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25、第 125 章

　　整艘船被吟游诗人的歌声迷住，没有人对这对奇异的男女表示惊异，他们安详地享受天籁之声。利克忍不住喃喃：“没错，就是他。在伊莱达的礼歌赞颂之夜，他的歌声让整个广场变安静。南方众神宠爱的吟游诗人！”
　　“可是伊莱达仍然更喜爱辛孚尼的歌声。”莱兰调弦的间隙，安然地说：“我也比较喜欢辛孚尼的嗓音，真正的人间奇迹。倘若我的声音之中没有魔力，肯定无法吸引比他更多的听众。”他调整好琴弦，换唱另一首长歌。
　　这个男人的喉咙是一个神迹。直到船停靠在图尼的码头，他的歌声陪伴了梅蒂雅一路。
　　当他们踏上图尼的大地，莱兰更加畅快地呼吸：“图尼，我的家乡！”梅蒂雅也从最初对他的碰触里，看到他不愉快的往事。吟游诗人在图尼的童年很悲伤，可他踏上图尼的土地，仍充满快乐和深情。
　　梅蒂雅想起仇恨乌疏林的莉特拉，和他截然相反。“为什么？”她惊讶地看着这个同类。
　　“说不清楚。”莱兰脸上的忧伤变淡，染上快乐的情绪，好像不需要语言就知道她的想法。“尽管我也抱怨它，记得每一次伤害，可它仍然是我唯一的家乡。再说，伤害我的并不是图尼，是这个时代的认知——不论是图尼还是其他国家，都不会有差别。诸神的世界莉斯奇雅不也一样？你因此怨恨过莉斯奇雅吗？”
　　“不，有时候甚至有些想念它。”
　　“没错，就是那样。”莱兰拨动琴弦，“无论得到的是快乐还是伤痛，这里给我的人生是无可替代的。”
　　他们一起走出港口，梅蒂雅问：“我要去诅咒沙滩，你知道怎么走吗？”莱兰惊讶极了：“那是无人靠近的荒芜地带，离这里很远，现在出发，晚上才能到达。而且夜晚的诅咒沙滩很危险。你去那里做什么？”
　　“找人。”梅蒂雅并不打算详细回答，同他握手告别。“能和你同乘一船，我很高兴。以后有机会的话，再到伊莱达神庙或者艾尔尼妲歌唱吧！我也会找一件配得上你的礼物送给你。”
　　吟游诗人激动地抱着竖琴欠身，但抬起头之后却执拗地要求：“请让我陪伴你一起前往——我说过了，我的终点是你的身旁。”说完之后他自己似乎感到太肉麻了，羞涩地补充说：“我并不是那种怪人！我只是，从来没有遇到像你一样了解这股力量的人。请允许我和你相伴一些时间，了解你的世界，也了解我自身的这股力量——我保证绝不会让你觉得困扰。”
　　梅蒂雅还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又积极地说：“对方是南方的祭司吧？洪水女神的神庙我也去过，曾经在那里为扎依露献唱。”他连这个也知道了！梅蒂雅不禁带着责备瞪了他一眼，“莱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窥探你的心思。”吟游诗人慌忙解释，“是在第一个碰触的瞬间得知太多东西——我不知道怎么控制。”
　　强大的触知。梅蒂雅无法推断他还看到多少记忆，愣了一会儿，说：“你必须强迫自己停下。这是保护自己——触知会让我们看见别人的记忆，也会让我们感到别人的痛苦。越是强大的触知，对自己越是危险——一个人无法承受那么多的情感和回忆，会弄不清自己到底是谁，直至发疯。”
　　莱兰像聆听老师教诲的学生，认真地点头：“还有吗？”
　　梅蒂雅想了想，问：“我听说，图尼有不少拥有神力的祭司——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如何使用？也不知道会给自己带来的后果？”
　　莱兰摇头说：“祭司侍奉不同的神明。他们认为奇迹来自各自的神。这股力量是自己与神之间的特殊联系，别人不会得到同样的力量，也不会理解。萨恩就是很好的例子。”
　　“你认识萨恩？”
