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洗漱好，然后乖巧地坐在餐桌旁等待。

　　这是一张不算大的长方形的餐桌，夏父夏母两人一起坐在长方形桌子较长的那一边，而小卫烈小夏安坐在他们的对面，四个人待在一块，看起来温馨极了。

　　桌子上摆着用胡萝卜雕刻的小鸟，尖尖的喙，黑芝麻点成的黑色的眼睛，看起来惟妙惟俏，还有着用苹果雕刻而成的小白兔，用瘦肉剪出来的花朵，用白米饭捏成的小熊耳朵，用面条摆出来的笑脸等等，各式各样，犹如一场动人的动物乐章。

　　值得一提的是，每一种动物都做了两份，分别摆在了小卫烈和小夏安的两侧，不得不说，成年后的夏安的体贴，也少不了他小时候父母的言传身教。

　　“小卫烈啊，尝尝看好不好吃。”年轻的夏父和蔼地说道。

　　小卫烈看着面前形状各异的童趣动物，心里竟然生起了一股被小夏安家里人重视的感觉，他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了一朵花，塞进嘴里。

　　“真好吃。”小卫烈非常认真地对夏父夏母说道。

　　或许夏父的手艺比不上家里的厨师，可小卫烈此刻却觉得，没有任何东西比它们更好吃了。

　　小卫烈和小夏安一人端着一只胡萝卜小鸟，或许是有个同龄人在一起，小夏安竟然觉得吃饭也是一种乐趣了。

　　“这只小鸟和我上次去游乐场坐的旋转木马长得好像。”小夏安一口吃掉它的头，对坐在他身旁的小卫烈说道。

　　“旋转木马？”小卫烈疑惑地问道。

　　“就是一种，上面有着很多各式各样的小动物，我们只需要坐在上面跟着转盘转圈圈就好了。下次我带你去玩呀，很好玩的。”小夏安介绍着。

　　在卫家，小卫烈已经听多了“下次”这两个字，卫父卫母总是对他的要求说出“下次吧”“下次吧”这三个字，却没有一次兑现过，“下次”这两个字，在小卫烈看来，一直都只是大人的一种敷衍。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说话算数，不能骗我。”小卫烈黝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小夏安，不放过小夏安脸上的一丝神情变化。

　　不过，让小卫烈高兴的是，小夏安的脸上没有出现卫父卫母的那种神情，反而是坚定与认真。

　　“我从来不骗人的，我说的事情，我都会做到的，你就等着我来兑现承诺。”小夏安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一丝退缩。

　　“叔叔阿姨来给你们作证，我保证我家安安是个信守承诺的小男人，如果他违约了，叔叔阿姨替你教训他。”夏母好笑地看着面前两个小男孩像个大人一般地谈话，她也没有故意说些扫兴的话，反而依着小孩子的逻辑，参与了进来。

　　“那我相信你，你说的话，我都相信。”小卫烈非常郑重地对小夏安说道，他将手揣进口袋，握紧了那枚塑料制作的运动会奖牌。

　　只是，年龄尚小的小夏安，并不知道，他承担的是一份怎样的信任，那是一个小男孩拼尽全力从冰冷黑暗的世界里伸出来的第一只触手，不管抓到什么，他将永远都不会放手。

　　小夏安也同样郑重地点头。

　　这顿早餐是小卫烈有史以来吃过的最开心的一次，这也是他第一次，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即使，这家人并不是他的家人。

　　一个又一个小动物纷纷进了两个小男孩的嘴里，愉悦的时间过得如此之快，早餐结束了。

　　夏父夏母收拾好餐桌，这才有些小心翼翼地对正在和小夏安玩耍的小卫烈说道：“小卫烈，你的家人很快就来接你了，下次和家里人闹矛盾，可千万别乱跑了，不然你爸妈该有多担心啊，如果我家安安跑到别处去了，我怕是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

　　小卫烈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心里闷闷的，可又同时生出一点期待，家里人，会是爸妈过来接他的吗？他们也会和夏叔叔夏阿姨一样，着急得睡不好觉吃不下饭？

　　只是，当门铃响起，大门打开，小卫烈心中的期待全然消失不见，只感觉心脏重重的，血管已经支撑不起心脏的重量。

　　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的管家先生正绅士地站在门口，而他的身后，是一群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保镖们。

　　他们的动作整齐一致，他们表情冷漠，他们眼里看不见任何情绪，他们是专业的，专业得让人痛恨，专业得让人想要把他们大卸八块，专业得让人想要让他们永远消失。

　　“卫烈少爷，您该回家了。”管家先生神情疏离，他后退一步，右手抚在胸口，对着小卫烈微微低头。

　　小卫烈回过望去，温暖的屋内，夏父夏母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他最好的朋友小夏安对他挥着手说着“再见，下次一起玩”。

　　小卫烈就这样站在温暖与冰冷的交界线上，右半边的身体还保留着来自小夏安的温暖，而左半边的身体已经被冰冷刺骨的寒风侵蚀，明明是在炎热的夏季，竟也能让人冷得发抖。

　　夏与冬的季节就这样出现在小卫烈的身上，只是小卫烈明白，他没有选择。

　　“夏安，我等你带我去玩旋转木马。”小卫烈对着夏家三人的右脸上露出暖暖的笑容，充满了信任和期待，而他对着管家先生和保镖们的左脸，却是重归冰冷的失落和沮丧，一哭一笑两种表情竟然同时出现在一个年幼的小男孩身上。

