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63、第 163 章

　　“刺客在这里出现，那就是和尤里狄斯特失之交臂。”
　　“艾尔尼妲的杀意明确无误——怀抱杀意的人，不可能以撞运气的心情安排几个刺客就算完事。”贝琪微笑，“我不是说了嘛，艾尔尼妲的刺客不止这么几个。从图尼港口到安璐特，一路上总有一个人会要了尤里狄斯特的命。”
　　“拉斐格不是这样的王！”
　　“他们是隶属斯卡维的小队。”贝琪从容地说，“尤里狄斯特实在把人逼急了。距离上一次把希莉雅扣留在安璐特才几天？迦兰王子不死，掠夺王后这种事情总也没法结束。”
　　梅蒂雅愣了一会儿，很难说清心中的千头万绪。贝琪催促她赶快采购，她浑浑噩噩地穿过市场，眼神却没定格在任何商品上，接二连三地撞到路人。贝琪似笑非笑地跟在她后面，等她恢复镇定之后的决定。
　　梅蒂雅的步伐忽快忽慢，终于停下来的时候，转身对贝琪说：“雷姆德，有没有应急的办法，送我出海？”
　　“我还以为，你不想借助雷姆德的力量。”贝琪好整以暇地问公主：“去救尤里狄斯特，还是去救你姐姐？”
　　“我……也许谁都救不了。”梅蒂雅一直低垂的头和弯着的腰，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挺直了。“怎样的未来对帕洛瓦最好，我其实看不到。但是就这样走开，以后一定会后悔——我没有尝试。”
　　“尝试就能阻止战争吗？”
　　“也许不能，但是以后说‘我已经尽力’的时候不会吞吞吐吐。”
　　贝琪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沉默地凝视梅蒂雅，“丫头，我想给你提个醒。你能够做到的所有事情当中，最后一件事是‘亲手杀掉尤里狄斯特’。”
　　梅蒂雅被她严肃阴冷的语调震惊，“为什么要我……”
　　“伊莱达说过，如果迦兰王子再动她的长女，她一定不会手软。”贝琪的声音冷静到有些冷酷，“女神的凶暴，人尽皆知。如果你代表伊莱达动手，那是神谴。只要你抛弃公主头衔、没有国家，迦兰人无处寻仇。”
　　她的话可能有道理，但梅蒂雅还是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贝琪眯着眼，笑得有些轻蔑，说：“果然还是舍不得。”
　　“我从不眷恋公主头衔。”
　　“那就是舍不得他。”
　　梅蒂雅冷冷地说：“大婶，你的生意就是用杀人来解决问题吧？那么，所有的问题，都用这种方式解决了吗？”贝琪耸耸肩不置可否：“你见过解决不了的？”
　　“我曾试过。在莉斯奇雅，用终结一个人，一个古血后裔，来结束纠纷。但是越来越多的人卷入漩涡。”梅蒂雅沉声说：“死亡不会真正终结什么，所有的选择都会为活着的人带来一连串的结果。”她严肃地说，“用终结一个人的生命解决问题，不是我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情，是我做不到的第一件事情。”
　　贝琪沉默地注视着她，鼻尖一声轻哼，从腰间取出文件袋，展开梅蒂雅熟悉的那卷纸。“为你提供便利——嗯，这里写着呢。没问题。不过，附加一个条件。”贝琪念到这里，噗的笑了一声：“他要你如实回答一个问题。只要给出答案，我就必须为你提供一次便利。”
　　“什么问题？”
　　贝琪问：“你给赫留克的简称是路克。既然赫留克这么短的名字还能有简称，那么你打算给雷姆德什么样的简称？”梅蒂雅没有浪费时间，飞快地说：“奸商。”贝琪含笑卷起那张纸，说：“走吧。”
　　两人回到旅店收拾行李，贝琪向公主解释：“在图尼，每个商人只能按照手持的许可做买卖。温格尔商人没有争取到海运权，一条船也没有。再说，过了众王许可的时间，出海是不可能的。图尼的法令严酷，没人敢做违规买卖。”
　　“那要怎么走？”
　　“渔业行会欠雷姆德一个很大的人情。可以向他们借一艘船。”
　　“太好了。”梅蒂雅舒了口气。却听贝琪郑重地补充：“但是，你不能让他们发现你是梅蒂雅公主。”
