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47、第 147 章

　　雷姆德察觉到异常，是第二天早上。起初以为她太累了，毕竟她自从跟尤里狄斯特结伴同行就没有真正地休息，让她充分地睡觉也好，其他的事都有人能够代劳。然而她睡得仿佛抛下了这具身体，魂游天外。雷姆德唤她起床，她对他的声音毫无反应，他伸手去推她，用力摇晃她的身体，她仍然能闭着眼睛沉在睡眠里。
　　雷姆德终于知道，她的沉睡另有原因。“梅蒂雅，睁开眼睛！”雷姆德很担心她又像在迦兰的那一次，只是这回不知能不能在三天后醒来。他开始焦急的时候，希罗丹姆带回坏消息。
　　“迟了一步。”摄政王一脸不痛快，说：“缇瓦尔人的营地遭到袭击——到处是迦兰人的箭，尤里狄斯特捷足先登。强盗们不知所踪，希莉雅也不知去向。”
　　“那个神奇的吟游诗人莱兰呢？”
　　“不知道。营地里什么也没剩下，没有伤员俘虏，没有尸体。”希罗丹姆丧气地说，“从痕迹来看，尤里狄斯特向北，还有一伙人向西，应该是逃窜的强盗。迦兰王子放弃追踪强盗们，只能是得到了他的目标希莉雅。我推测他现在正马不停蹄地赶往图尼港口，八成是耶尼安港，搭最快的船回到迦兰。确切的情况要等负责追踪的密探送来情报。”
　　雷姆德陷入悠长的沉默。希罗丹姆压低声说：“我必须赶去乌疏林。如果希莉雅被尤里狄斯特劫持，乌疏林人会清清楚楚看到准女王带来什么样的风险。这是安图的好机会。”
　　“是啊。辛苦你。”雷姆德心情悒悒，心不在焉地说，“在乌疏林有任何需要，去集市上找商人，你认得他们，他们也认得你。”
　　和希罗丹姆辞别之后，雷姆德立刻回到梅蒂雅身边。她还是睡得毫无知觉。雷姆德用冰凉的手巾擦拭她的脸颊，为她整理头发，明知道这些举动无法唤醒她，可是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如果是普通的女人，他会尝试各种药物，但梅蒂雅说过，她的身体会在沉睡时把灌下去的药消除。
　　他屏住呼吸观察了很久，觉得这次并非她在迦兰的那种睡眠。他见过她称为“圣眠”的状态，几乎连呼吸也停止。但今天她只是沉睡。这更糟——她正陷于他所不知的危险，也许又是哪个祭司干的好事。
　　他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有一个方法可以奏效，但是那后果非常严重，不能轻率使用。“梅蒂雅·阿什隆特。”雷姆德轻轻念她的名字。“我像自己所想的那么爱你，还是，比我自己所知的更爱你呢？如果你不是我一直等待的……那我还要再等多久，才能遇到一个像你这样让我心动的人？”
　　她一动不动地沉睡，甚至没有一个微小的动作给他启示。
　　“雷姆德·库尔苏拉。”安静的房间忽然响起男子的声音。
　　雷姆德惊得回头，看到身穿行政官邸文员服装的男子。衣服不太合身，而且他的深蓝眼睛清澈犀利，不是终日埋头字里行间的文员。雷姆德费了点劲才认出来：“图穆。”
　　“我是来索赔的。”图穆从外套下抽出刀，直刺向雷姆德。
　　雷姆德躲开第一刀，张开双臂挡在梅蒂雅的床前。商人之王的手边没有任何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图穆胜券在握，注意到沉睡的梅蒂雅：这么大的动静，没能惊醒她。
　　“她也睡着了？像她姐姐？真是强盗之神开眼，我可以一举消灭两个仇人。”图穆从容地一手挥刀指向雷姆德，一手从怀中拿出地图抖开。“地图上欠的债，地图上还。库尔苏拉家在碧安卡岛的金库位置，标出来。”
　　雷姆德的双臂放下来，身体忽然显得非常放松。“你不是第一个拿刀对着我的人。”他接过地图，低沉地说，“我每年遇到的刺客，比全帕洛瓦的王遇到的加起来还多。王的权力，不是谁都能抢到，但我的黄金，谁抢到谁就能花，数不清的人想试一试。”
　　图穆看着他冷笑：“少废话。害死萨恩的罪魁祸首只有一个，不是你就是她。如果交出黄金，我或许可以考虑把血债记在蕾妲之女的名下，留你一条命。”
　　“你带来的地图很详细。”雷姆德用双手捏起地图两角，抖动手帕似的抖开，细细端详。地图上描绘出卢蓓卡五大岛的全部山峦、森林和湖泊。“十年前发行的羊皮限量版，精选羔羊皮经过特殊方法处理，即使浸水、拉扯也不会出现变形，地图的测绘水准和精确度都很高。应该是你从哪里抢来的吧？我会作为纪念品，好好收藏。”
　　商人之王放下地图，拿起梅蒂雅床头盛放水瓶与杯子的铜盘。图穆笑起来：“你想用那东西抵挡我的刀？”但是笑容马上僵在脸上。雷姆德轻松地将铜盘卷成一个尖锥，好像手里是一张纸。
　　图穆被这景象惊得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举刀劈向他。眼前的男子不知怎么一晃不见，下一个瞬间，他的前胸被那铜锥刺穿。
　　“如果我容易对付，黄金可轮不到你来过问。”雷姆德在图穆弯腰倒下时，在他耳边说：“尤里狄斯特剿灭缇瓦尔人却不领赏，实在很浪费。我会用你的尸体去换悬赏，讽刺吧？你的赏金很快就会和碧安卡岛那些黄金在一起了。”
　　“你……说什么？”图穆的意识逐渐模糊，“不可能……这是假的……”
　　梅蒂雅的梦境忽然产生微小的扭曲。落地玻璃窗上有一个黑点很快变大。她大胆走上前，轻轻地碰了碰：黑点不是玻璃质感，甚至不是光滑平面，好像一种布料的质感。她伸手抓住，它就在她手里皱起来。
　　梅蒂雅向后退，果然从那黑点里抓出一块布，紧接着是布料之下的整个身躯。
　　黑衣缇瓦尔人“嗵”的跌在酒店房间里。
　　“图穆？”梅蒂雅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