　　“好啊，我也会等你。”小夏安握着拳头表示自己对此的重视。

　　门关了，世界一片寂静。

　　神情疏离的管家先生，面无表情的保镖先生们，沉默无言地看着小卫烈，就等着小卫烈的下一步吩咐。

　　“我们回去。”小卫烈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他手里紧紧握着口袋里的金色奖牌，随后，在管家先生和保镖们无声地催促中，转身离去。

　　明明有着那么多人跟在身后，可小卫烈只觉得，自己始终一个人。

　　*

　　别墅的大门重新打开，穿着奢华西装的男人坐在书房，看着手里的文件，即使不在预料之中的重新回家，他也依旧在工作。

　　“先生，这是卫烈少爷回来时穿的衣服和口袋里的玩具，卫烈少爷看起来很喜欢它们。”管家先生手里拿着一个托盘，微微弯曲身体，对面前的男人问道。

　　托盘上赫然是一枚塑料做成的金色奖牌，和一套洗得很干净却并不名贵的小孩衣服。

　　“A市第一小学？质量看上去并不好，都扔了吧。”男人随手将奖牌扔回了盘子上，发出沉闷微渺的声响。

　　塑料制作的金色奖牌安静无言地躺在那里，却在冰冷的灯光下散发着暖暖的黄色柔光。

　　“是，先生。”管家先生心里叹了口气，却还是保持着疏离敬业的神色，依言将托盘带了出去。

　　空荡的房间里，小卫烈刚从衣帽间出来，就看见自己出去前关好的浴室门被打开了，他心里紧张，脚步飞快地往里跑去。

　　一片空荡，什么都没有了。

　　明明，几分钟前，它们还在那里的。

　　小卫烈小小的身体猛地颤抖，肩膀控制不住地抽搐，无尽的后悔弥漫了他的双眼，如果，如果，他带着它们一起出来该多好。

　　他不够强壮的小手紧握成拳，他强忍着想哭的情绪，一步一步，走得想个石头做成的人一样僵硬，他来到父亲的书房，面无表情地敲开了门。

　　“我的东西呢？”小卫烈小小的身体站那里，质问道。

　　父母的重新归来，本该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啊，以往那么多次，他都一边脸上别扭却又在心里期待，即便他们做了那么多小卫烈不喜欢的事情，可他却一直对他们有着隐隐的宽容。

　　可为什么现在小卫烈却觉得，他们还不如不回来。

　　“你说那劣质的牌子吗？扔掉了，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已经被粉碎了。”男人毫不在意地说道，就好像他只是做了一件很不起眼的事情一般。

　　“可那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随意处置我的礼物！”小卫烈声音压得极低，就像是一个被激怒的小兽。

　　“不就是个塑料牌子吗你要是喜欢，让管家给你单独定制几百个。为了这种事情你来打扰我，我还真不知道家教老师对你的教导是这样的，看来，我又该给你换新的老师了。”男人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不耐烦。

　　“不一样，不一样，它是不一样的！它......它......”小卫烈声音带着哽咽，说到后面，他甚至已经无法再用破碎的喉咙发出声音。

　　没有人知道，它对他意味着什么。

　　“好了，你该上课了，不要再来打扰我的工作。”男人脸上的耐烦已经完全显露出来了，一点也不掩饰。

　　“为什么你们每次回来，都要带走我最喜欢的东西。”小卫烈眼睛湿润了，他拼命眨着眼睛，不想让面前的男人看见。

　　“小孩子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今天我并没有追究你擅自离家的事情，希望你也不要一直为了这件小事与我不停的争论。”男人勉为其难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书桌前的小卫烈，正对上小儿子的眼神，他心脏一跳，竟然被个小孩子给吓到了。

　　只见面前的小卫烈，双眼通红，漆黑的眼睛里宛如有着无尽深渊，深不见底地吸扯着附近的生命，给人一种这样的错觉，好像只要稍微一靠近，就会陷入浓稠如墨的黑暗里。

　　只是很快，这样的眼神消失，小卫烈缓慢地转身，他低垂着头，肩膀耷拉下来，趿拉着鞋子，像是失去了一切一般，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男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对着那个垂头丧气的小小身影说道：“我已经给你办好了出国的申请，到时候，你会和傅家那小子傅墨、王家的王宇和谭家的谭天在一个学校一个宿舍，你提前做好准备。”

　　只是那个小小的身影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默默地往外走，甚至连书房的门也没关。

　　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明明房间里什么都有，可他就是觉得空荡。

　　黑暗笼罩了这间屋子，小卫烈双手抱膝蹲在冰冷的寒风四起的角落，恍惚中，他好像听见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是什么声音呢？

　　哦，他知道了，是对父母的最后一片敬爱之心。

　　这最后一片雪花终于落下，压垮了这颗本就不够坚强的小树苗，让它再也无法茁壮成长。

　　小卫烈在黑暗中伸出手，他的手掌做出一个奇怪的动作，就好像在虚虚地握着一块由塑料制作的、金色的、在黑暗中灼灼生光的、校运动会上的奖牌。

　　“那是我唯一的朋友，他真的会等我吗？我好想和他玩一次旋转木马，我只想和他一起。”不自信的声音从小卫烈的喉咙响起。

　　随后，他又想起小夏安清澈眼睛里的坚定，他虚虚地握着空无一物的掌心，放在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语地对自己说道：

　　“他一定会等我的，他说过的话，我都相信。他向我保证过，只要是他做出的承诺，他就一定会遵守，我们还有两个见证人呢。”

　　“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