　　贝琪仿佛将全世界的小道消息熟烂于心，挑眉说：“渔业行会侍奉海神奥多尼。而海神的第一女祭司奥多尼亚拉·玛嘉蕾，痴心爱恋尤里狄斯特，为他终日以泪洗面。她其实是个善良的人，只是自怨自艾，并不会伤害尤里狄斯特或者你姐姐。正因为如此，渔业协会的人更加痛恨王子，还有你姐姐。”
　　“尤里狄斯特向爱慕他的女人借船，带着他所爱的女人回国？”梅蒂雅抿起嘴唇。“玛嘉蕾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把船借给他？”
　　贝琪撇嘴，“所以我说他是差劲的男人。对自己不爱的女人，连起码的怜悯也没有。对你挥刀，向奥多尼亚拉借船，都是一样。”
　　“由你出面去借船吧。”梅蒂雅说，“大婶不是很擅长说谎吗？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她刚说到这里，房门被默乌特撞开，老侍从敏捷地扑到贝琪身边，但贝琪比他的反应更快。梅蒂雅睁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却来不及阻止。她看到默乌特提着短刀扑向贝琪，没看到贝琪什么时候抽出匕首顶在默乌特腹部。
　　“他们在哪儿？”默乌特的短刀也逼到贝琪心口上。贝琪面不改色，嘿嘿笑道：“小鬼，我们这行跟你们不同，不是靠‘出卖’来运作。”她说话时不知怎么扭动手腕，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默乌特打翻在地。
　　梅蒂雅走上前阻拦，贝琪摆手制止她，“我不会伤他太重，正好趁这机会摆脱他。”说完扯下扎行李的绳子将他手脚绑在一起，丢在房间角落。
　　梅蒂雅看着老侍从又急又怒涨红脸的样子，叹口气，走上前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宁静地对贝琪说：“他是个忠仆，由他去吧。”
　　默乌特站起身向梅蒂雅致谢，瞪着贝琪欲言又止，坚持向梅蒂雅说：“我想，坚持跟着公主，只会让你讨厌。我没有太多话可说了。我是迦兰人，必须保护我的王子。但是，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去找到那个吟游诗人，履行我对公主的承诺。”
　　梅蒂雅对他没有更多话，说：“再见。”
　　默乌特也没有死缠，垂下头叹了口气：“公主，尽快离开南方，以后再也别来。王子不想让你踏上图尼，因为这里……不仅是祭司敌视你。你母亲险些推翻图尼的王权，众王无论表面怎样友好，内心大概比祭司更不能容忍你。继续留在图尼，你会有生命危险。”他顿了顿，说：“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无论你怎样看待迦兰人，我的主人是真心实意地在乎你。”
　　梅蒂雅已经对他这套说辞产生了微妙的反感，冷冰冰地说：“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在乎。我在他眼里，从来配不上高贵的迦兰后冠。”
　　默乌特摇头，“她在乎。”
　　迦兰语中男性和女性的第三人称分野明确，梅蒂雅确信自己听到的是女性的“她”。她稍微迟疑了一秒钟，放弃深究的欲望，和贝琪一起离开旅店。
　　去马厩取坐骑时，阴影中忽然冲出来几个人将她们围住。贝琪迅速抽出刀和匕首握在两手，将梅蒂雅护到身后，“你的麻烦还真是没完没了啊。”大婶虽然这么说，却非常轻松，“就这么几个人，想对付蕾妲的女儿和贝琪大婶？太狂妄了吧！”
　　“贝特丽丝·库尔苏拉，放下你的刀。”为首的蒙面人冷静地说，“梅妮，过来！”
　　梅蒂雅不知道谁用她的小名叫她，好听的声音很熟悉，却说不上他的名字。梅蒂雅一扬手，使用她今早才爆发的移动物体的能力。那人的帽兜像被一股直扑头面的风吹落，露出一张俊美非凡的脸。
　　“啊！”梅蒂雅叫了一声，生生把他的名字吞回肚子里。想不到贝琪认得他，嘴角轻轻上扬，“拉斐格王！”