　　“以前偶然遇见，交谈过。”莱兰虽然是这样说，但梅蒂雅十分怀疑他们的相遇是不是偶然。这个吟游诗人，似乎有找寻同类的潜能，会不知不觉走到古血后裔附近。不久前妈妈出现在乌疏林，他也到达了伊莱达神庙参加庆典。
　　“他为洪水女神做过各种努力——去河流经过的村庄劝服信奉，为洪水女神举行庆典，大规模布施。有人说他本来很有钱，为了重新树立扎依露的信仰，花光了每分钱，变成穷光蛋。”莱兰说着叹口气，“但是因为希莉雅王后帮助图尼修建了水利工程，洪水基本上没有泛滥的机会。洪水女神……被人类征服了。没人再信奉她。”
　　他是因为这个，怨恨希莉雅？
　　“向蕾妲的女儿挑战，是萨恩的曙光。如果他可以获胜，至少证明，洪水女神仍有力量。那股力量，仍然可以用别的方式影响帕洛瓦。”莱兰说，“萨恩的虔诚已经让他失去理智，威胁到图尼——我希望和你同去，作为同样拥有奇特力量的图尼人，劝说他。”
　　梅蒂雅稍稍地呼了口气，“如果真的能和解就好了。”
　　码头上有人把行李掉在水里，噗通一声。“莱兰！”掉落行李的女人兴奋地叫起来，好像根本没介意包裹正沉向水底。立刻有很多人顺着她的目光寻找，“莱兰？莱兰回到图尼了？我们的吟游诗人回到图尼了？在哪里？”
　　吟游诗人窘得不知所措时，梅蒂雅急忙拉着他躲到小巷里。“本来想要低调地行动，想不到遇见一个比我更引人注目的人。”梅蒂雅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吟游诗人的脸又红了。
　　利克感到，他和另外两个士兵自从开船之后就被完全无视。这个吟游诗人在船上对着梅蒂雅唱了一路情歌，梅蒂雅竟像是被他的歌声彻底迷住，眼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那两个迦兰的士兵明显也有同样的感受，一路上不住地向利克嘀咕：“那底细不明的男人对公主做了什么？竟然有说有笑，眼睛简直不能离开对方似的！”“公主所爱的男人，不是我们的王子吗？”
　　“不要乱说！”利克制止他们，却觉得无法走到那两个人身边去，提醒他们注意身份的差距。梅蒂雅和莱兰的神情，似乎是在告诉所有人，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障碍。那如同春风般和煦的气氛，反而让看到的人感觉更加不安。
　　终于，梅蒂雅回过头对他们说：“要快点走才行！莱兰说马匹无法在诅咒沙滩前行，我们要早点去租骆驼。”侍从们的神色不悦，她好像根本不介意。
　　“公主，请稍等。”士兵之一冷静地说：“港口应该有王子留下的联络人，我们必须向王子传递您的消息，也需要询问王子的进程。”另一士兵看到梅蒂雅脸上不情愿的神色，隐忍怒气问：“公主遇到这个男人，不再需要王子了吗？”
　　“这样说也太……”梅蒂雅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形容她的感受，忍住说：“好吧，请告知王子，我已经来到图尼。”利克上前对她轻声说：“尤里狄斯特王子已经在此寻找两天，借助他的消息，可以帮我们节约时间。”
　　“希望如此。”梅蒂雅的神情引起利克的注意，“小姐怎么了？出发之前说相信我，希望我也相信你。可是小姐不相信比我更有能力的王子吗？”
　　“尤里狄斯特已经找了两天……”梅蒂雅讷讷地说，“我想赶在他前面，必须用不寻常的方法尝试。”
　　“不寻常的方法是？”
　　“是我和莱兰认识世界的方法。”她回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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