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32、第 132 章

　　沙坑里的缇瓦尔人喊着口号，立即将一个接一个同伴托举出来。那些强盗一跳出沙坑，马上向梅蒂雅的脖子甩出绳索。但那也仅仅是一瞬间的奇袭。绳索马上消失无踪。
　　“别傻了。”莱兰忽然拨动琴弦，开始歌唱，“为了营救沉睡的美人，女神之女踏上炽热的沙地。可恶的缇瓦尔人，竟想冒犯那股神力。我想教训你们不智的行为，但我并非神的法官。让你们沉睡！让你们沉睡！醒来时追悔莫及、无能为力！”
　　沙坑里的呼唤突然走调，跃出沙坑的缇瓦尔人全部晕倒在地，开始呼呼大睡。“好了，他们会睡上一阵儿。”莱兰放下竖琴，用力将图穆拖出沙坑，“沙子滑落就糟糕了，他会被活埋。”
　　梅蒂雅惊奇地问莱兰：“你为什么想救他们？”吟游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他们也救过我。”他一边把缇瓦尔人一个接一个拉出沙坑，一边说：“缇瓦尔人不懂生产。他们总说，秃鹫不养羊，照样有羊吃。啊对了，强盗之神查默尼克斯就是一只秃鹫变成的男子。这种生活方式，迟早要被文明世界抛弃，但是，我不希望他们是以死亡的方式被抛弃……”
　　他忙活的时候，利克找到缇瓦尔人的马车，把希莉雅搬了上去。莱兰把最后一个缇瓦尔人拖进帐篷，拾起自己的竖琴，打算唱一首消除疲劳的歌。
　　刚唱一声，忽然听到一个人的冷笑：“你是南方众神的歌手，居然去向伊莱达的女儿献殷勤！”
　　梅蒂雅骇然回头，黑袍遮脸的男人近在咫尺。“萨恩！”这次她不会认错。黑袍祭司在她反应之前，迅速伸手指在她眉心点了一下。
　　像被冰凉的针扎了一下，细微的疼痛很快消失。梅蒂雅捂着额头倒退几步，感受不到任何异样。他到底做了什么？萨恩的斗篷下，隐约可见嘴角边挂着微笑。
　　“好了，奥多尼亚拉。”萨恩说，“借你的东西还给你。”
　　他说话时，梅蒂雅的脑中忽然一片空白。萨恩的嘴还在动，发出一连串的声音，但她完全懵了。
　　是咒语吗？奇怪的、连贯的发音，像是语言，但她完全听不懂——世上应该没有她听不懂的语言。“你……在说什么？”她怔怔地问。
　　萨恩也愣了一下，又嘀咕一句。利克大声喊出一些话来，梅蒂雅的茫然之中平添了一些惊骇——听不懂！利克的语言，她听不懂。她失魂般盯着利克的嘴，见他脸色苍白地冲自己继续说话。但是他说的是什么呢？从他口中说出的，字词圆润、节奏铿锵的语言，是迦兰语吗？
　　“你们，在说什么？”她清清楚楚看到，母语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时，他们也一脸茫然，分明听不懂她的话。
　　萨恩带着恍然大悟的神情，弹了一个响指。“奥多尼亚拉，你的力量再让我用一次。”他再次张口的时候，梅蒂雅又能够听懂了：“原来语言交流也使用了你的神力。”
　　“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她惊疑不定地问。
　　萨恩呵呵笑起来，傲慢地说：“你以为来到图尼，只要战胜我就可以了吗？天真！南方有众多祭司，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虽然不算意外，但梅蒂雅的心还是向下沉了沉。“有一件事，我要先说清楚。”她严肃地瞪着萨恩，说，“我不是作为伊莱达的女儿，来炫耀神力在南方祭司之上。我是来自莉斯奇雅的梅蒂雅·阿什隆特。我来让你知道——力量不应该这样使用。如果你以为，拥有这股力量可以任意践踏他人、为所欲为，我会为自己、为我在乎的人，让你知道，这种竞争的残酷远远超过你想象，直到你懂得放弃。”
　　萨恩仰起头，帽兜下响起哈哈大笑：“你？小丫头，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还不配。”他的面孔与图穆相似，肤色微黑的脸上露出雪白的牙。
