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38、第 138 章

　　萨恩的脸色阴沉，冷笑说：“我的女神是南方的创世神之一，不会毁灭于凡人之手。”
　　“你所见的历史真是太短暂了。在莉斯奇雅，数不清的神从文字里消失，从此慢慢从人们的记忆里消失。”梅蒂雅轻轻地叹口气，向他头上丢了一个果核，萨恩没躲开。“你和我一样，太过于依赖自己的力量，也太深信那种力量的超凡之处。然而力量之外的世界，比我们更加有力——能够灭神的不是你，不是我，不是我们这种力量，而是人。你和你的扎依露啊，就算战胜蕾妲，早晚还是会消失。蕾妲就算失败一万次，有人传唱她的歌谣，她就将存在。”
　　萨恩忽然伸出手挥了一下，梅蒂雅附近的树枝忽然弯曲，缠住她的双腿、腰、双臂，将她牢牢地五花大绑。她见过萨恩操纵柔软的藤蔓，居然连树枝也能弯曲？ “恼羞成怒了吗？”梅蒂雅惊呼的时候，树枝猛地一抖，把她倒吊起来悬挂在湖水上方。
　　她的金发垂下来，拂着水面。萨恩飞到她眼前，以阴冷的声调说：“炎热的下午就这么度过吧——树枝会慢慢把你沉到湖里。头发、额头、鼻子、嘴，慢慢地、一寸接一寸全部浸入湖水中，我会让你淹死，再救活你。你知道，还有九天呢，今天你一定会活下去。明天你会知道更多，譬如你在水中挣扎求生的纪录。”
　　树枝将她缓缓地放低，她的额头快要浸入水中，被萨恩打出的伤疤碰到水，又开始疼。“早知道你这么没耐心，我就先说结论了——”梅蒂雅尽量压制恐惧，可声音还是有些怪，也许是倒吊的缘故。
　　树枝轻柔地向上使力，将她提起来一些。她急忙说：“我可以让这个地方重新兴旺——信众、学者、吟游诗人，他们会让扎依露的存在延续下去。但是，你必须放弃祭司身份，为劫持、危害艾尔尼妲王后的行为接受惩罚。”
　　萨恩哼一声，树枝直直扎入水中，将她沉入深处。湖面上水花翻滚，她在挣扎。萨恩猛的提起树枝，看她水淋淋的狼狈模样。
　　梅蒂雅咳了一会儿，气咻咻说：“我就当这是拒绝吧……所以，你想要的根本不是扎依露重新成为万众膜拜的女神。你想要的是自己成为万众膜拜的祭司。”
　　萨恩伸出手指慢慢向下移动，树枝顺从地以同样缓慢的速度放低梅蒂雅。“如果这样蕾妲还不现身，连我都要为她的残忍感到愤慨了。”
　　“我不会向母亲求助。”梅蒂雅倔强地说，“将我陷于濒死，你会后悔的。”
　　“算了吧，公主。”萨恩耻笑她，“失去力量，你还想试着用普通人的方式来解决——谈判、利诱、威胁，看你这么蹩脚的努力，倒是可以让我笑一会儿。但事实就是如此，普通人在我面前更是废物一坨。别以为我说会救活你，就有吹牛的资格。”
　　梅蒂雅睁大眼睛瞪着他，说：“无论你折磨我十天还是一百天，留下的只有劣迹，这种恶行不值得任何人传诵。你的把戏只能对我反复表演。我绝不会为你宣扬一个字，帕洛瓦没有一个人会为今天的事而听说你的名字，你将默默无闻，连唾弃也得不到。”
　　萨恩不知动了什么念头，树枝猛地一沉，梅蒂雅一头扎入水中。她本能地挣扎，湖水激起水花，几分钟之后，涟漪渐渐平静。
　　萨恩将她提出水面，知道这时候实施救助尚且不迟，但他更想看看蕾妲会不会出现。
　　迟疑的瞬间，奇怪的感觉包围住他，仿佛一股热浪从梅蒂雅身上扩散出来，顷刻让他浑身灼热。萨恩吃惊的时候，忽然看见梅蒂雅开始咳嗽。她把呛入胸肺的水全部咳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睁开眼睛，冲他冷笑。
　　“奥多尼亚拉！”萨恩大惊时的第一反应是再度封闭她，但梅蒂雅没有再给他机会。
　　缠绕她的树枝瞬间崩溃为灰烬，灰白的木灰像暴雪般卷住萨恩，多余的灰烬散落在湖面，仿佛眨眼之间进入冰封的冬天，他就是雪原上动弹不得的雪人。
　　梅蒂雅翻身落下，踏着水面的灰，没有沉下去。在一片白雪飞扬般的灰烬中，她像不可侵犯的神像般伫立于水面之上。
　　“总有一件事，会戳到你内心不可见光的隐欲。”她拍了拍衣服，浑身变干，但不是归无之力。
　　萨恩勉强保持镇定，高声说：“你不也一样？想要世界知道你的力量、承认你的力量！你，还有莉斯奇雅的无数同类，我们每一个，都想得到正视！”
　　“用来作恶的力量，活该得不到正视。”梅蒂雅踏着灰，走到他面前。
　　“帕洛瓦的古血后裔太少了，而且隐藏自己，相互之间不交换关于能力的常识。你对这股力量的了解很有限。而在我的世界里，有些常识已经流传了数千年——所有古血后裔必须严格自律，远离酒和药物。陷入酒醉、昏迷、濒死状态非常不明智。没人能估量失去意识的古血后裔会干出什么事。”
　　萨恩的心中升起莫名的恐惧，想要湖水保护自己，但湖水拒绝了他——不可思议。只要是液体，只要蕴含水分，都会听令于他，这是洪水女神的祝福。这些灰！它们隔断了他与湖水……她从濒死中获得了难以揣摩的力量！
　　“你是故意的？为了获得力量，竟然不惜冒生命危险？梅蒂雅·阿什隆特，你才是个疯子啊！”萨恩暗暗地咬牙想要飞离，但那些灰困住他，他无法突破它们飞卷形成的牢笼。
　　“我是银发阿什隆特的后裔，千年通婚和遗传的结晶。”梅蒂雅踏着水面走向萨恩，一手放在胸前，“过于浓郁的血统不容易孕育后代，但越向后的后代，体内蕴藏的可能性越多。我体内沉睡着祖先积淀的数百种可能，你只封闭了归无、触知和梦知三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