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44、第 144 章

　　利克呆呆地站着没动，在默乌特准备转身离去时，他突然说：“谁敢保证她没事呢？那个祭司同样拥有非人之力，他死无全尸，谁知道他们经历怎样的对决？”
　　“王是在逼王子做出选择。”默乌特像钟摆似的不住摇头，“希莉雅是他为迦兰选的，姐妹两人当中能够配得上迦兰后冠的女人。而且她就在这里。这或许就是命运。”
　　老侍从说话时，王子从马车中出来，立刻吩咐士兵们出发。真的不管梅蒂雅了……利克脑海中忽然飘过她哭泣的样子：当他陷落在大雨中的陷坑里，她守在旁边一直呼唤他到他清醒，她哭着去找救兵。“利克是我们的家人。”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帮助她，救她！”
　　“王子！”利克追上尤里狄斯特的脚步。无需他开口，尤里狄斯特就料到他的用意。“我的时间很紧迫。”王子冷酷地说。
　　利克跪到他面前，“王子，您命令我跟随公主并且保护她，我没有做到，实在是万分惭愧！请求您让我完成使命，我会寻找梅蒂雅公主的下落向您报告。”
　　“我没有任何理由派你去做这种事。”尤里狄斯特皱眉。
　　“这里是图尼，视伊莱达为凶神的国家。除了那个祭司萨恩，还有其他拥有奇怪能力的人。”利克焦灼地说，“还有缇瓦尔强盗，那些亡命徒发誓要将公主卖到奴隶市场。再加上她那种性格……她这一生都不可能高枕无忧了。”
　　他的神态太过于担心梅蒂雅，尤里狄斯特忍不住又嫉妒起来。嫉妒他可以这样坦率地表达自己对她的关切，也嫉妒他与她之间没有任何需要顾虑的事。
　　默乌特急忙上前说：“就当是还清吉瑟的人情，从此和她互不相欠，怎么样？”老侍从提醒说，“王子，想想看，她能够让任何东西消失，但从来没有抹杀一条人命，现在却把那个祭司弄死了——她还会不会用那力量对付别人？如果会的话……她将变成敌人。尽快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比较好。也许事情很严重。还是让我代替利克去吧。”
　　尤里狄斯特动摇了，无言地对默乌特点头，说：“给我地图。”
　　洪水女神扎依露的神庙已经破败百年，即使图尼人也很少知道它的确切位置。但王子曾在一本古书里见过。他在地图上找到那个圣湖，标注给默乌特看。周围只有一座小城，如果她乖乖听从图尼人的安排，应该在那里。可是她什么时候会乖乖听话？
　　明明告诉她，在迦兰的港口等待。她偏要跑到图尼下落不明。或许这就是命运在岔路口的安排。尤里狄斯特把地图交给默乌特，转身迈上马车。老侍从收好他的酒壶，一刻不停地去找洪水女神的神庙。
　　利克转身走进缇贝丽的帐篷。里面堆叠的纸还是刚才的样子。这回他特别注意，拿起一张，小心地控制目光。只看一个字就感到头晕，换一张也一样。
　　女强盗是萨恩的妹妹，或许这些纸张染上她的魔力。利克随便抓了一叠，折好藏进怀里，用一把火烧掉了剩下的。

　　火光忽强忽弱，很难控制。梅蒂雅尽量不受它的干扰，理清思绪：“我不希望费奇四世的卫队去做这件事。奉行酷法的图尼卫队会把强盗们灭族，缇瓦尔人也知道这一点，会拼尽全力反抗，万一情急之下伤害了希莉雅……我想亲自去。”
　　雷姆德专注地注视她，说：“在没有缇瓦尔人确切位置的时候，你盲目行动只能浪费时间和体力。别担心。我的人很擅长追踪，或许这时候，信鹰正带着他们的消息飞来呢。梅蒂雅，你的脸……”雷姆德担忧地托住她的脸颊，说：“红得像高烧！真的不要紧吗？”
　　“医生都说没事了。”