　　也许是太自信了，萨恩并不打算隐瞒，傲慢地说：“在图尼，我有用之不竭的力量，足够虐待你一百年，直到你痛不欲生，直到那个骄傲自大、无视我的伊莱达看不下去，亲自来应战！”
　　梅蒂雅冷笑说：“你根本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说完这话，萨恩无动于衷。他脚下没有出现深坑，尽管她很确切地产生这意愿，沙子却一动不动。
　　萨恩发现她的困惑，爽快地笑了一声：“消除吉瑟的哨卡之类的，确实有点意思，可惜——你现在什么也不能做。”
　　梅蒂雅脸色变了变，转眼去看缇瓦尔人营地上的一块石头。它纹丝不动地在那里，即使在她发动归无的力量后，它仍然一动不动。归无之力……不见了？梅蒂雅的手脚颤抖起来。
　　“真迟钝！”萨恩不客气地嘲笑，“刚才不能使用语言沟通，就应该想到自己的力量出了问题。听不懂我的语言，实在有点麻烦，所以我还给你一种力量。其余的能力，已经成为你的回忆了。”
　　梅蒂雅手脚冰凉。
　　她也曾经做过这种事情。在盛怒之下将兰开斯特·路斯卡的古血之力归无。但她现在还头脑清醒地站着。没有力量，却像正常的普通人一样站着，思考着，惊慌着。
　　这男人，萨恩，他能自如地控制别人的能力。
　　“禁闭者！”梅蒂雅的声音颤抖。禁闭者不可能拥有其他能力——力量在他们体内相互冲突。但萨恩，显然拥有不止一种能力。
　　萨恩一瞬间看穿她的念头，笑眯眯说：“真可惜啊，这营地上再也找不出一把刀。不然的话，你可以试试刀术能不能对付我。”看着容色惨淡的梅蒂雅，他很温和地说：“没有力量，你姐姐仍然是艾尔尼妲王后，你仍然是艾尔尼妲和乌疏林的公主。你们仍然拥有绝代容颜，可以享受荣华富贵的一生。有什么遗憾呢？几乎毫无损失。”
　　这时候利克悄无声息地接近他，从背后偷袭。萨恩像烟一样飘开，不仅没有生气，还得意地哈哈大笑。利克飞快地向他掷出匕首，但锋利的匕首像撞上一堵坚硬的空气墙，弹回来刺向利克。
　　“躲开！”梅蒂雅大叫一声推开利克，自己的手臂却被匕首割伤。“公主！”莱兰急忙拨动琴弦，想要消除她的伤口。萨恩的身影顿了顿，一挥手，吟游诗人的竖琴飞上半空消失无踪。“你是众神喜爱的吟游诗人，代表他们四处歌唱就很好。跟蕾妲的女儿们在一起，麻烦不会少。”
　　“真愚蠢，竖琴不过是我的装饰罢了。”莱兰不再歌唱，发出高亢的叫声。梅蒂雅和利克心惊肉跳，尚且不觉得有多么痛苦，但他们可以想象萨恩受到的攻击。
　　萨恩却没有放在心上，呵呵一笑反唇相讥：“真愚蠢，没收竖琴不过是给你一个警告罢了。”他没有动，连一根手指都没有抬，莱兰就吐出一大口血。
　　“莱兰！”梅蒂雅尖叫着拔出利克腰间的短刀，冲向萨恩。“凶悍！”萨恩啧啧叹着摇头，“好像还没有产生自己是个普通人的觉悟。”
　　梅蒂雅握刀的手不住颤抖，腿脚却没法继续移动。大喊“小姐”的利克同样无法动弹，只能用颤抖的声音说：“小姐，缇瓦尔人醒来了。”
　　莱兰抹去嘴角的血迹，试图再次歌唱，但只能发出暗哑的声音，完全没能形成曲调。缇瓦尔人相继恢复了知觉。
　　“啊——”缇贝丽坐在沙地中，看着对峙中的萨恩和梅蒂雅，以及莱兰胸前的一大片血迹，惊呼起来：“萨恩哥哥！别伤人！”图穆也醒来，迷迷糊糊地走到一片混乱的营地中，厉声道：“萨恩！别在我的栖身之地掀起风波。”
　　萨恩很扫兴似的咕哝：“好吧，既然哥哥和缇贝丽都求情。”缇月和缇泰罗冲过来夺走梅蒂雅的刀，将她和利克、莱兰重新绑起来。图穆充满敌意地看了梅蒂雅一眼，将希莉雅抱到另一个帐篷里。
　　“你想要的结果就是这样？”梅蒂雅带着浓烈的敌意问萨恩，“夺走我们的力量，让我们变成缇瓦尔人的贼赃？”
　　“不。”萨恩淡淡地说，“神话传说早就告诉世人，神一多，就会有纷争浩劫。这个世界不需要那么多神。你，还有伊莱达，我要让你们失去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