　　“在你身上发生过多少普通医生无法看懂的症状，你比我清楚。”雷姆德轻握她的手，说：“我会把吟游诗人莱兰带回来，你要沉住气等着，别再一时冲动，不顾自己的健康去做一些让身体受不了的事。”
　　梅蒂雅轻轻地挣脱手，拿起手巾抹干净嘴角，岔开话题说：“早餐很好吃。”雷姆德不介意她的回避，笑道：“谢谢公主的夸奖。”梅蒂雅吃了一惊，手握银盘去触知，更加惊诧：“是你做的？”他只是微笑。梅蒂雅的眉头微微皱起来，低声责备：“为什么要为我做这种事？”
　　“因为我想试试看，用其他方式说‘我爱你’，效果会不会稍微好一点。”雷姆德说。
　　梅蒂雅回避他柔情似水的眼睛，小声咕哝：“如果连这也是别有用心，那你真是太可怕了。”雷姆德知道他还没有赢回她的信任，默默地叹口气，退出她的房间。
　　梅蒂雅再也无法克制，大团火焰从她身体里涌出，凝成火焰骑士。石地板烧裂一道缝，花瓶里的鲜花也干瘪了。
　　“去高空，越远越好。”她推开窗，那团火光呼的飞上半空。她的身体渐渐降温，却听到人们的惊呼：“快看天上的火焰！是火焰之神格里尼奥回来了！”
　　那是谁？梅蒂雅无暇去想，仅仅是从床边走到门边，身体就不住地摇晃，头也发懵。她靠在门后，大口呼吸，还是无法对抗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
　　为什么男人们总是要她乖乖地等着？尤里狄斯特要她在迦兰港口等着，雷姆德要她在这里等着。事情还没有结束，她不是为了“等着”来到这遥远的异国。
　　而且，雷姆德是真诚希望与她和解，但希罗丹姆绝不是。在扎依露的湖边，他搀扶的时候，戴着手套。那只有一个解释，是在提防她。但是他没有考虑到头发。
　　可惜发丝的碰触只能给梅蒂雅看到非常短暂的记忆：躲在树林中充当先锋的希罗丹姆，平静地看着萨恩将公主沉入水里。希罗丹姆想要的只是一群人证，证明他出力救助艾尔尼妲公主。至于她的死活，他不在乎。不，他希望她死掉。
　　可怕的男人，那一刻之后仍能对她微笑、安慰她……的确如特林西王所说，他戴着恐怖的面具，比利克的面具精湛百万倍。即使总是想给人下一次机会的梅蒂雅，也无法冒险相信希罗丹姆。他的仇恨是从哪里来的？因为痛恨艾尔尼妲吗？那么更不能将艾尔尼妲王后的安危交予他手中。
　　要从他们的视野中溜走，然后找一匹马。梅蒂雅再次深呼吸，手放在门把手上。她清楚看见双手在猛烈颤抖，竟然连开门这么简单的动作也无法完成。使用了新力量的后果竟然这么严重？还是……又有其他的古血后裔在攻击她？
　　“闭上眼睛，睡！”心里有个坚定的声音如是说。
　　不行，不能睡。梅蒂雅用力摇头想把困倦的感觉甩开。
　　“快睡！快睡！”那声音一遍遍地催促，每喊一声，梅蒂雅的眼睛就垂低一分。她的神智开始模糊。
　　阳光在安静的庭园里静静移动，午饭时间，雷姆德又带来了亲手做的菜，以及缇瓦尔人的位置。她必须饱餐一顿，才能启程。这回他无论如何要紧跟她。
　　一拉开门，就看见梅蒂雅躺在地上，蜷着身子像小猫一样。“梅妮！”他又被她吓一跳，丢下餐盘去扶她。
　　她鼻端轻轻地哼一声，转动身子继续睡。雷姆德哑然：到底有多累？居然在地板上睡着了！他屏着呼吸抱起她放回床上，脑中恍惚飘过小姑娘芙萝拉的惊叹：公主的肌肤像白山茶花瓣一样雪白细腻……
　　“我的雌龙。”雷姆德小声说：“好好休息吧。这个世界对你来说，真是太辛苦了。”
　　他坐在她身边，守着她的睡脸，摩挲她的长发。梅蒂雅在他的轻抚之下辗转枕上，像贪睡的婴儿，想躲开他的手，又不舍得睁开眼睛。雷姆德心想：不能让她再从他身边跑掉了。直到带她回卢蓓卡岛完婚，就算被她咬得全是伤疤，他也绝对不会再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